71

  貝辭聽到涼倦如此高調的來提親, 極其想直接將大門合上,將其拒之門外。


  他對涼倦一點好感都沒有。


  奈何家裏的兩個雌性都非常喜歡涼倦。


  貝茶幽幽的看著貝辭, 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重複這句話:“貝王爺,你不將他請進來嗎?”


  貝辭冷哼一聲:“他要來提親自然要拿出態度, 我就是讓他在外麵等一天, 他也得等。”


  貝茶:“……”


  貝茶隻能將目光移到阿沅身上, 試圖拉攏隊友統一戰線。


  阿沅微微一笑:“你父親說的對。”


  貝辭的臉色舒緩了些,貝茶撇撇嘴,什麽都不說。


  阿沅話鋒驟然一轉:“不過, 讓他在外麵等太久也不好, 差不多就請進來吧。”


  貝茶:“貝王爺, 你聽到了嗎?”


  貝辭臉色僵硬,頗有些無計可施的感覺, 看著貝茶想說些什麽卻又什麽都沒說。


  氣氛陷入了沉默。


  阿沅扯了扯貝茶的衣袖,示意她們去後院。


  貝茶想了想起身和阿沅一起。


  路上, 阿沅安慰貝茶:“你放心,你父親一定會讓他進來的。”


  貝茶嗯了一聲。


  剛剛貝辭明顯已經鬆動, 但就是礙於麵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阿沅拉著貝茶的手,他們一起坐在花園的石凳上。


  她詢問的有些小心翼翼:“茶茶,你是不是……不怎麽喜歡你父親?”


  她在貝王府的這段時間,從來沒聽過貝茶叫貝辭爹, 貝茶對貝辭的態度也是冷淡頗多,很多時候的交流,更像是因為父女之間客套的應付。


  而貝茶回貝王府住, 更像是將貝王府當做客棧,隨時回來睡上一覺,屋中的擺設從來沒有移動的痕跡。


  除了必備的喝水吃飯睡覺之外,再也沒有動過屋內其他的擺設。


  每次她想貝茶的時候,去貝茶的屋子,從來都沒有感受到貝茶在這裏生活的氣息,屋內冷冰冰的像是從來都沒有被居住過。


  阿沅雖然問了這個問題,但眼神是包容的,就好像無論她說出任何答案,阿沅都會包容她一般,都可義憤填膺的指責貝辭。


  貝茶搖搖頭:“沒有,我很喜歡他。”


  畢竟是她父親,她從來都沒有否認過,她崇拜貝辭,但她對貝辭的感情也是複雜的,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伴隨著傷害,而那種傷害並不能被時光撫平。


  有些傷痛是一輩子的。


  她喜歡貝辭,因貝辭這個父親而驕傲,但每每回想起對方的做的某些事情,某些傷人的話語,貝茶還是覺得隱隱有些難過。


  貝茶仔細回想了下,她問阿沅:“你和貝王爺,有發生過爭吵嗎?”


  阿沅還真沒有和貝辭發生過爭吵,她印象中的貝辭永遠都是隱忍克製的,永遠不會爆發,別說吵架,就連平常發生說話都沒有。


  她搖了搖頭。


  貝茶又問:“那你們之間有沒有生過對方的氣?就比如貝王爺做錯事之類的?”


  阿沅好笑的點了點貝茶的額頭:“當然有了,居家過日子,是兩個性格不同的獸人生活在一起,我和你父親中間又有上千年的隔閡,總會有觀念不同的時候。”


  貝茶眨巴眨巴眼,表示可以理解。

  阿沅繼續說:“但你父親總是很包容我,有時候哪怕觀念上的不合,我們也不會爭吵,向來都是彼此冷靜一下,然後認真總結分析。”


  貝茶點頭肯定:“這個方法很不錯。”


  如果以後她和涼倦有觀念上的不合也可以用這種方法。


  阿沅看貝茶一本正經的模樣,感歎不愧是父女,她從小就比較感性,對待感情的事情總是衝動居多,不然當時也不會衝破詛咒去找貝辭。


  所以,她和貝辭第一次出現觀念上的衝突時,甚至說出了一些傷人的話語,雖然她意識到自己錯了,但總放不下身段去認錯。


  還是貝辭,冷靜下來之後認錯,隨後提出了解決方案。


  阿沅在沒遇到貝辭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如此條理清晰的羅列出一件事的各種細節。


  她收回思緒,見貝茶不停的朝前院看去:“你在擔心涼倦嗎?”


  貝茶嗯了一聲,頗有些心不在焉。


  她真怕貝辭和涼倦再打起來了,以他們倆之間的關係,這也不是不可能。


  阿沅安撫她:“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她見貝茶實在是太過心緒不寧,想了想問她:“你和涼倦有爭吵過嗎?”


  貝茶隨口回道:“我不喜歡吵架。”


  她喜歡直接動手。


  而且,她和涼倦,就是她想要吵架,也不可能吵起來,涼倦看起來就不像會吵架的獸人。


  ……也不能說不會吵架,她總覺得涼倦在壓抑著什麽,就是有幾次哭,也是在克製著情緒,並沒有完全將內心的情感發泄出來。


  貝茶身為涼倦壓抑內心情感,還是因為童年不不幸,在他的童年,如果他哭的太過厲害,許曼感到心煩,迎接涼倦的往往是辱罵毆打,久而久之,小人魚就學會壓抑。


  她歎了口氣,心想,一定要好好對涼倦,好到能將他寵上天的那種。


  富貴大概是覺得涼倦和貝辭之間的談話太過無聊,索性就跑到了後院來找貝茶,和阿沅他們打了個招呼就趴在貝茶身邊。


  貝茶正愁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你怎麽過來了?涼倦他們談到哪裏了?”


  富貴無奈道:“還沒談呢,還在搬箱子。”


  貝茶疑惑:“不就六輛馬車嗎?”


  能有多少箱子?還是說貝辭才剛剛讓涼倦進貝王府大門?


  富貴:“表麵看是六輛。”


  貝茶:“?”


  “實際上,裏麵的空間你無法想象。”富貴說完,又有別的擔憂,“茶茶,你真的要嫁給涼倦嗎? ”


  貝茶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你不希望我嫁給他嗎?”


  “也不是,但我就是覺得哪裏不對。”


  富貴摸了摸胸口,總覺得有些忐忑不安,好像要出大事的感覺,他們龍對大事發生的直覺還是很敏銳的。


  而且,前幾天他回森林的時候,提起涼倦要和貝茶成親,他父親竟然比貝辭都激動,讓他務必多勸勸貝茶,讓貝茶不要輕易嫁給涼倦。


  金燦燦不喜歡涼倦,富貴之前就知道,但沒想到對他的偏見竟然會如此之大,提到涼倦甚至帶著股厭惡的態度。


  他上次見他爹如此厭惡一個獸人,還是許曼。

  沒想到涼倦竟然也能被他爹如此厭惡。


  但許曼是差點滅了他們龍族,涼倦又沒有做什麽傷害他們龍族的事情,富貴實在想不出金燦燦厭惡涼倦的原因,但問他他也不說。


  再加上最近這幾天,他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總覺得最近不是什麽成親的好日子。


  貝茶捏了捏他額頭的龍角:“哪裏不對?”


  富貴:“我不知道,我總覺得最近要有大事發生。”


  貝茶笑了笑:“對啊,我要成親了,這不就是大事嗎?”


  富貴趴在貝茶身邊,思考人生,最後將自己心中的不安歸結為原本是三個小夥伴玩耍,但突然其中的兩個小夥伴關係突然親近不少,他害怕同時失去兩個小夥伴,所以才感到不安。


  “茶茶,你和涼倦成親之後,還會帶我一起玩嗎?”


  貝茶:“當然會,你不用擔心這些,我們三個不是一直都是一起玩的嗎?”


  等等,三個?

  好像少了一個。


  貝茶終於想到為什麽身邊如此安靜:“旺財呢?”


  富貴臉色一言難盡,語氣同樣也一言難盡:“ 在森林。”


  “那群小母龍喜歡旺財,旺財就留在那裏了。”富貴憤憤的說,“像旺財這種從小就沉迷美色的狼,注定做不了孤狼,成不了王,哼!”


  富貴:絕不承認自己是嫉妒旺財比他還要受歡迎!

  貝茶安撫性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她覺得,旺財很有可能還是會做一匹孤狼,畢竟他被母龍養大,可能會出現審美偏差,喜歡閃閃發光的鱗片而不喜歡帶毛的狼。


  他們幾個安安靜靜的坐在院子裏等前院事情結束,貝茶不是沒想過去前院偷聽,但她肯定會被貝辭發現,萬一再被貝辭用強硬手段趕走就不好了。


  富貴突然警惕的坐起了身子。


  貝茶:“?”


  富貴滿臉嚴肅:“我覺得前院要打起來。”


  貝茶心中一緊:“怎麽回事?”


  “涼言出言不遜,貝王爺很生氣。”富貴憑借絕佳的聽力開始了現場直播,“現在,貝王爺放出了精神力,很強大,一擊必中,直接將涼言擊倒。涼倦瞬間擋在涼言身上,替涼言認錯……”


  “好了,別說了。”貝茶不用問都能猜到涼言說了什麽。


  雖然今天她剛剛威脅過涼言,但畢竟是人魚刻在骨子裏的優越,一時半會難以改變,再加上,貝辭晾了他們那麽長時間,涼言心中不難也是很正常的。


  貝茶:“隻要不是涼倦挨打就沒事。”


  富貴:好偏心的雌性。


  當天邊的雲在落日的映照中暈染出火紅的色彩,夜幕將要來臨時。


  涼倦終於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說他會如何對貝茶好,並且又和貝辭達成了協議,約定每月必須回貝王府待七天,才勉強獲得貝辭的同意。


  貝辭將東西收下,見他們還站在屋內不走,放下手中的茶杯:“怎麽,還有事?”


  涼倦萬萬沒想到,回來一趟竟然貝辭竟然會將貝茶扣押在貝王府,一直扣押到他們成親那天。


  他怎麽能離開貝茶!

  一天都不行!


  涼倦斟酌了下開口:“天色已經很晚了,不如我做些飯菜,我們一起吃?”

  涼言又震驚又生氣,震驚涼倦身份尊貴竟然還會做飯討好獸人,生氣是貝辭好大的譜,竟然如此刁難他們!

  貝辭淡淡的拒絕道:“我們陸地,成親前雙方是不允許見麵的。”


  涼倦:“人魚國倒是沒有這種約定,我們不用拘泥於這種繁文縟節。”


  涼言很想拆穿涼倦,他們人魚國也有這種規定的!

  就在貝辭準備強行送客的時候,突然跑進來一個小廝悄聲哥貝辭說:“夫人說,既然談完了就留他們吃頓飯吧,畢竟天色也不早了。”


  貝辭對阿沅向來言聽計從,於是隻能非常憋屈的讓涼倦和涼言他們留了下來。


  那十二匹極地狼早就被富貴送回了極地,他們完成任務後就悄悄離開,深藏功與名。


  涼言見旁邊的涼倦毫不掩飾的興奮,實在想不通明明他和貝茶才分別幾個時辰而已,怎麽好像經曆過生離死別,又突然得知對方死而複生一樣興奮?

  就在他的抱怨即將溢於言表時,突然感到阿沅,他總覺得阿沅的臉十分臉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


  這就導致涼言在吃飯的時候,也時不時的看向阿沅,看的貝辭手癢,想要不管不顧的再揍涼言。


  涼倦完全沒注意到涼言的小動作,他現在正全心全意的,依靠桌子和衣袖的遮擋,和貝茶牽著小手,雖然很想更進一步做些什麽,但在貝辭的死亡注視下顯然不行。


  貝辭怒視涼倦涼言兩兄弟,在他即將忍不住的時候,涼言突然驚呼了一聲。


  嚇的涼倦手一抖,急忙拽著涼言,用眼神詢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這種場合,是能隨便發瘋的場合嗎?

  涼言完全沒有注意到涼倦拚命的眼神暗示,他目光落在阿沅身上,語氣激動:“我、我想起來你是誰了。”


  “你是海的女兒!”


  涼倦的母親,許曼換臉的時候,就再也沒有和外界接觸後,除了換臉後和國王接觸,試圖讓國王回心轉意。


  再加上,涼言就比涼倦大一歲,所以他根本就沒有見過許曼,更不知道許曼長什麽模樣。


  但他知道,海底所有人魚的故事書中,都記載著海的女兒的愛情故事,刻畫著海的女兒的畫像。


  那耳熟能詳的故事,美到極致的畫像,涼言終於想起來阿沅是哪裏眼熟了。


  他做夢都想不到,竟然會在陸地見到海的女兒。


  如果真是如此,那貝茶……她不就是海的女兒的女兒嗎?

  涼言視線落在貝茶身上,怪不得她能夠操縱水,能夠幻化出七彩的精神力。


  而且,雖然他現在依舊很討厭貝茶,但他還是很想朝貝茶身邊湊,就好像貝茶身上有什麽吸引著他一樣。


  阿沅笑了笑,風輕雲淡的開口:“所有海洋生物都是海洋的孩子。”


  這句話算是承認了她就是海洋的女兒。


  涼言:“不、不是的,您和我們不一樣,您是海洋孕育的,我們……我們是自然發育。”


  貝茶撲哧笑了聲,見涼言看向她,擺擺手:“沒事沒事,你繼續說,我剛剛以為你要說你自己說猥.瑣發育出來的。”


  涼言臉色通紅,想要反駁又顧及貝茶的手段,而且海的女兒還在這裏……

  故事書中的人物突然活了過來,還出現在了他麵前,太刺激了!

  涼言忽視貝茶,盡量讓自己顯得成熟穩重,不那麽慌亂:“您能和海洋直接對話嗎?”


  這是每條人魚的夢想,他們生活在海中,自然渴望得到海洋的回應。


  如果一條人魚被海洋回應了,那絕對是無上的榮耀。


  阿沅回答:“我不能,但茶茶可以。”


  “與其說我是海的女兒,其實茶茶更是海的女兒。”


  很多獸人都知道,海木能夠使獸人死而複生,所以他們都想得到找到海木,但他們不知道,海木之所以能夠使獸人死而複生,之所以稀有,是因為海木是海洋的一部分。


  就好像獸人的骨頭。


  海洋預測到了貝茶以後會有劫難,所以給了她海木。


  她和元亦是海洋用水捏造的,貝茶了則是海木,前者是血,後者是骨,血液可以再生,但骨頭被抽走就不會再有。


  所以貝茶更是海的女兒。


  受到了海洋得天獨厚的寵愛。


  如果貝茶知道阿沅的想法,一定會義正言辭的告訴阿沅。


  這種行為他們叫做是隔代親!

  但她不知道,所以也沒解釋,而且阿沅明顯是看出來涼言陸地獸人的偏見,所以故意這樣說提高貝茶的地位。


  效果顯著。


  涼言不僅欲言又止,而且欲言又止,反複了好幾次,終於問了出來:“你真的能和海洋對話嗎?”


  貝茶故作茫然:“這很特殊嗎?”


  涼言心口中了一箭,他們夢寐以求的事,對人家來說竟然易如反掌。


  這種心理落差太過致命。


  在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涼倦和涼言終於得走了。


  涼倦雖然很想不要臉的說他可以在這裏住下來,但顯然要顧忌貝辭,不能再挑戰對方的極限。


  深夜,貝茶還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獨自一個獸人睡覺,而且涼倦還離她很遠很遠。


  之前他們最遠的距離也就是隔著之間屋子,一麵牆壁,如今竟然要橫跨整塊大陸。


  貝茶總覺得自己今晚異常想念涼倦,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依賴涼倦,連離開他一晚上都覺得煎熬。


  此時,在森林裏麵。


  涼倦站在金燦燦麵前,忽略掉金燦燦厭惡的神色,將姿態放低問對方:“真的沒有什麽方法能解了那個咒嗎?”


  他現在能感受到,貝茶因為那個咒,不會抵觸他的任何碰觸,並且,越來越無法離開他。


  涼倦根本無法分清,貝茶到底是真正愛他,還是因為那個咒在作祟。


  金燦燦冷聲道:“沒有。”


  “涼倦。”金燦燦嘲諷,“恭喜你要迎娶心上人了。”


  “隻不過,因為你下的那個咒,你永遠不知道她是真的愛你,還是被咒所驅使。”


  “但對你來說,也沒什麽差別了不是嗎?”金燦燦說,“你和你母親還真是一模一樣,為愛瘋狂到不顧一切,手段下作,真令人惡心。”


  涼倦無法反駁,他捏緊拳頭,突然感受到身後有輕微的響聲,立馬回頭,眼神淩厲:“誰?”


  旺財小小的一團縮在大樹後麵,不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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