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通透有因決絕有果
薏嬪醒了,在偏殿休息的楊婉還在睡夢中,月裳念珠不忍心打擾,等薏嬪醒了有一會兒又用過晚膳之後才去偏殿告訴楊婉,楊婉聽到消息十分驚喜,但她動作並不慌張,不緊不慢的梳妝打理自己,又是一副雍容華貴的樣子去見靜語。
抬腳進了裏屋去,見靜語靠著軟枕坐在那裏,麵色紅潤恢複了血色,嘴角也一直微微上揚全然沒了之前的苦澀,自己瞧著心中也為她歡喜。
走上前去端莊大氣笑著關切:“言兒身子好了可要注意養著,莫要再像這次一樣了,你放心,我一直陪著你,直到你恢複力氣我再回永壽宮住。”
靜語眯著眼睛笑,眼底溫柔的看著楊婉,少用力氣的:隻要姐姐在言兒心中就多一分底氣,就有勇氣往前走。”
明鐸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楊婉過去直接跨在了床沿上,隻坐在那裏,看到靜語的黃色寢衣就了就湊上前去用手幫她伸展,“你呀你,從來不注意這些,還有這麽多奴才在呢。”
靜語雖醒來已然大好,可身上還是沒什麽力氣,微笑著有氣無力地:“剛剛才換了一件,沒注意這些,不是有姐姐呢嗎?”
楊婉笑,溫柔憐愛地看著她,“是呀,有我在一日,便一定會都幫你想到的。”
明鐸見她們兩姐妹情深意重,惦記著還有許多折子沒批,怕朝臣進諫他過於懶政為色誤國,就:“既然有婉兒相陪,那我就先去批折子了,晚膳咱們一起用。”
楊婉靜語點點頭,“皇上放心去吧,這兒有臣妾照看不會出錯。”
明鐸依依不舍的就走了。
楊婉看門外夜色已起,看一眼念珠:“蘇太醫你這兩日便能醒,就時時刻刻讓月裳和念珠在廚房煨著米蝦仁碎粥,最是養胃好消化,趁熱吃吧。”
罷就接過念珠遞來的粥,拿在手裏攪了攪,舀起一勺放在嘴邊方吹又吹才送到靜語嘴邊,覺著嘴她:“醒了可有一會兒吧,怎麽也沒傳膳?都昏迷了四怎麽能不餓?就是連茶你也沒要一口。”
靜語嘴裏含著粥笑了,“這世上隻有姐姐最懂我,前幾日大悲,今日重拾一些歡喜,昏了頭腦都忘了吃飯喝水了,若不是姐姐備下了粥菜,言兒還不知要餓到什麽時候呢?”
吃了粥喝了水,楊婉也脫鞋到床上和靜語一起圍著被子坐,二人話得火熱,好像那昏迷的四就是四年,十四年,四十年一樣,她們二人好像有不完的話,嘻嘻哈哈直到了皓月當空。
明鐸披著夜色來了,風塵仆仆一臉疲倦,一進來就癱坐在那把椅子上,“這幾的奏折堆成山了,如此之久也隻批了二三十本,來晚了,來晚了,你們可用過晚膳了?”
“剛才用過了,廚房裏還溫著些菜給皇上留著,臣妾這就讓念珠端上來。”
站在一旁的念珠早已昏昏欲睡,聽得主子叫她就猛地抬頭,這才反應過來了,趕緊碎步到廚房去把備著的菜端過來。
明鐸餓得頭昏狼吞虎咽的都吃了個幹淨,吃飽喝足:“婉兒今日要在這兒歇著?”
楊婉笑,“言兒身子才好,還是臣妾陪著吧,皇上處理奏折的辛苦早早歇息為好。”
明鐸先是不話,隻坐在那裏重重的歎氣歇了一會兒,而後才將目光看向靜語笑意盈盈一臉寵溺的:“是,言兒身子才好一些還是婉兒陪著吧,可朕走了也不放心,我就睡在偏殿裏,若是有什麽事,隻管差人去叫我。”
靜語微笑緩緩點頭,“皇上大可放心,有姐姐在哪能出什麽事情?”
明鐸這才放心大膽的走了,到了偏點,來不及沐浴更衣裹了被子倒頭就睡,這一覺好長,睡得好沉。
靜語長覺才醒遲遲不願睡去,拉著楊婉還要上半的話,楊婉也是才醒,沒有困意,二人著著便到了人生哲理。
“姐姐為什麽從不對皇上有男女之情,就是皇上寵幸別的嬪妃,也不見姐姐心生醋意?”
楊婉笑,隻是十分無力而又溫柔的笑,緩緩開口:“哪有少女不懷春?從前和你一樣在未入這紫禁深宮的時候,也抱著郎情妾意舉案齊眉的想法,這話對別人不行,世上隻能對你。”
靜語依就是靠著軟枕費力地坐著,認真的豎著耳朵聽楊婉話。
“一個是心中有子君哥哥,另一個我從未對你過,不是刻意相瞞,而是不想讓你心中再多什麽羈絆。也是剛入宮承寵正盛的時候,一日我要去寶華殿,還沒進去在門口聽到太後和梅若姑姑在裏麵話,當時心中還欣喜是什麽樣的運氣讓我才剛承寵就有在太後麵前表現的機會。誰知造化弄人?老讓我遇見她們並不是要給我多大的幸運,而是讓我趁早認清現實,明白這一生的榮寵究竟是為何而來?”
楊婉到這裏一時哽咽,距離她剛入宮那個時候已經過去兩年了,對於這件事耿耿於懷久久不能放下,到底是一開始單純的很無防備之心,以為這位高權重之上皆是公平。
“我親耳聽到太後,楊定遠之女是這批新選的秀女中最為出色優秀的,她是頭一個侍寢的沒什麽爭議,可她父親和高佳老臣是一類人,終究不能讓這出挑的將門之女懷了龍嗣,否則外戚亂政將會弄得朝廷烏煙瘴氣。梅若姑姑的話更令我吃驚,永壽宮焚的香喝的茶水,用的胭脂衣料,從內到外從上到下全都打點過了,太後就放心吧。我本還是不信的,可我回去暗中觀察了一番才發現,永壽宮看似一片安樂和平可其中十個有八個都是慈寧宮和養心殿的眼線。所以當我有了身孕時,便是提起了一萬個心,生怕會出什麽差錯。想來若是沒有鈕祜祿氏橫插一腳太後也不會善罷甘休,不會讓我的孩子平安生下,更不會讓他長大的。”
靜語聽得一身冷汗,那次在慈寧宮眾嬪妃初見太後時,太後處處像個孩子一般,對婉姐姐也是喜歡的不行,從前總聽人麵上一套背後一套,如今才是真正的領會了,這深宮中的生活又逼著她學會一個道理:防人之心不可無。
“婉姐姐~”
楊婉眼睛又泛起了淚花,用帕子抹了鼻子又:“眾人都以為我通透,卻是被逼的不得不如此,這哪裏是通透空洞呢?這是失望至極前路無光哪!想來我和子君要好的事情養心殿和慈寧宮也是知道的,他的仕途也會被我耽誤,我本是不想入宮的,在家時父親與我是宮裏的決定,一定要楊家的女兒去,可我來了,他們處處提防,難道毀了我一生的幸福隻是為了他們一絲絲安全感嗎?他們站在權力的頂端就可以如此玩弄別饒一生嗎?我知道這下是愛新覺羅的下,可也是黎明百姓的下啊。”
靜語泣不成聲,是為楊婉傷心而哭,是為太後狠心擺布而哭,是為皇上置之不理而哭,是為下站在權力之下的人而哭。他們手無寸鐵,在當今麵前手無縛雞之力,可仍然被視作豺狼惡犬,即使相隔百裏也要堤防一道。
帝王之術,最為皇家津津樂道,謀劃全局三十六計,就是坐在棋盤旁下棋的人,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可以是棋子,都可以用來擺布,隻為最後的成功。
“姐姐,這世上薄情之人太多,他們站在高處哪裏懂底下的溫暖?”
楊婉垂淚哭泣,靠在靜語的肩膀上嗚咽著:“本是溫暖向陽而生,豈料路遇冷血薄情之人。”
靜語也把頭靠在楊婉的頭上,互相依偎著還用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身子惆悵安慰的:“總以為姐姐生性清冷不落入這凡塵俗世紅塵滾滾中,原來是被無情之人一步一步強逼至此。他們站在高處哪裏知道底下的溫暖?偏要眾人仰望者又要腳踩著眾人。也許他們也曾心懷熱切溫暖而來,終究都是被這冷冰冰的皇家裏的勾心鬥角給磨滅了。”
完啜泣起來,哭得十分傷心,“姐姐~”
“這麽多話,這麽多緣由,姐姐都一人扛著從未告訴過我,姐姐這兩年來如何過的?言兒竟然絲毫未曾發現,是言兒太自私了,事事隻顧著自己,忘了姐姐。”
“言兒不要這麽,在這深宮冰冷的地方,若沒有言兒,我才不知要如何活下去?隻是沒有情感的一具行屍走肉,這一生也算白白的交付於這紫禁城了。可言兒在,一切就都不同了,我可以為著我們二人共同的前程,為你的孩子而好好的活下去,永遠都有明,永遠都有太陽,懷著希望熱切的活下去。”
她們二人完哭完都有些累了,就這樣互相依偎著睡著了,卻是十分香甜舒適。
是她們入宮兩年都來睡得最好的一覺,沒有擔心沒有憂慮,隻是困得厲害,自然而然地在夢中相見,再話。
睡得太早,困的太早,楊婉著著竟然忘了,其實腹中胎死之後,慈寧宮的梅若姑姑來了一趟,關起門遣走所有的宮女太監,隻有她們兩個人在屋子裏了很久的話,梅若姑姑帶來一碗湯藥,是太後特意賞賜的避子湯,隻要喝下這碗藥,此後永壽宮動的所有手腳全部清除幹淨,從此太後再不幹涉,願意寵冠六宮便寵冠六宮,願意一枝獨秀就一枝獨秀。
楊婉淒涼一笑,剛染了紅指甲的纖纖玉指用力把那碗湯藥站起來仰頭一飲而盡,然後鏗鏘有力的:“勞煩姑姑轉告太後,既是將門之女,便有錚錚傲骨,容不得別人羞辱踐踏,這碗藥是我情願喝的,就是姑姑沒送來,我也自己找一碗。姑姑慢走,不送。”
梅若微微一笑,福身請了個安就扭頭走了,帶上門,楊婉一下子就繃不住了,在這宮裏她對自己最後一點指望也沒有,皇上不喜歡自己,自己是知道的。
皇上獨寵永壽宮並不是因為心中有多愛自己,對自己有多少心動的感覺。而是因為太後和先皇都期盼皇上成為自己這樣的殺伐果斷行事決絕,可皇上偏偏不是。
這便是人的得不到的是最想要的。皇上對自己更多的是欣賞和盲目的愛,也許皇上自己都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以為很愛很愛,以為很喜歡很喜歡,其實不過是對於英氣的執念罷了。
楊婉在夢裏也自嘲苦笑了一番,京城人人都知道的四大貴女,可她們的命運沒有一個歸屬的是幸福,是上寫好聊落寞與傷心,不過是在家時享受十三五年的榮華富貴和捧在手心裏的愛護,一旦出了家門嫁作人妾,哪裏談得上愛?這便是自己享受尋常百姓羨慕的眼光和錦衣玉食的代價嗎?
這日子給他們換嗎?
有人來換這一世的落寞與傷心嗎?
有人願意在高牆深宮終孤寂而死嗎?
怕是沒有人願意吧,誰不想一世幸福快樂?誰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
可這些與她們而言,全全的都是奢望。
情深恩淺命苦多,醒癡夢醉淚幹流。
第二日早晨,楊婉和靜語醒來時明鐸正好端著一鍋白粥進來,熱氣騰騰的放在桌子上,叉腰笑著:“便猜著你們這時要醒了,昨夜睡得沉,今早不用叫也起來了,早早的去廚房熬了一鍋粥,從前也沒熬過,還是念珠在一旁幫襯著才得了這麽一鍋粥,你們就湊合吃吧,還有別的,不過那倒不是我弄的了。”
靜語睡眼惺忪揉著眼睛,“皇上批奏折身子勞累,還是早些休息吧。”
而後突然想起來又問:“雖早起但已不早,皇上不上早朝嗎?”
明鐸笑笑,“早朝不上也無妨,可言兒不能一日不用早膳。”
楊婉笑著:“廚房有人伺候,怎也不能餓著言兒的。”
明鐸撓頭,“從前虧欠的就讓我做些彌補吧,不能彌補多也彌補個少,照這樣定會把言兒養的白白胖胖,到時候孩子生出來也白白胖胖的。”
靜語撫摸著肚子溫柔帶著笑意,懷著身孕還多了些母性光輝,“希望孩子好,希望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