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九 張垣烽火3
百夫長反應極快，左錘一掄，正正敲在箭杆上，將那支箭打飛，放聲大喝：“何方鼠輩，竟敢暗箭傷人？”
??一個冷峻的聲音響起：“張垣韓四郎！”聲落，人到，一名身材高大、披著一副麵麵甲，手持長刀的明軍軍官帶著數十名士兵衝了過來，衝在前麵的二十多名士兵手持鋸短了杆子的三眼銃，銃管裏已經裝上了火藥和鉛子，指向這些韃靼士兵。火銃手後麵還有數名弓箭手，所使用的都是弓力強勁的開元弓，一百二十磅以上的，加上三棱透甲錐，近距離內能透重甲。萬曆初期的大明財政還沒有崩潰，仍然有財力維持一支強大的軍隊並且給他們配備精良的裝備，尤其是長年在邊關與韃靼人廝殺的邊軍，更是武裝到牙齒，不是天啟、崇禎二朝那些叫花子能比的。
??百夫長眼看著這麽多火銃手把火銃對準自己，不免吃了一驚，隨即將目光投得韓旭洲，說：“韓四郎？沒聽說過張垣有這號人物！”
??韓旭洲握緊刀柄：“那你現在聽說了！”
??百夫長盯著他，揚了揚手中沾滿鮮血的鐵錘：“你敢跟我打嗎？就我們兩個人，公平的打一場！”
??韓旭洲冷笑：“兵對兵將對將的打一場？好啊，正合我意……給我打！”他別說邊往前走，同時拔刀出鞘，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上去跟那個牲口來一場男人之間的公平對決的時候，這貨突然縮了回來，衝著火銃手一聲大吼！那幫火銃手立即將三眼銃對準了韃靼人，馬上，密集的銃聲響起，三眼銃的槍眼裏噴射出團團火光，鉛子呼嘯而出，狠狠打向那些韃靼人！
??百夫長大人還等著韓旭洲上來跟自己一對一單挑呢，他對這場單挑很有信心，隻需要三個回合他就能一錘砸碎韓旭洲的頭！當然，為了拖延時間，他會考慮讓韓旭洲多活一會兒，最好是在大軍衝進城門的前一刻幹掉他，這樣就完美了……結果沒想到他等來的卻是密集的彈雨，非常神奇的，第一發鉛彈就擊中了他左手的鐵錘，迸出一團火花，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那柄鐵錘打飛。他知道不妙，就地一滾滾到一輛馬車後麵，破口大罵：“可惡的明狗，居然敢耍我？我要將你砸成肉泥！”
??他的吼聲完全淹沒在密集的銃聲和慘叫聲之中。三眼銃這玩意兒……怎麽說呢？全身都是缺點，射程短，精度差，殺傷力也差，對稍遠一點的披甲目標都沒辦法，被嘲笑為“連老鼠都打不死”，但它有一個優點，那就是火力夠猛！每杆三眼銃三彈連發，二十多杆同時開火，數十枚鉛彈在極短時間內傾泄而出，火力稠密！甬道狹窄，韃靼士兵又沒有披甲，在這麽近的距離被二十多杆三眼銃近距離懟著一陣猛轟，登時就紛紛中招！高速飛行的鉛彈輕而易舉地撕裂韃靼士兵的衣物、皮膚，撞碎骨骼，撕裂髒器，造成可怕的創傷，中彈的韃靼士兵發出厲鬼吼叫般的慘叫聲，扔掉武器滾倒在地，胸部中彈的當場仆街，腹部中彈的肝腸橫流捂著個大窟窿直抽抽，四肢中彈的捂著斷肢滿地打滾，聲不似人……他們剛才一輪瘋狂砍殺殺得明軍死傷累累，好不過癮，現在明軍用一輪三眼銃齊射連本帶利的還給了他們！
??轉瞬之間，三眼銃的槍聲就停止了，韃靼士兵倒下了近二十個，死傷可謂慘重無比。韓旭洲對這樣的結果相當滿意，三眼銃是什麽鳥樣他是知道的，現在一輪齊射，幾乎每一名火銃手都打倒了一名韃靼士兵，可謂戰果輝煌了。按照戰術，此時他應該讓長矛手上前頂住，讓火銃手裝彈，然後再給韃靼人來一輪齊射————能用火器欺負人的就絕對不用肉搏，這是原則。但透過甬道，他已經可以看見城門外高高揚起的煙塵，城牆上也響起了隆隆炮聲，顯然，韃靼騎兵已經進入大炮射程了，沒時間跟他們耗，必須盡快關閉城門！所以他左手抄起一麵小盾，大吼：“拔刀！幹掉他們！”
??三眼銃還有個好處，那就是打光了子彈之後能掄起來當榔頭砸人，一家夥就能把人的腦袋砸扁。但這些火銃手有更好的武器，聽到命令果斷扔掉已經淪為榔頭的三眼銃，拔出腰刀摘下背在後背的藤盾，即吼著朝殘餘的韃靼士兵衝去。韓旭洲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一名韃靼人從滿是彈孔的馬車後麵躍出，兜頭一刀照他的腦袋劈下來，他從容舉盾，篤的一下，那一刀正正劈在盾牌上，砍出一道刀痕來。他再順勢一頂，那名韃靼士兵堪堪落地，立足未穩，被頂得連連後退。韓旭洲身後馬上探出一杆長矛，快如閃電，噗一聲刺入他的腹部，直透後背，帶出一大彪鮮血。火銃手都是一樣，用盾牌護住身體團身而上，躲過火銃攢射的韃靼士兵給紛躍出揮刀朝他們劈來，都被盾牌擋住、頂開，然後長矛手趁他們未暫穩一矛將他們捅翻，配合得非常默契，沒有任何花巧，都是硬碰硬的沙場廝殺把式，一兩個回合就決出生死！
??城牆上，數門神威大將軍炮轟然大響，硝煙翻騰，地麵震動，重達六七斤的鉛球帶著火星從炮膛內飛出，一路旋轉著砸向一裏多開外的韃靼騎兵。這些炮手堪稱訓練有素，四發炮彈有兩發準確地落入韃靼騎兵最密集處，一路橫衝直撞！一名揮刀狂呼催促自己的部下跟著自己加快速度衝向大開的城門的百夫長隻聽到一聲尖嘯，愕然遁聲望去，隻看見一個圓滾滾黑乎乎的玩意兒看似緩慢實質速度極快的照著自己的腦袋砸來！下一秒，他上半身血肉橫飛，鉛球沾上了他的鮮血重重落地，然後又彈起，砸在後麵一名騎兵的肩膀上，那條膀子當即就被撕了下來，小半邊身體都給打碎了。鉛球第三次落地，再彈起，打中了一匹戰馬的頭，半個馬頭給打得稀馬爛，馬背上的騎手被遭到致命重創的馬匹甩飛出去，剛剛落地就讓馬踩踏中，當即沒命……這兩枚炮彈就跟絞肉機似的，滾到哪裏哪裏就是血肉橫飛，硬生生在韃靼騎兵集群中間犁出了兩條血胡同！
??不過，這兩發炮彈造成的傷亡相對於韃靼的千軍萬馬而言，簡直微不足道，連韃靼人都不在乎，徑直從死者身上踩過，高速衝刺！
??轟轟轟轟轟！
??城牆上的佛郎機炮緊跟著開火。這些後裝火炮威力沒有神威大將軍炮那麽大，射程也沒有那麽遠，但是它們打出的三斤重的鉛球也是非同小可。滾燙的鉛球砸入韃靼騎兵中間，傾刻之間就將他們掃倒一片。等到韃靼騎兵更近一點，各種口徑的小型火炮也開火了，城牆上炮聲震天動地，硝煙衝天，蔚為壯觀。不客氣的說，此時的明軍稱得上是亞洲火力最猛的部隊，各種口徑的火炮型號繁多，完全是拿炮彈埋人的節奏，隻要火炮和火藥的質量過得去，又有可靠的工事作為倚托，再加上指揮官的勇氣和智商在水平線以上一點點，任韃靼騎兵怎麽凶猛，想打贏明軍基本上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現在城牆上的明軍都知道城門大開，韃靼人蓄謀已久，誌在一舉破城，所以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埋頭悶裝猛打，試圖阻擋住韃靼騎兵，給正在城門那邊奮戰的袍澤爭取一點時間，好關閉城門。
??甬道中，韓旭洲再次用盾牌頂開一名揮刀朝他腹部捅過來的韃靼士兵，長刀掃過，那名韃靼士兵脖子一涼，腦袋滾了下來，失去頭顱的身體還在連連後退，退出幾步後仰麵倒下，不再動彈了。剛解決掉這個，一股惡風襲來，他心頭一凜，本能地舉盾一擋！
??嘭！
??一聲大響，他的盾牌遭到重擊，破碎開來，持盾的手臂劇痛，好像骨頭都被震裂了一般，身不由己的連連後退！攻擊他的正是那個被打飛了一柄鐵錘的百夫長，這位仁兄雙目盡赤，嗥叫著衝向韓旭洲，雙手持錘猛砸，轉瞬之間就掄出了七八錘。韓旭洲無法招架，隻能連連後退。三名長矛手搶上前，挺矛齊刺，他大吼一聲，鐵錘掄圓橫掃，三支長矛的矛杆齊齊被打斷，這份悍勇著實令人膽寒！
??但這三名長矛手終究是將他逼得停滯了一下，就這一下便給明軍創造了機會，四名弓箭手搶出，同時放箭，四支穿透力極強的破甲錐完全沒有給他任何閃避、格擋的機會，幾乎不分先後的釘入他的胸口，痛得他厲聲狂吼，掄起鐵錘亂砸，鐵錘砸在牆臂上，火星磚屑四濺。兩名長矛手搶出，照著他腹部狠刺，將他捅了個對穿，硬生生釘在牆壁上！
??而此時，一支流矢飛過城門口，射進了甬道之中。
??百夫長口鼻湧出血沫，嘶啞的狂笑：“明狗……我們的大軍到了，這城門你們……你們關不上了，等死吧！”
??嗖嗖嗖嗖！
??接連射來的利箭證明他沒有在說謊，在明軍刺倒這個凶悍得令人生畏的百夫長的同時，韃靼大軍的先頭部隊距離城門口已經近在咫尺了。
??韓旭洲嚐試著活動一下手傷的手臂，結果痛得臉都扭曲了。他盯著越來越近的韃靼騎兵，怒吼：“把馬車推到一塊堵住甬道，然後就地布防準備死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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