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九章 艱難抉擇
端木昱兒時常對著空氣說話。一個人喝酒的時候,一個人仗劍行走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安安靜靜的榻上的時候。
但是,那個隱形的人依舊沒有現身。
距離中元節沒幾天了。
他終於明白梵滄海的選擇。他選擇孤身一人,去麵對那百萬陰|兵。
他也有生氣過,對著空氣謾罵,罵他沒良心,罵他書呆子,罵他鑽牛角尖。可又有何用呢?
也許自始至終他都不在身邊,一切都是假象!
越臨近中元節,端木昱兒越感到心力交瘁,就像在等待上刑場的那一天,等待著去還是留。
三大家族的人時常來勸,勸他將梵滄海傳送進縹緲幻境。
中元節必有災難。中元節後,要麽梵滄海下十八層地獄,要麽民間天災人禍不斷。
端木昱兒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他握起劍,隻身一人到了孟蘭山。暗無天日的孟蘭山,陰風肆虐,潮水般的陰|兵洶湧向那片山頭。
秦廣王的百萬陰|兵已經將梵滄海困在了山上,端木昱兒想要上前去,無數次被一股強烈的力量撞了出來。
他看到了空中數不清的黑色符籙。它們蘊含著無量虛空的詭秘能量,將方圓十裏連成了一個巨大的無量陣!
隻有陰|兵能進去,沒有一個出來的。
神階圓滿的端木昱兒竟然進不去,他認為是梵滄海故意為之。
唯有使出強勁的靈力呐喊:“梵滄海!你住手!你這是要置人間淨土於死地嗎?你殺了多少陰|兵,人間就要死多少生靈!”
陰|兵是從古至今戰死沙場的陰|靈軍隊,他們數之不盡,源源不斷。
“啊!”
極度悲憤的白發男子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吼聲,他的鬢間布滿了紅色筋脈,蔓延至整個眉眼之間。雙手嗖地長出了鋒利的爪子,身上衣物隨風碎掉了,白亮光滑的羽毛覆蓋了全身,強而有力的翅膀將他帶起來,俯瞰整個孟蘭山。
無量陣形成的織網將意欲逃離的陰|兵鬼將炸成了飛灰,陣內慘不忍睹。
遠處的山頂中心,是火紅的一片烈焰。
“哧啦——”一聲巨響,無量陣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無上的神力衝向山道,山道上裂出了一條溝壑,溝壑逐漸變成巨龍直衝向火紅的區域,將孟蘭山劈成了兩半!
雙翼男子衝向山頂,撲向了雙眼冒著紅光的梵滄海。
“轟——”
一聲炸響,強光將天空照亮了,白茫茫大地一片模糊,一首終結之詩自此拉開了序幕。
端木昱兒對自己化身為九天鳳毫無記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躺在無人的孟蘭山上,記憶隻停留在變身之前。
“陰|兵呢?梵滄海呢?”實際上,他連梵滄海一麵都不曾見到。
無量虛空的硫酸味仍彌漫在空氣中,大戰必然已經發生了!
此後,民間開始災禍不斷,幹旱三月洪澇三月瘟疫三月,數之不盡的災難從天而降,那一晚死了多少陰|兵便要還回來多少生靈。
端木昱兒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憤怒不已,終於做下了那個決定。
在那之前,他隻身一人去冥界見了秦廣王,確切來說,他應該喊他師公。
他跪在閻王殿外三天三夜,終於求見了師公,他深深地朝他行跪拜大禮。無須言說,尊位上坐著的人已經知道他的來意。
他希望閻王爺能收回成命,赦免人間淨土的災禍,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秦廣王笑他不自量力,他有什麽功德可以填滿百萬陰|兵的損失?
端木昱兒咬破了手指,就地畫了個傳送符,將身邊除了秦廣王所有鬼將們全部傳送走了。
“你……你把他們弄到哪去了?”秦廣王第一次露出懼色。
“徒孫不孝,本不該這樣威脅師公。但徒孫也是走投無路了。他們去的地方是一個永不超生的地獄,是一個活受罪的地方。如果師公應允,梵滄海也會去那裏。”
這個小小的凡人是什麽來曆?秦廣王喚來了文書童子,看了看卷宗,越看眉頭越是深鎖。
是收回人間災禍還是怎樣,他沒有立即表態,而是讓端木昱兒去見一位尊者。
師公沒有怒發衝冠,也就是說事情還是有希望的吧?端木昱兒如今已經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自從做下了那個決定,他的心就堅硬如鐵了。
他跟著鬼差穿過許多幽暗門廊,來到了一個湖邊。
他略微有些驚訝,冥界的青水湖裏,居然盛滿了蓮花!湖水綿延到天際,說這裏是海麵也不為過。難得的是,裏麵養著的不是蛇蟲鼠蟻,而是看上去很普通的魚兒。
他無暇思考更多,身邊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一陣神聖的光輝閃現,端木昱兒愣了一下,眼前就多了一位至高無上的神靈。
“拜見地藏王菩薩!”他雖然行了大禮,卻不知道自己為何喊他地藏王菩薩。地藏王是冥界教主,他未曾見過才對。
那一刻,就好像是冥冥中的一種力量,將他和眼前的至高神靈聯係到了一起。
他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看那神聖的光輝,神靈的聲音給他指點迷津,實則是還九天鳳一個人情。
結緣不易,千年結緣更加不易。需要付出的實在是太巨大了,再厚的恩情也無法輕易如願以償。
*
端木昱兒和秦廣王有了約定,民間的災難在逐漸減少。而他連日奔波於尋找梵滄海當中。
三大家族不遺餘力地幫助他鎖定那個罪人,端木昱兒要對梵滄海出手,很快便傳得人盡皆知了。
他本不想如此張揚,但三大家族有意把他拉攏進去,傳送符繼承人的名聲可以為端木氏提高不少聲譽。
但他忽然收到了母親催促的家信,這封信來得奇怪。母親言辭當中頗有些看破紅塵之意,她已經一百三十六歲了。端木昱兒不敢大意,連夜乘坐瀚宇擊征回到南方以南。
自從縹緲幻境中出來,他極少有時間陪伴母親。她看上去雖然比實際年紀年輕一些,這些年也無病無災,但終歸是高齡了。
端木昱兒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母親已經命人做好了一頓豐盛的午膳。她精神很好,笑嗬嗬地握住兒子的手,道:“昱兒呀,快來,陪母親吃飯。”
多久沒有陪母親吃飯了?端木昱兒恨自己不孝。他攙扶著老人家坐到椅子上,卻看到了桌上的三幅碗筷。
自從白秋憶離世之後,家裏的餐桌上就隻有母子二人了。白秋憶的弟子們子並不常在端木府,他們或者入了宗門或者自立門派,偶爾才會來看一看老夫人。
所以這三幅碗筷引起了端木昱兒的好奇,便問道:“母親,家裏有客人嗎?”
母親道:“什麽客人?就我們母子吃飯呀。”
端木昱兒看了看那副碗筷,不明白這是何用意,就看到母親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到那個碗裏,道:“海兒呀,你多久沒回來了,要多吃點肉。你們兩個呀,都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