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貝茶又在無際海待了一段時間, 絲毫不著急著回去,每天就窩在無際海的書房裏麵和沙可一起學識字。
涼倦陪在貝茶身邊, 因為自己之前說過自己不識字,每天心驚膽戰的裝作新手跟著貝茶學寫字。
但該來的總會來。
貝茶:“你身為王子, 不會寫字?”
涼倦在撒謊和承認撒謊之間糾結了一瞬, 緊接著就是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我當時隻是想和主人一起學習, 所以才說自己不識字的。”
自從那次貝茶喊了他乖寶寶之後,涼倦就再也不叫貝茶姐姐了,真將他當成小孩子哄, 他怕是一輩子都沒機會了。
貝茶聽到他的回話嘖了一聲, 也沒再計較他撒謊的事情, 看了涼倦童年,貝茶知道他性格敏感, 沒安全感,撒謊就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這樣一想, 她就更心疼涼倦了。
貝茶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對涼倦的容忍程度已經很高了,甚至連自己不接受撒謊的底線都能退讓。
沒再提這件事, 繼續低頭找書,無際海裏麵有全世界最豐富的藏書,貝茶覺得,她也許能找到在許曼記憶裏看到那本書。
上麵有她母親的畫像。
其實這種事問涼倦是最快捷的, 涼倦生活在人魚國,許曼的這些藏書都放在地宮,隻要地宮沒有被毀, 書沒被扔就一定能找到。
貝茶側頭看了看涼倦,實在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問他,如果問的話,肯定要提及那些悲痛的記憶,她不喜歡揭人傷疤。
涼倦察覺到她的視線,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怎麽了,主人?”
貝茶收回視線,隨口回道:“沒事,就是覺得你哭起來挺惹人疼的。”
涼倦小臉頓時紅了,他那次本來沒想哭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忍不住,看到貝茶近乎寵愛的眼神,他隻覺得心口那裏從小缺失的一塊被填補的滿滿當當,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的就下來了。
“主人!”
貝茶躺在搖椅上,精神力出來將手中的書穩穩當當的送回了書架,順便又取了一本出來:“一把年紀了,別撒嬌。”
涼倦:“……”
他的外表隻有十六歲!
貝茶打開書正要看的時候,一顆蛋突然鑽進了她懷裏:“我來找你了!”
貝茶終於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獨屬於學渣的組織,興奮的抱著蛋:“我們今天在學寫字,教育要從娃娃抓起,你不能懈怠,快和我一起學。”
蛋被她的熱情嚇到,聽到她說要寫字掙紮了兩下:“我還沒出生,我不要學!”
涼倦在一旁看他們倆互動,微微蹙眉,貝茶和這顆蛋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
明明之前貝茶還很不喜歡這顆蛋的。
“主人,他要跟著我們嗎?”
貝茶嗯了一聲,將蛋放在了涼倦的懷裏,想起來涼倦悲慘的童年,覺得讓他有個玩伴挺好的,能彌補感情的缺失。
“你照顧好這顆蛋哦,就當是……”貝茶想了想,“就當是我們倆一起養崽崽。”
涼倦本來陰沉的心情頃刻間陽光明媚,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可恥的紅了臉。
“主人放心,我會照顧好。”涼倦語氣頓了頓,小臉更紅了,啃啃巴巴的,“我、我們的崽崽。”
貝茶:“……”
是一起養崽,不是他們倆的崽。
蛋懵懂的轉了一圈,看了看新上任的爹娘,對多兩個人照顧他,他還是很開心的,之前他爹都不和他玩,總是嫌棄他是顆蛋。
涼倦因為蛋是他和貝茶的崽崽這個認知心情格外高興,抱著蛋愛不釋手:“主人,他有名字嗎?”
貝茶問蛋:“你有名字嗎?”
蛋:“有有有,我要叫金閃閃。”
貝茶:“……”
“你爹給你起的?”
“不是,我自己起的,我們龍都是自己給自己起名字的,我爹就叫金燦燦,因為那些寶石之類的都會發光。”
貝茶無奈:“你怎麽不叫金光呢?”
蛋居然真的在認真思考。
貝茶實在是不想自己的坐騎帶出去如此的沒排麵,好歹起個配得上龍的名字啊,怎麽能起這麽俗氣的名字呢?
貝茶思來想去:“不去你叫銀子吧。”
涼倦沒好意思說,他感覺這個名字也挺俗氣的,身為這裏最博學的人魚,他斟酌了下,小心翼翼的問:“要不叫金元寶吧?”
沙可在旁邊麵無表情的盯著他們仨,替龍蛋感到悲哀,竟然攤上了如此沒文化的倆長輩。
貝茶最後一錘定音:“不如叫富貴吧,最能彰顯你龍族的身份了。”
蛋聽了之後仔細思考了會兒,雖然覺得哪裏怪怪的,但非常愉快的同意了,富貴這名字一聽就很有排麵,又富又貴,很能彰顯人身份。
貝茶晚上依舊是和涼倦住在一個房間,沙可已經完全默認他們是一對,根本沒有換房間的可能性。
但好在床足夠大,除了涼倦總是睡著睡著就湊到她身邊,抱著她扯都扯不開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
隻不過,今晚多了個蛋。
富貴覺得涼倦肯定特別喜歡自己,如果不是因為喜歡,怎麽可能忙前跑後替他搭窩?
涼倦,涼倦隻是不想睡覺的時候,他和貝茶中間多個蛋。
貝茶晚上等涼倦睡了之後,趁涼倦還沒有翻騰到她身邊抱她的時候,悄悄下床,抱著蛋去了無際海的海溝。
“來,讓我去見見你爹。”
富貴正在睡覺,他不滿的哼唧兩聲。
貝茶威脅韻味十足的嗯了一聲,富貴頓時清醒,金光閃的刺眼,自然都沒拉到不遠處注視著他們的涼倦。
涼倦知道跟的太近就容易被貝茶發現,從貝茶起床開始他就聽到了,熟練掌握如何跟蹤的技巧,再加上海中的地勢都在幫他。
沒有陸地上那種彎彎繞繞的小道,一馬平川,又是晚上,幾乎沒什麽魚,所以涼倦一眼就能看到貝茶去了哪裏。
跟著他們到了海溝之後,沒來得及跟上,眼睜睜看著貝茶消失在自己眼前。
涼倦眼神逐漸陰鬱下來,拳頭握得緊緊的,青筋暴起,整個人氣的都在發抖。
貝茶去了哪裏?為什麽要偷偷溜走?是不是不要他了?
明明他最近什麽都沒做錯,為什麽不要他!
貝茶再一次到黑暗森林的時候,和她第一次來的感覺完全不同,不再那麽陰冷了,越朝火山那邊走過去,越覺得熱。
而且,隨處可見龍的身影。
還有一些和她差不多高的小龍時不時從她身邊走過,好奇的打量她,偶爾有幾個推搡的嚇到那些更小的龍寶寶時,龍寶寶嚇的嘴裏噴出了小火苗,就隻有一指長,萌的不行。
貝茶見到富貴的爹,金燦燦。
金燦燦將他洞穴裏麵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一股腦的都給了貝茶。
貝茶占便宜占的很不好意思,但還是非常無恥的收了下來。
有便宜怎麽能不占呢?
貝茶非常虛偽的客套道:“其實我用不了這麽多東西的,不過既然你都給我了,那我就收下了。”
這就跟收紅包是一個道理,不能太謙讓,萬一再謙讓沒了。
巨龍也是實誠:“沒事沒事,用不了就攢著,都給你了。”
貝茶收了東西以後就開始問正事了:“你有在別的地方見過許曼這張臉嗎?”
這件事實在是太讓她耿耿於懷了,到這一刻,她才認知到,她從來沒有了解過她母親,也沒有了解過貝辭。
他們經曆過什麽,做過什麽,她都是從別人的嘴裏聽到,僅僅是一個標簽,貝辭頭上戰神的標簽,她母親才女的標簽,都是她從別人嘴裏或者網上得到的。
這些都是外人對他們的印象,他們不知道貝辭和阿沅私下裏是什麽模樣的。
然而,貝茶身為他們的女兒,她也不知道,也從未主動去了解過。
沒穿書之前,她想了解的時候,貝辭和阿沅已經去世了,這輩子,她卻不知道如何去了解。
巨龍活得時間太久了,久到有很多事情他都忘記了,而且他們龍族也不怎麽喜歡看書,畢竟他們不用參加科舉,也不會記那麽無用的東西。
所以他搖了搖頭:“沒見過。”
貝茶對這個答案並不驚訝,沙獰生活在海中,歲數和巨龍有的一比,又見多識廣都不知道這些,龍在陸地怎麽可能知道。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許曼,真的是在第一次換臉的時間就死了嗎?”
巨龍可以肯定這件事:“對,人活著是沒辦法給自己換臉的,隻有死了才能將自己的臉換掉。”
貝茶感覺自己從腳底板都冒著涼氣:“那死人,能懷孕嗎?能生孩子嗎?生下來的孩子是什麽樣的?”
涼倦又是什麽?
她看過許曼的記憶,知道涼倦並不是許曼從別的地方抱回來的孩子,確實是從許曼肚子裏生出來的。
也確確實實是在許曼換臉之後才出生的。
巨龍沉思了會兒:“應該是活著的時候就懷孕了,不過這種情況,生下來的孩子也是死胎。”
“能活嗎?”
巨龍瞅智障一樣瞅著貝茶:“都是死胎了,你覺得能活嗎?”
貝茶被鄙視了一番:“……那如果他活下來了呢?”
巨龍:“不可能,都死了,怎麽可能活下來,你不要質疑我。”
富貴被吵的睡不著,聽他們爭論了好久,不滿的插話道:“是真的有,我們都見了,就是那個涼倦,許曼的孩子,他就是死胎。”
貝茶附和的點頭嗯了一聲:“所以,你知道怎麽回事嗎?”
巨龍誠實的搖頭:“不知道。”
他被自己兒子打了臉有些不開心:“你們這些獸人真奇怪,能活下來不是件好事嗎?為什麽要糾結他是不是死胎?難道他現在是死胎你還要送他去輪回?”
貝茶一聽覺得豁然開朗:“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真好。”
巨龍本來有點生氣,被這麽一誇反而不好意思了,害羞的不知道怎麽接話,目光落在富貴身上,果斷轉移話題:“這小崽子太調皮了,他如果做了壞事,隨便打,皮厚的很。”
貝茶 :“……”
富貴:????是親爹嗎???
貝茶回到海溝的時候,就看到涼倦坐在海溝旁邊等她,見她回來眼神一亮,就像是坐在家門口終於等到家長回家的落寞小孩。
貝茶心口微酸,她小時候也曾這樣坐在家門口等貝辭回家:“你怎麽出來了,不是在睡覺嗎?”
涼倦:“我醒來見不到主人,沙可說看到你來這裏了,我就過來找你。”
“主人做什麽去了?”
貝茶:“去見龍了,他說要給我錢,所以我就去找他了。”
“等到時候,我回陸地就有錢去買房子了。”
涼倦聽到這個回答心中舒服很多,他順著貝茶的話問道:“主人要離開王府嗎?”
貝茶嗯了一聲,吵了場架,雖然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她真的不想麵對貝辭。
她現在隻要想起貝辭衝著她說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就覺得很傷心,也很氣憤,但如果真的讓徹底和貝辭脫離父女,她心口仿佛壓下了一塊巨石,難受的喘不過氣。
涼倦接過貝茶手中的蛋,抱著他,心想,龍族能有什麽金銀珠寶,值得她特意深夜跑過去,再說了,金銀珠寶這些東西,他也有,還有很多。
涼倦抿著小嘴,抬眼看向貝茶,鄭重道:“主人。”
“?”
“我地宮裏有很多錢。”涼倦承諾,“我以後可以養你。”
貝茶完全沒接受到他的後半句話,敏銳的抓住了地宮這個關鍵詞,心想,既然涼倦主動提起來,那她就問問吧。
“地宮?裏麵有很多東西嗎?”
“嗯,有很多,能堆滿一整個院子的,”
“有書嗎?”
涼倦愣了下:“有,不過那些都是我母親留下來的,我沒看過,不知道都是什麽。”
貝茶要的就是這個,她拍了拍涼倦的肩膀:“乖寶寶。”
許曼的書都藏在地宮,既然涼倦沒有丟,那她就能找到那本和她母親有關的書。
涼倦見貝茶開心也跟著笑了,如果她不叫自己乖寶寶,涼倦就更開心了。
他真怕貝茶將自己一直當小孩子養。
貝茶又在無際海帶待了一段時間,日常用字都學的差不多了,還是沒有提走的事情。
但不管怎麽說,回王府的日程總得提了上來,貝茶沒拿到私印之前,想的隻要拿到了私印,她就回家將私印還回去。
但拿到了私印後,反而猶豫不決,日子拖了一天又一天,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甚至就想一直待在無際海,永遠都不回去了。
而且,她總有一種心慌慌的感覺,仿佛隻要回去就要出什麽事一般。
但不得不走。
貝茶帶著涼倦和沙可他們告別:“我們要走了,等有空再來和你玩。”
沙可挺舍不得他們的,尤其舍不得貝茶,貝茶走了,就再也沒人會聽她講課,聽他念童話書,還讓他看彩色的水球。
戀戀不舍的望著貝茶,最後魚尾一甩:“我和你一起去陸地玩吧!”
涼倦眼睛都直了,去個屁!
有顆蛋,如果不是貝茶說這顆蛋當他們的崽崽養,涼倦都想將這顆蛋冰鎮了,他和貝茶,中間插進來一顆蛋他已經很難忍受了。
再加個沙可,涼倦覺得他會瘋。
會真的瘋。
好在貝茶拒絕了:“你別去了,你還不能化成人形,去陸地容易被欺負。”
沙可不情不願的哦了聲:“那你可要經常回來,我在無際海等你,不,我化成人形就去找你。”
貝茶:“我在陸地,你怎麽能找到?”
沙可:“你身上有香味,我能聞到,我們鯊魚鼻子可靈了,肯定能找到你。”
貝茶笑了笑,和他們做個告別之後就走了。
他們離王城有一段距離,來的時候因為碰上了精靈國的漩渦所以比較快,但回去的時候,是真的得一步一步的遊回去。
涼倦在身上纏了個布條,將蛋固定在身後,但那顆蛋總是不老實,自己撲騰著一會兒就跑到了涼倦胸前。
貝茶看他帶著蛋無奈的樣子,有一種欣慰感,就是在這種養崽的過程中讓涼倦感受到快樂,對涼倦的經曆來說,多一個玩伴肯定特別好。
涼倦不知道貝茶為什麽喜歡看自己和蛋親密相處,但既然她喜歡,那他就願意配合。
反正隻要不是貝茶想要照顧這顆蛋就行,而且,貝茶也說了,這是他們倆的崽崽。
涼倦看到貝茶注視他,特意伸手摸了摸蛋。
蛋瑟瑟發抖,對涼倦,他雖然很同情也很心疼,但總有股小動物的隻覺得,覺得涼倦太危險太可怕。
尤其是涼倦衝他微笑的時候,感覺背後都冒寒氣。
而且!
他真不是故意撲騰著滾到涼倦胸前的,真的是布條沒有綁緊!
他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精神折磨了:“我可以直接帶你們回王城的。”
貝茶果斷拒絕:“不用。”
她就是為了一步一步慢慢遊回去,不想那麽早去麵對貝辭,蛋直接一下子將她送回王城,她才不要。
蛋又問涼倦:“遊回去太累了,你想快點回去嗎,我可以帶你回去的。”
涼倦同樣果斷:“不用。”
他巴不得和貝茶多點單獨相處,怎麽可能直接回王城,而且,王城裏麵還有個春秋,他才不要回去。
涼倦想起來春秋心情就低落很多,尤其是貝茶對春秋的還有些不同,就連最後離開的時候,他還讓沈修照顧春秋。
哪個奴隸能受到這種照顧?
“主人。”涼倦說,“私印送回去之後,你準備做什麽?”
貝茶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她之前想的是離開王城,換個城市,但現在想想,這種想法顯然很幼稚。
先不說她的通關文書,就是落戶問題也不能解決,除非她一直待在海裏,或者去個不用這種東西的地方,比如說黑暗森林這種地方,不然她恐怕隻能待在王城裏,再或者當個黑戶。
後者容易出事。
貝茶歎道:“如能有個地方不需要身份證明就可以住就好了。”
涼倦:“有啊,你可以去極地。”
那個地方離他們人魚國也很近。
蛋才不喜歡極地,哪裏冷冰冰的,他說:“極地是狼的地盤,他們不可能讓你們住的。”
貝茶也就是隨口一說,不可能真的找個地方:“再說吧,實在不行我們就回海裏。”
反正是絕對不可能再住在貝王府的,她真的不想再和貝辭生活在一起,最後貝辭說過的話,沒想起來一次,還是覺得很難過。
等他們遊到某片海域時,貝茶也不知道這是哪裏,反正這片還沒名字,也沒見到任何一個生物。
涼倦突然停了下來,他抬頭,海麵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我曾在這裏見過一條人魚。”
貝茶哦了一聲等他的下文。
心想,多稀奇,海裏的生物就那麽多,人魚又沒有天敵,繁榮昌盛的後來估計都得實行計劃生育,在海裏見到一條人魚簡直太正常了。
更別提,涼倦之前的身份還是王子,那多的是人魚朝他身邊湊。
涼倦收回視線,看向貝茶,目光灼灼:“我以為那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魚,但遇到你之後,我才知道,我當時有多麽淺薄。”
“你現在也很淺薄。”蛋不屑的嗤了聲,“看人看臉,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你這條人魚膚淺的很。”
貝茶:“……”
講真的,她剛剛被涼倦滾燙的視線注視著,心跳都有些加速,但現在,被蛋打斷之後,她再看涼倦,完全沒有剛剛的氛圍和心動。
涼默默的將蛋記在小本本上準備回頭再收拾他,抬眸委屈的看向貝茶:“主人,我沒那麽膚淺……”
“我知道。”貝茶生怕他再說出來什麽話帶壞小孩子了,主要是怕她自己也承受不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涼倦閉上嘴巴,抱著蛋,哼一聲,凍死你。
他說不出來具體喜歡貝茶什麽,但喜歡一個人又怎麽可能那麽輕易說明白,可他知道,跟在貝茶身邊,總能給他種感覺。
就像是他從小渴望的但從沒有擁有過的東西,突然之間得到了一般,涼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但貝茶給他的感覺是獨一無二的。
他們晚上休息的時候,涼倦一如既往的想要朝貝茶身邊蹭。
貝茶坐起身,涼倦睜開眼巴巴的望著她說冷,平常他隻要這樣看著貝茶,貝茶就會讓他抱著睡了。
她說:“我守夜,你睡吧。”
涼倦也坐起身:“我和你一起守。”
貝茶是被今天涼倦的表白搞得心煩意亂,尤其是他們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習慣了身邊多一個獸人抱著她睡覺,想想都覺得可怕。
“可是,上一次我睡著了,主人就離開了。”涼倦的紅眼睛裏都是不安,緊緊的盯著貝茶,仿佛隻要一眨眼,貝茶就會消失一般。
貝茶看到他的模樣就想起來在地宮裏,小涼倦的不安和無助,心疼感隨之湧上心頭,放柔嗓音:“放心,我不會。”
“你睡吧,我陪著你。”
涼倦聽到這句話就躺下,過了會兒,試探性的躺貝茶腿上,沒有感受到貝茶的抵觸,心滿意足的閉上眼:“我睡了,主人。”
貝茶是不知道拿涼倦怎麽辦了,她對涼倦的感情,說真的,可能有很多因素,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為看到涼倦悲慘的童年生出不忍,所以才對他越來越寬容。
或者說,寵愛?
可這種感情不是喜歡,更不是愛,她見過她母親和貝辭之間的感情,知道他們的相處,那種不用任何言語就默契十足的存在,和她和涼倦的並不一樣。
貝茶覺得,她如今對涼倦的溫柔更像是一種軟刀子,等她以後和涼倦說她不喜歡他時,是一種更大的傷害。
遲早都要開口說的,晚說不如早說。
涼倦本來沒想著睡著,他就準備躺一會兒,等時間差不多了,貝茶覺得累了,他就換個姿勢,免得一直壓著她的腿再累麻了,但困意逐漸襲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涼倦做了個夢,夢到了他來到那片海域,看到了那條最美的人魚,圍繞在人魚周圍的光芒之間散去,她的臉慢慢清晰。
涼倦看到了她的魚尾,是一種無法言喻的色彩,但那種顏色更像是團霧氣,朦朦朧朧,宛如油墨滴在水中暈染開了一般。
最後,他看到那張臉。
——是許曼!
涼倦頓時驚醒,簡直是從地上彈起來的。
貝茶還沒睡,看到涼倦這幅見了鬼的模樣,滿臉的驚魂未定:“做噩夢了?”
涼倦幾乎是無意識的嗯了一聲,隨即就清醒了,但在看到貝茶擔憂的眼神時,眼一閉就撲進了貝茶懷裏,嗚嗚咽咽的:“我好害怕。”
害怕是假的,主要是有些惡心,他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以為的最美的人魚,是許曼。
那種幻想破滅又被裹了層屎一般的感覺,太令人窒息了。
貝茶輕輕拍著他的背,涼倦撲的地方停尷尬的,軟的不可思議,想起來但又舍不得,但不起來,又跟耍流氓一樣。
心裏那點驚魂未定的感覺早就跑到了九霄雲外,身體像掉進了棉花堆裏,心口又軟又甜,想一輩子都不撒手。
貝茶自然也能感受到:“起來,再不起來我揍你了。”
涼倦幾乎是把控著貝茶即將不耐煩的那條線從她懷裏出來,紅著臉透透瞄貝茶:“我、我會對主人負責的。”
說完忐忑大眼睛忐忑的盯著貝茶,突然就愣了。
他想起來貝茶說過,許曼的臉和她母親長得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那條人魚就是貝茶的母親?
“愣什麽呢?”貝茶見他小臉很調色盤似的,一會兒一個色。
“我剛剛夢到我母親了。”涼倦垂下 “我和她相處的不是很好,她有時候很溫柔,有時候有很暴躁。”
貝茶猜到他應該是夢到許曼,夢到在地宮的事情了,她摸了摸涼倦的腦袋,他的頭發依舊軟軟的,就跟他這個人一樣。
她沒有遇到過涼倦這種人,受過很多苦遭過很多罪,經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苦難,但卻還能對這個世界溫柔相待,能讓整個人魚國都愛戴的王子,隻有心底柔軟的人,才會如此。
她見過大多數受過苦難的人,心思往往都險惡或者性格陰鬱,三觀扭曲,甚至走上犯罪道路。
涼倦是個意外。
“別怕。”貝茶醒著時做的心裏建設,想要和涼倦說清楚,他們之間不能再這樣曖.昧,但現在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會陪著你的。”
涼倦嗯了一聲,小奶音軟軟的問她:“主人的母親是什麽樣的?怎麽從來沒聽你提過她?”
貝茶身上有很多疑點,比如她是人魚但她自己卻不知道,比如她的身體是有海木雕刻的,再比如海木是起死回生用的,難道之前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嗎?
以及這種海木,幾乎沒有任何物種見過,但貝茶卻能擁有,她是從哪裏找到的,還有進無際海,涼倦相信,如果不是因為貝茶,他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入無際海。
貝茶微怔,不想聊這個話題:“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涼倦乖巧的望著她等她的下文。
貝茶回望他:“沒了。”
“……”
“睡吧睡吧。”
“主人也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貝茶點頭,躺了下去,過了會兒,感受到涼倦從她身後抱住了她,小臉依舊貼在她背上,似乎極其沒有安全感。
她沉默了好久,最後還是覺得不能這樣,一次心軟次次心軟,對涼倦也是種傷害。
“涼倦。”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
貝茶又叫了一聲,依舊沒有回應,以為涼倦已經睡了,今天是說不了了,她閉上眼。
明天,明天一定得告訴涼倦,不能再這樣了。
身後的涼倦睜開眼,眼神一片清涼,沒有任何睡意。
別丟下我,主人。
也不要拒絕我。
被他們倆吵醒的富貴,觀看了全程,想問涼倦為什麽要裝睡,但觸及到涼倦冰冷的眼神時,打了個哆嗦,嗓子似乎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朝旁邊縮了縮,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第二天,貝茶沒有再在水中繼續遊了,她讓蛋將他們直接送回了王城。
哪怕要說,她也得委婉一點,免得再傷害到涼倦敏感的小心髒,等回到王城,她找一個四合院,和涼倦分房睡,涼倦那麽敏感那麽聰明一定會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回到王城,安頓好之後,她讓涼倦和蛋留在院子裏,收拾收拾,貝茶準備去王府把私印還回去。
富貴不想和涼倦單獨相處,剛想要飛到貝茶身邊,就被涼倦抱著手中,他看到涼倦衝貝茶微微一笑,蛋覺得渾身發涼。
涼倦:“主人一定要回來,我會在這裏等你。”
貝茶嗯了一聲:“對了,這是錢,你想怎麽布置這裏,都可以,這裏以後可能就是我們暫時的家了。”
涼倦聽到家這個字,心口微顫,眼睫毛也顫抖著,最後抬眸,眼神亮晶晶的:“嗯!”
等貝茶走了之後,涼倦臉色陰鬱了一瞬,隨即彎彎眉眼:“跟著我不好嗎?”
富貴看他笑的有些落寞,完全沒意識到他笑容後麵的深意,甚至覺得心中不忍:“不是,我沒來過這裏,想出去看看。”
畢竟是教育孩子,當貝茶說這個蛋當做是他們的崽崽時,涼倦對蛋的感情就不一樣了,被賦予了特殊身份的蛋,對涼倦來說,更像是貝茶給他的某種寄托。
但,和他搶貝茶就是不行。
涼倦摸了摸富貴:“等到時候我帶你出去看,主人很忙,你不要打擾她。”
富貴乖乖哦了一聲,涼倦現在的溫柔讓他完全無法將昨晚那副清冷陰鬱的模樣聯係起來,他膽子大了不少:“你昨晚為什麽裝睡啊?我都聽到貝茶在叫你了。”
涼倦給了個很合理的解釋:“如果我再和主人說話,主人就不能睡覺了,我不想打擾她休息。”
富貴懵懵懂懂的點頭:“你們大人真體貼,我也想長大,我想快點破殼。”
“你真的想?”涼倦問,“我可以幫你。”
*
貝茶依舊是從走時的那麵牆翻進去的,不巧,這個時候竟然有了守衛。
貝茶心裏嘩了狗了,明明上次走的時候根本沒有守衛,怎麽這次就有了?
難道上次是貝辭故意放她走的?
猜到她會選擇從那個牆頭翻走對貝辭來說實在是太容易。
但眼下解決侍衛才是最重要的,她衝守衛微微一笑,那群守衛沒反應過就遭到了精神力攻擊,頭暈眼花,等再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沒有貝茶的身影了。
從這裏到貝辭的書房,必須要經過她住的院子。
貝茶路過她的院子時,春秋正在幫她打掃院子,見到她的時候,眼神頓時一亮,和涼倦的很像,但又不像。
她對這種眼神並不是有多偏愛,但涼倦每次用這種眼神看她,她都被觸動到,可對春秋就毫無觸動。
大概是因為涼倦那種曆經磨難依舊赤誠,才顯得更顯得真貴。
“主人,您回來了。”
貝茶嗯了一聲,寒暄道:“最近過得怎麽樣?”
一邊說一邊朝院門口走去。
春秋連忙跟上:“奴最近過得很好,就是……”
他支支吾吾的,貝茶疑惑的看著他,總不可能受欺負吧,她都和沈修交代過了,沈修辦事向來很靠譜的。
“怎麽了?”
春秋:“就是一個獸人冒充主人,說她才是真正的貝小姐,現在這個是假的。”
貝茶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她的身體是海木做的,之前的待在她身體的孤魂野鬼因為她的到來被彈了出去,靈魂沒有消散反而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了,如今應該是不甘心。
“那貝王爺是怎麽處理的?”
“她來王府的時候,站在大門口說自己是真正的貝小姐,守衛當然不會信她,就把她趕走了,之後她就在王城內到處散播謠言,還說了很多隻有主人身邊人才知道的事。”春秋小心翼翼的看了貝茶一眼,沒有意料之中的發火,表情很平淡。
他繼續說:“貝王爺得知這件事之後就將人接到府裏單獨看管,也解釋說真正的貝小姐在家裏養病,這個才是假冒的,現在那個假的還被關著,您要去看看嗎?對了,蔣小姐期間來了好幾次,都被擋了回去。”
春秋見到她話似乎特別多:“主人,您最近去哪裏了,是出去看病了嗎?”
貝茶剛準備說話,就聽到不遠處的聲音,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就離開了。
蔣曼青走了過來:“貝茶妹妹今天還不能起床嗎?病的這麽厲害,怎麽沒見有大夫進去瞧瞧呢?”
春秋剛想說貝茶已經回來了,轉身就看到身邊已經沒有貝茶的身影,他回道:“主人正在休息,請您不要去打擾她。”
蔣曼青每天都會來例行問一問,她的人設也不允許她做出闖人家院子的舉動,更何況她還是借住,身份尷尬,所以聽到這句話,她道了聲謝就走了。
等蔣曼青走了之後,春秋再回身去找貝茶已經找不到了,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回來過。
春秋心中閃過失望,拎著掃帚神情落寞的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貝茶此刻已經來到貝辭的書房,靜悄悄的來靜悄悄的走,神不知鬼不覺,至於什麽真正的貝千金。
誰愛當誰當。
正好現在貝辭還在上朝,書房除了看管的仆人也沒有其他的人,貝茶想著私印這麽重要的東西,最起碼得看到對方親自拿到。
她蹲在書房外麵,看到沈修衝遠處的走過來,連忙藏起來,等他快走近時,將手中的私印混著她從龍族那裏收集來的金銀珠寶一拋,就扔進沈修懷裏。
沈修接住包裹,打開一角,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東西,眉毛柔和,輕笑:“既然回來了,就出來吧。”
回答他的是風吹樹葉的聲音。
沈修輕歎:“真是狠心。”
貝茶將私印連帶著錢財換了回去,幾乎是了卻了心中一件大事,盡力不去想那些真假千金的事情,拐了個彎兒,找到了據說王城內最好吃的糕點鋪,買了點吃的,又買了隻烤雞,拎著回家去喂院子裏的兩個崽。
然而,進了院子,就看到涼倦生了堆火,正將蛋架在火上烤,蛋疼的吱呀亂叫。
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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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倦倦:沒有誰能和我搶茶茶,除非是我們的崽崽!
如今的茶茶看倦崽帶了上百層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