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 張垣烽火2
那支商隊順利進了城門，但走得很慢，通過甬道的時候最前麵的那輛馬車車軸突然斷了，整輛馬車翻倒，把路給堵死了。把守甬道的明軍士兵叫：“哎哎哎，你們搞什麽鬼！”
??趕車的韃靼人說得一口流利的官話：“抱歉啊大人，車軸突然斷了，翻車了！”
??明軍士兵不滿地說：“你們怎麽搞的，車軸有問題都不知道！趕緊把這輛車移開，別擋路，還有商隊要進城呢！”
??那幫韃靼人點頭哈腰：“遵命，遵命，我們馬上就搬！”然後開始慢吞吞的搬運車上的貨物。後麵兩支商隊自然給堵在了外麵，進不了城，一時間怨聲四起。
??韓旭洲並不知道甬道裏的情況，看到商隊被堵在外麵，不禁皺起眉頭：“韓六兒，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韓六兒小他六歲，兩個人一起長大的，這家夥精瘦精瘦，不起眼，但身手極為靈活，下手也黑，手裏有好幾條韃靼人的人命，韓旭洲對他十分信任。接到命令，這家夥一溜煙跑了下去，很快又跑上來，說：“剛才進去的那個商隊最前麵那輛車翻了，堵住了甬道，現在正忙著將馬車移開呢。”
??韓旭洲說：“讓他們快點，不然的話城門關不上的，萬一韃靼軍隊趁機來襲，可就大事不妙了！”
??韓六兒笑：“大兄，你也太緊張了吧？韃靼人又沒有著魔，天天盯著咱們這個小地方！”
??話都還沒有說完，遠處的地平線後麵突然騰起了一團煙塵，像被風暴驅趕的烏雲般朝著張垣飛速移動。再近一點，大家馬上就聽到了那悶雷一般的馬蹄聲，譙樓上的哨兵駭然狂叫：“韃靼人！韃靼人來了！”
??韓旭洲遁聲望去，隻見黑壓壓一大片韃靼騎兵出現在視野之內，後麵又是一大片，再一大片！這是以千人隊為單位移動的韃靼騎兵，正黑潮般漫過大草原，目標，正是張垣！
??他倒吸一口涼氣，吼：“吹響號角，點燃烽火！韓六兒，下去通過何老四，趕緊關閉城門！”
??蒼涼的號角打破了張垣城中的平靜，大批明軍士兵一聽到號角聲，麵色大變，紛紛抄起家夥直奔城牆。負責守衛城門的小軍官何老四衝正在慢騰騰的搬著掉在地上的貨物的韃靼商人叫：“你們別管那些貨物了，趕緊讓開讓外麵的人進來，我們要關閉城門————”
??咻！
??“門”字還在舌頭打轉，一點寒芒閃過，咽喉處傳來的劇痛將他接下來的話都堵了回去。他不敢置信的摸向咽喉，摸到的是一截短短的箭杆，長僅七寸，沒有羽毛，光滑得很。這是袖箭，在他說話的時候，離他最近的一名韃靼人突然朝他射出一支袖箭，給他來了個一箭封喉！
??“殺！！！”
??在何老四倒下的同時，那些韃靼商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大吼，探手進馬車的貨物中，變戲法似的摸出一把彎刀，一張張強弓勁弩。明軍士兵眼中的肥羊搖身一變變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狂，刀光閃過，四名看守城門的明軍士兵咽喉處鮮血狂噴，抽搐著倒了下去。甬道中監督他們的那幾名明軍士兵駭然狂叫：“韃靼人！這裏有————”
??十幾名韃靼弓箭手同時放箭，這麽近的距離，勇道又狹窄，明軍士兵又毫無準備，一句話沒說完就給悉數射倒在地。商隊首領打扮的那名韃靼人從一卷獸皮中抽出兩柄蒜頭錘，那錘頭足有成年男子的拳頭那麽大，六七斤的份量，能使用這麽重的實戰兵器的人真的不多，一手一柄就更少了。這名韃靼人握錘在手，雙錘交擊，發出“當”一聲大響：“控製住城門！等攻下張垣，我們就是頭功，女人和財物隨便挑！”
??幾十號韃靼人齊聲喝：“明白，百夫長大人！”
??甬道內的明軍驚怒交迸，狂吼：“韃靼人偷城了！將他們打出去！”腳步聲紛旮的響起，數十名明軍士兵亂紛紛的湧了過來。他們還不明白發了生什麽事，但被害的袍澤的慘叫和怒吼讓他們意識到，這裏肯定出事了，韃靼人已經混入城中，必須盡快將他們幹掉，否則麻煩就大了！
??迎接這些明軍士兵的，是一陣箭雨。這次行動顯然是精心策劃的，混進來的這幾十名韃靼細作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悍勇之士，所用弓弩和羽箭都製作精良，威力巨大，至少九具強弩和十幾張步弓同時發射，利箭刮風似的射過來，慘叫聲接連響起，猝不及防的明軍士兵被射倒了一片！明軍士兵陣腳大亂，慌忙後退，火銃手點燃火繩，試圖以火器壓製韃靼弓箭手的火力，可韃靼人怎麽可能給他們開火的機會？又是一波羽箭直射過去，將火銃手給射倒了好幾個，那名手使雙錘的韃靼百夫長踏著滿地死屍，像頭蠻牛一樣徑直撞到火銃手麵前，兩把短柄鐵錘掄起，帶著風聲砸落，當的一下，一名火銃手的頭盔癟下一大塊，腦漿迸裂，再一錘，又一名火銃手胸骨盡折，被打得向後直飛出去，一口鮮血帶著內髒碎片狂噴出來，當場就不行了。這家夥得勢不饒人，雙錘掄得跟風一樣，那些拿著火銃的明軍士兵在他麵前全無還手之力，轉瞬之間就有數人死於他錘下，這等凶悍，著實讓明軍士兵為之膽寒！十餘名手持彎刀的韃靼士兵趁機殺上，亂衝亂砍，把夥數遠多於他們的明軍衝得大亂，不住地敗退！
??此時，韃靼大軍已經露出了猙獰的獠牙，那是至少上萬大軍，人喊馬嘶，在大草原上飛速馳騁，沒邊沒際的，看著就膽寒。韓旭洲倒抽一口涼氣，張垣城內的守軍滿打滿算也不過千餘，韃靼人光先頭部隊就過萬，這也太看得起他們了！幸運的是開春以來，張垣守軍一直保持高度警惕，號聲一響立即集結，目前至少一半的炮位炮手已經動位，弓弩手火銃手也陸續趕到，隻要城門不失，韃靼人想打進來可沒那麽容易。
??隻是……城門為什麽還沒有關閉？
??一名守門官兵神色慌張的衝上來，叫：“百總不好了！韃靼人……那幫該死的蠻子居然化妝成商隊混進城來，已經奪取了城門了！”
??韓旭洲渾身一震：“化妝成商隊混進來？何老四怎麽搞的，眼珠子長屁股上了麽，商人跟士兵的區別都看不出來！？”
??那名守門的士兵說：“何夥長已經死了！”
??韓旭洲大罵：“該死的韃靼蠻子！甲字旗，跟我來，滅了那幫韃靼人！”
??按明軍軍製，一個百總帶兩個總旗，每個總旗有五十名士兵，當然，明軍吃空餉嚴重，絕大多數部隊都不可能滿編的，真正滿編的部隊隻存在於領軍餉糧秣的時候。不過韓旭洲是個另類，他兩個總旗都差不多滿員，缺額不到十人，在吃空餉之風極盛的張垣守軍中，這簡直就是個奇跡。接到命令，四十多名士兵立即跟著他走下城牆，直奔激戰正酣的城門。
??此時，城門甬道處已是屍橫遍地，趕來試圖將這些韃靼細作趕出去奪回城門的明軍士兵完全被壓著打，不是被近處射來的羽箭射倒就是被貼身肉搏的韃靼士兵用彎刀砍翻。那位使雙錘的韃靼百夫長簡直是個惡魔，專往人多的地方衝，不拘兵將，一個一捶挨排兒照著天靈蓋砸下去，被砸中的明軍士兵腦袋像個受到重擊的西瓜一樣爆裂、破碎開來，那血腥恐怖的場麵讓明軍士兵為之膽寒，不住的後退，試圖逃離這個惡魔。
??一名身披鐵甲的明軍家丁騎馬趕到，放聲大喝：“都不許退！守備大人有令，奪回城門者，每人賞五十兩白銀！棄城門而逃者，斬首！”
??正在敗退的明軍士兵頓時就猶豫了一下……斬首什麽的他們不怕，這麽多人一起逃，守備大人還能將他們全部斬首不成？倒是那五十兩銀子的賞格，值得去拚一拚啊！他們辛辛苦苦一年也就二十兩銀子的軍餉，而且還七扣八扣的，到手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半，窮得很，奪回城門後，就算賞銀被貪掉一半，也還有二十多兩呀，頂他們一年的收入了！
??值得搏一搏！
??還沒等他們打定主意，那名韃靼百夫長便炮彈般撞了過來，鐵錘連砸打掃，打飛了三個，撞開一個缺口衝到那名家丁麵前。那名家丁見他來勢如此凶猛，心中駭然，本能的想後退，但百夫長不給他後退的機會，右錘揚起，呼一聲照著他天靈蓋砸了下去！這一錘封死了家丁所有的退路，家丁沒得選了，隻能雙手握刀，發力硬格！
??當！
??刀錘交擊，迸出幾點火花，家丁雙手虎口被震得爆裂，半邊身體都麻木了，鐵錘餘勢未消，繼續落下，他奮力後退，堪堪避過要害，但錘頭從他胸口擦過，他五髒六腑為之絞痛，一口血噴了出來！緊接著，左錘帶風掃到，正中他的胸口，將他的胸骨砸得深深的凹陷下去，整個人像個布娃娃似的向後倒飛出幾米遠，落到地上抽搐幾下就不動了。
??這下所有明軍士兵都傻了眼，武藝高強的家丁一個回合就死在了那牲口的錘下，就他們這身手，拿什麽跟人家拚？上去找死麽！
??百夫長一腳踩在家丁的屍體上，傲然環視神情恐懼的明軍士兵，獰笑：“你們明人都這麽不堪一擊麽？連我一錘都接不下！能不能來幾個能打一點的，讓我打個痛快？”
??回應他的，是一支破空而來的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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