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徐貞明1
龍岩峰說：“要盡快啊，我急著用的。”
??迪亞哥麵有難色：“這個……大人，從呂宋到北直隸，路程遙遠，一來一回所花費的時間是驚人的，更別提還要收購耕牛了，我們短時間之內恐怕很難將五千頭耕牛運過來給你。”
??龍岩峰怒罵：“豬腦子！呂宋太遠你們不會挑個近點的地方下手啊？安南就比呂宋近多了！”
??李維拉說：“我們在安南沒有商貿據點。”
??龍岩峰說：“收購不了就去搶！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手段，反正在半年之內我要看到五千頭精壯的耕牛被送到北直隸來！”
??兩個化糞池對視一眼，對啊，收購不了難道他們不會去搶嗎？安南有的是沿海城鎮，而且安南軍隊的戰鬥力也渣得很，他們糾集一兩百人就能輕鬆攻下一個城鎮，然後將耕牛和財物搶清光……這他媽完全是無本買賣啊！對，就這麽幹！
??龍岩峰繼續說：“你們也可以找合作夥伴，從他們手裏購買耕牛再運過來給我，反正我隻要看到牛，過程如何我不管。對了，如果你們能從印度收購戰馬運到北京來就更好了，我們皇上很喜歡印度的馬裏瓦馬！”
??那兩個化糞池連嘴唇都在哆嗦，他們意識到，一塊天大的餡餅砸到了他們頭上，他們無意之中找到了一個巨大的市場！大明的皇帝需要東南亞的耕牛！大明的皇帝需要印度的駿馬！這兩門生意從來就沒有哪個歐洲商人做過，他們要發達了！
??於是，雙方火速的簽訂了合同，龍岩峰以兩件宮廷禦用青花瓷作為報酬，向他們收購五千頭壯牛，第一批壯牛運抵之牛先給一件，等最後一批運到之後就給第二件。合同簽訂之後，這兩位仁兄便火燒屁股一樣急匆匆的返回天津，帶上自己那幾船賣不出去的貨物揚帆出港，直奔南方而去。他們跑到澳門，將自己的貨物低價賣給了葡萄牙商人，回籠了一筆資金，用這筆錢從葡萄牙人那裏購買了一批武器彈藥，雇傭兩百名失業的葡萄牙水牛組建一支雇傭兵，又租了三艘大船，然後帶著這支船隊直奔安南而去。
??很快安南人就要倒大黴了。
??安南人倒黴是情理中的事情，同樣是去北直隸，安南可比呂宋近得多，商船可以貼著海岸線航行，不必麵對驚濤駭浪，補給起來也方便得多，對於迪亞哥、李維拉這種小本經營的商人而言，再合適不過了。再說了，越南曆來是農耕國家，水牛眾多，都是馴好的，運到北直隸喂一段時間就能直接使用了，不像呂宋的水牛，由於農耕並不發達，馴服的水牛並不多……所以不搶安南人搶誰？至於說安南的軍事力量……哼哼，西班牙人還真不把他們放在眼裏。雖說安南猴子比起美洲印第安人來確實是強了不少，正麵交鋒的話西班牙這點雇傭兵真打不過比他們多十倍甚至數十倍的安南軍隊，但是海盜從來都不會跟正規軍正麵交鋒的，搶那些不設防的城鎮他們最拿手了！
??龍岩峰並不知道自己想要點耕牛就給一個“友好”鄰國招來了這麽大的麻煩，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乎，安南被歐洲海盜虐成什麽鬼樣關老子屁事，別搶中國就行了。送走了這兩個化糞池之後，他十萬火急的衝進浴室裏，狠狠的洗了個澡，洗掉了好幾桶熱水才算是擺脫那股難聞的惡臭。換上幹淨的衣服，他喃喃咒罵：“狗日的鬼佬，真不知道他們有多少年沒洗過澡了，冬天都臭成這樣，如果是夏天還得了？怪不得他們在北直隸大半年了都找不到一個合作對象，就他們身上那股味，誰敢跟他們合作！”
??正嘀咕著，小萍進來了，恭敬地說：“爺，有位貴客求見！”
??龍岩峰沒好氣的問：“誰呀？別告訴我又是泰西人，我可受不了他們身上的惡臭了！”
??小萍嬌笑：“不是啦，是京城裏來的官員，姓徐……對了，爺，那兩個紅頭發藍眼珠的妖怪真有這麽臭嗎？”
??龍岩峰說：“比化糞池還臭！”氣咻咻的勒緊腰帶，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小萍在後麵扮了個鬼臉，跟上。剛才那兩個西班牙商人一進客廳她就給熏得眼前發黑，要不是龍岩峰讓她去招呼那兩名錦衣衛，使得她及時脫離苦海，她非被熏昏過去不可。
??來到客廳，一位須發俱白、麵容消瘦，但目光炯炯的老人已經在那裏恭候多時了，見龍岩峰進來馬上起身，作揖一禮：“下官徐貞明，參見龍公公！”
??龍岩峰上上下下的打量這位老人，見他風塵仆仆的，顯然是趕了很遠的路才回到京城，他有些抱歉：“你就是徐大人？當真是抱歉，你都一把年紀了還要你頂風冒雪的回京，晚輩實在是過意不去，等一下就讓人設宴為徐大人接風洗塵。”
??這位仁兄正是因為主張在京郊營造水田推廣水稻種植而被罷官的徐貞明。他是江西貴溪人，隆慶五年中的進士，從知縣做起一步步高升，當到了京官。跟那些隻會空談實質上屁本事都沒有的書生不一樣，他是從窮山僻壤裏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深知民間疾苦，精通水利和農學，對兵事也頗有研究，是難得的人才。他關於在西北興修水利、推行屯田、寓兵於農等主張被譽為“終明代良策，無逾於此”。如今小冰河期正在一步步逼近，大明的天災越來越頻繁，北方的生產受到很大的影響，他根據北京周邊地區的情況，提出了在水源充沛的地區種植水稻、引無定河、潮白河之水營造水田的建議，這兩條河流時常發洪水，百姓深受其害，如果能廣修溝渠將水引向萬頃水田，則可以變害為利，要知道，水稻的產量可比小麥高多了。可惜的是，現在大明的情況就是，很多事情對的不一定就能被接受，好的也不一定是好，他營造水田的建議就不被接受，深怕自身利益受損的豪紳群起而攻之，就連申時行都保不住他，隻能黯然罷官而去。
??徐貞明離京的時候心灰意懶，他已經五十多歲了，身體也不算好，這次被罷官，隻怕這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了。不想，皇帝突然派人傳旨，讓他火速進京，另有重用。他頗為驚訝，老大這是想幹嘛？讓他官複原職嗎？等進了京之後他才知道，官複原職是不可能的，他得到一個小太監手下幫人家打下手。徐貞明差點就氣炸了肺，老徐這輩子做人坦坦蕩蕩，為官清正廉明，老了老了居然要到一個小太監手下做事，那也太欺負人了！他當即就揚言不幹了，回家賣紅薯去！請他回來的官員好說歹說，總算是說服了他先到皇莊看看。得知龍岩峰創造了一年兩熟，並且一畝收獲數百斤穀子的奇跡之後，徐貞明總算是對這個小太監產生了一點興趣，嗯哼，是個有本事的人，在一個有本事的太監手下當差，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見到龍岩峰，徐貞明嚇了一跳，這貨還沒有十八歲吧？年紀輕輕居然就成了皇帝身邊的紅人？看來外麵的傳言是真的，這家夥有真本事。受寵的太監一般都是看著皇帝長大的那種，比如說劉瑾、王振、魏忠賢，皇帝會對他們產生很強的依賴感，這種太監掌權的時候都一把年紀了，像龍岩峰這麽年輕，還不是將皇帝從小伺候到大的能成為深受皇上信任的紅人，沒點真本事絕對不可能。想明白這點，老徐也不敢擺架子了，擠出一絲笑容，說：“不敢當，不敢當！老夫受奸人陷害，被貶出京師，心灰若死，多虧了公公才能重新起用，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龍岩峰笑說：“徐大人客氣了。徐大人是難得的人才，在京郊推廣水稻種植、興修水渠營造水田，乃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良策，皇上求賢若渴，又怎能讓你這等人才埋沒？此番我奉皇上之命改造十五萬畝莊田，其中就有四萬畝水田，任務極其繁重，若能改造成功，將推行到整個京師，徹底解決京師依賴南方糧食供應的弊端，此乃利在千秋的大事，我年紀輕輕，怕是扛不起這樣的重任，還請徐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這一通馬屁拍得徐貞明身心俱爽，心情舒暢。一直以來，他都被無數小人攻訐，明明是嘔心瀝血為北方民眾謀福祉，卻被抹黑成了禍國殃民的小人，同僚不理解他，皇帝不信任他，別提多鬱悶了。可這個小太監居然能理解他，並且肯定他的所作所為，頓時就讓他有種引為知己之感！他肅然拱手說：“承蒙皇上信任，老夫定當竭盡全力配合公公，絕無二話！”
??龍岩峰大樂，拱手還禮：“那就多謝徐大人了！徐大人還沒有吃飯吧？我這就讓人去準備飯菜，咱們邊吃邊聊！”
??徐貞明確實還沒有吃飯，所以也不客氣，說：“那就叨擾公公了！”
??龍岩峰擺擺手，說：“沒事，沒事，能跟大人一起吃飯是我的榮幸。不知道大人想吃什麽？”
??徐貞明說：“聽聞海澱皇莊有一物，名為土豆，產量極高，味道也美，老夫心羨之，如果可以的話請公公多用土豆做幾道菜，老夫也好一飽口福。”
??現在土豆的種植麵積並不大，徐貞明隻是聽說過，但沒吃過，他聽說龍岩峰很擅長種土豆在，而且種出來的土豆產量極高，也就來了興趣，想嚐個鮮。
??龍岩峰對這樣的要求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馬上吩咐廚子去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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