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貝辭是親自帶著貝茶去的學堂。


  是學堂,其實也不過兩個人,一個貝茶,一個蔣曼青,而且就再王府內。


  蔣曼青昨聽貝茶要去上學,直接越過蔣雨涵去找貝辭,求貝辭讓她和貝茶一起上學,是姐妹倆也算有個伴。


  貝辭思考良久同意了。


  所以學堂裏麵又多了個蔣曼青。


  貝茶對蔣曼青來學堂上學沒什麽意見,畢竟她不是真正的貝茶,不可能用貝家大姐的身份她不喜歡蔣曼青,不讓蔣曼青上學堂。


  貝辭將她送到學堂門口:“對老師要懂得尊重,今是你上學的第一,要好好聽老師的話。”


  貝茶應了聲好,因為昨貝辭突然淩厲的眼神,他們之間的相處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就連跟在貝茶身後的涼倦都能感覺出來。


  貝茶要進學堂的時候,突然頓住腳步。


  等等,上學第一?


  原主是上過學的,和那群世家子弟姐們一起,在學院學過一段時間,還因為大字不識一個被人嘲笑過。


  當然原主去學院也不是為了學習,隻不過是為了追魏燁。


  但不管怎麽,都稱不上是上學的第一。


  貝茶心中冒出個猜測,試探道:“我今不是第一上課,我以前在學院上過學。”


  貝辭微微有些驚訝,深邃的眼眸盯著她:“是嗎?”


  貝茶反問:“不是嗎?”


  貝辭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是想要什麽大秘密,但最後隻是了句煽情的話:“這是我第一次送你上學,是我記錯了。”


  貝茶沉默:“我去上學了,一會兒夫子該等急了。”


  她父親也從來沒送她上過學,都是讓司機送的。


  而貝辭的回答很模棱兩可,貝茶總覺得他好像就是她爸,但又怎麽可能?


  原主的父親和她父親還是不同的,最起碼,原主的父親要溫柔一點多一點人情味。


  但心中還是有個弱弱的聲音在,那就是你父親。


  突然手邊的衣袖被輕輕的扯了扯,貝茶側頭看到涼倦略顯擔憂的眼神,壓著心中五味雜陳的情感:“有事?”


  涼倦對貝茶情緒的變化特別敏銳,但卻不知道怎麽安慰,咬著唇糾結了半晌:“你要聽我唱歌嗎?我唱歌很好聽。”


  人魚的歌聲有迷惑人和安慰人的作用。


  涼倦上次就是用聲音迷惑了貝茶讓她留下他。


  貝茶挑眉:“哦?唱一個哄我開心?”


  涼倦唇咬的更緊了,聲音又細又的嗯了下。


  蔣曼青走到學堂門口,聽到就是這麽一句話,她實在難以想象,涼倦那麽高傲的王,竟然會自甘下賤做個戲子去討好貝茶。


  不可置信中夾雜著不甘和妒火。


  她扯起了個溫和又得體微笑:“貝茶妹妹,上學要遲到了,我們快點走吧,不然一會兒夫子等急了。”


  貝茶點頭不鹹不淡的哦了聲。


  蔣曼青又:“貝茶妹妹,身份並不是我們能選擇的,當奴隸也不是他們所願意的,他們過得本來就很辛苦,我們也隻不過是投了個好胎,還是不要太過為難他們。”

  蔣曼青的話完,她身後跟的侍女被感動的眼淚汪汪的,要不怎麽女主善良呢?

  貝茶實在是對蔣曼青這種仿佛占據道德製高點的獸人提不起好感,哪怕蔣曼青是女主,她當初還真心實意的追過這本。


  但真的神煩蔣曼青。


  “你真這麽替奴隸著想,就替他們把活幹了吧,別就隻會嘴上。”


  蔣曼青臉色蒼白的搖頭辯解:“我從不隻是嘴上。”


  她身後跟著的侍女義憤填膺:“就是,我家姐最心疼我們了,冬怕我們凍著還分給我們炭盆,經常賞賜我們東西,我們家姐簡直是世上最好的姐了。”


  蔣曼青輕聲製止:“別了,花容。”


  眼神閃著若有若無的得意。


  貝茶舉起手鼓掌:“對對對,你們家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好到拿著別人家的東西賞賜給別人家的奴仆,真的是好棒。”


  “涼倦,快,跟著我鼓掌,咱們善良又美麗的蔣曼青大姐怎麽能不被誇獎呢?”


  涼倦憋著笑順從的鼓掌。


  可不就是嘛,蔣曼青借住在貝家,吃穿用行都是貝家負責,就連侍女的工錢也貝家結的,賞賜給侍女的東西也都是貝家的。


  蔣曼青臉色更白了,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能倒下:“我隻是借住在貝家,我知道我是寄人籬下,從來沒想過從貝家獲得什麽好處,也從未借貝家的勢做過什麽事,你又何必這樣如此羞辱我?”


  貝茶停下鼓掌,嗤笑一聲:“你住多久都行,但別再來煩我。”


  她目光落在那個叫花容的侍女身上:“你這個侍女,也是我們貝家的吧。”


  蔣曼青以為貝茶要刁難花容,此刻又能突出自己形象,柔弱但義正言辭的道:“她雖然是貝家的,但從陪伴我,早就被我視為了親人,被我縱容慣了,又生性活潑,剛剛隻是一時激動才頂撞了你,貝茶妹妹如果不開心,我代她向你道歉。”


  貝茶現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書了,怎麽蔣曼青越來越有白花的風範了?好的真善良清純呢?


  哦不,清純還是清純的。


  “既然是我們貝家的侍女,那就送走吧。”貝茶,“沒道理貝家的侍女頂撞貝家的姐還能安然無恙的待在貝家享福。”


  花容的臉色瞬間白了,和蔣曼青的臉簡直是同一個顏色,主仆同款臉色。


  花容對蔣曼青:“姐,奴婢不想被趕出府。”


  貝家人口簡單,做的事也少,也沒太多的規矩,待遇好,主人仁厚,工錢也多,從來沒有動輒打罵奴仆的事情。


  就連原主因為害怕貝辭的緣故,也從來不敢打罵奴仆。


  最起碼明麵上不敢。


  蔣曼青還未開口,貝茶就又話了:“去問問貝王爺,問問他有人頂撞他女兒,應該怎麽辦。”


  花容直接跪了下來:“不要,貝姐,求求你,別去請王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貝姐,奴婢家裏麵還有老母親還有弟弟要養……”

  邊哭邊,見貝茶無動於衷,隻能找蔣曼青:“姐,您救救我,求求您了,您知道奴婢家裏的情況,奴婢如果被辭退了,會被賣給人當妾的。”


  那邊新挑給貝茶的侍女已經問貝辭了。


  蔣曼青左右為難,花容從陪伴她,對她忠心耿耿,但如果貝茶真的請了貝辭過來,貝辭一定不會放過花容。


  貝王爺再怎麽對貝茶冷漠,那也是親生女兒,還是他摯愛留下的骨肉,怎麽舍得讓她受委屈?

  蔣曼青想到前世貝辭帶兵破城而入時的情景,咬了咬牙最終什麽都沒。


  花容看出來蔣曼青絕情,一時間覺得自己很可笑,竟然為了這麽個主子,得罪了真正的貝家千金。


  貝茶看夠了戲,蹲下身,見花容被嚇得打了個哆嗦,她笑的更加溫柔,輕輕的扶起花容,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淚,柔聲開口:“哭什麽呢,傻姑娘,我如果知道你身世那麽可憐,怎麽舍得趕你走呢。”


  花容抽抽噎噎道:“您,您不趕我走了嗎?”


  貝茶搖搖頭:“好了,去照顧你家姐吧,你家姐仁善,你又有母親弟弟要照顧,你家姐肯定會對你好的。”


  蔣曼青咬碎一口銀牙,貝茶搞了這麽一場戲,她們主仆肯定離心了,怎麽可能會像原來一樣?

  偏偏貝茶還問:“蔣大姐,你呢?”


  那聲大姐聽到她耳朵中,諷刺極了:“貝茶妹妹一定也覺得花容身世悲慘,妹妹身邊的條件一定比我好,不如妹妹幫幫她吧?”


  “妹妹心地善良,一定會幫花容的吧。”


  貝茶被逗笑了:“身世悲慘的人那麽多,我可沒那麽多的同情心。”


  貝辭死後,留給她的除了一個戰神的榮耀光環,還有無數的煩心事。


  政客拿她當棋子獲得群眾的支持,在貝辭死後還在消耗他的價值,僅僅是為了幾張選票。


  從來不聯係的叔伯為了貝辭的家產對她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暗地裏想著怎麽除掉她更改遺囑。


  社會毒打永遠都能讓人迅速成長,她渾渾噩噩過了一陣之後,加入了她父親朋友創辦的組織。


  隻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入了另一個稍微輕鬆的火坑,貝茶永遠忘不了那個教官唇角噙著冷漠的笑親自給她上了一堂課,告訴她同情心是多麽沒用且害人的東西。


  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會有過多的同情心。


  但此刻,貝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指了指身後的少年:“看到他了嗎?”


  蔣曼青視線落在涼倦身上,少年時的他更顯稚嫩,眸色不像後來那般深沉陰鬱,晶瑩剔透仿佛能看透世間所有的黑暗。


  也仿佛能窺透她心中所有陰暗的想法,就像那晚上一樣。


  貝茶:“他叫涼倦。”


  “我這輩子所有的同情心都用在了他身上。”


  蔣曼青那一瞬間決定徹底放棄涼倦。


  因為她看到了涼倦原本平淡的眼神中頃刻間迸濺出奪目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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