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三章 蕩蕩仙緣
秋天的秦州漫山遍野的楓葉，紅得像火一樣。青衣少年一出現就仿佛入了畫一般，為這個季節添了一抹清新的顏色。
梵滄海緊隨而至，移形換影地出現在他麵前。
兩人相隔數丈遠，在這裏，他們無需再打。
端木昱兒透過青銅麵具看他，難掩質問神色：“你為何如此執著？就這麽想娶親？”
梵滄海道：“那你呢？難道你特別喜歡楚姑娘？”
“閉嘴！”端木昱兒感覺自己被人侮辱了，他辛辛苦苦等他五十年，為的就是現在這句話嗎？
“我與楚姑娘有約在先，必須替她贏了所有人。”
果然還是想娶親！端木昱兒轉過身去，黯然神傷，不想再看到他了。
青衣少年略微低著頭，背影有些寂寥。秋風緩緩地吹著，將他的袍袖刮向一邊，像涓涓細流，又像清澈的漣漪，看得梵滄海陷入了莫名的迷思。
假如他是白發，也就跟那畫中人差不多了。隻是年齡對不上！
梵滄海忽然道：“我閉關了五十多年，忘記了很多事。”
金黃色的落葉飄到他的肩膀上，仿佛在傾聽他那輕柔又有些遲疑的話語，想從中察覺出一絲端倪，觸摸到他真實的內心世界。
“師尊許我下山曆練半年，大概……”他頓了頓，依舊是很茫然，“大概是希望我找回一些什麽吧。”
“你忘了什麽？可有印象？”端木昱兒轉身，與他麵對麵地站著，很從容。
梵滄海神情有些痛苦，絲絲縷縷的印象飄過，但怎麽都抓不住，道：“很模糊，大抵是覺得……覺得身邊少了一個人……”
端木昱兒鼻子一酸，險些落淚。不過他克製住了，問道：“很重要的人嗎？”
“是啊……一個能影響到我言行舉止的人，他能不重要嗎？”
“那你為何不去尋他？為何要娶親？”
“誰說我要娶親？我不過是替楚姑娘辦事而已，隻要我贏了，她能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原來如此！壓在端木昱兒心頭的巨石終於被一雙健壯的手搬開了。頓感心情大好！道：“她能告訴你的，我也能！關於那個少年！”
“對不起，我與她有約在先，不能言而無信。”
端木昱兒感到頭疼，心想書呆子就是書呆子！這可如何是好？他定然把答應過的事當做誓言一樣遵守！
為何不現在跟他相認呢？他會不會認得出我來？
這個念頭湧上腦門，端木昱兒有些抑製不住的興奮。
就好像心有靈犀一樣，梵滄海問道：“我可以看看你的樣子嗎？總覺得你很像那個人……”
*
楚思遙盡管插科打諢，她的母親卻覺得這個棗紅大俠有些來頭，她想起了一個人。
一直在虛空門中閉關的兄長，他如今出關了嗎？
若是他出來了，會不會來看我？她摸了摸自己一臉皺紋，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心道，在這個世間，能夠陪伴兄長的，也就隻有他了！
楚思遙的母親便是南宮瑤，父親自然是牧原宗當年的宗主。
兩個比試的人至今未回來，許多人開始議論紛紛了。選手席上隻有一個人坐著，備受矚目。
南宮瑤看著單獨坐在選手席上的那位公子，跟丈夫打聽了一下他的底細。
原來是青雨門的弟子，還是水鏡先生的外甥。水鏡先生是當年青雨門的宗主，在天門大動蕩的那年年初，被白繼超殺了。是位可敬的老先生！
南宮瑤自從入了天門之後，這件事也有所耳聞。水鏡先生的墳墓便在天門後山上，因此並不陌生。
如此想著，她越看那個少年越是順眼，難得他如此從容鎮定。她熱愛過梵滄海，知道過於美好的東西觸碰不得，他們是天上星辰，是水中冷月，是斷然不會遷就凡人的私欲而隕落的。
若是當年執意與梵滄海在一起，結局必然是三個人一起痛苦。
她選擇嫁給了一個普通人，膝下三兒一女，終享受了天倫之樂。
到了這般年紀，看得更加透徹了。梵滄海便是那天上星辰，水中冷月。他有他的歸宿。
所以，她對女兒楚思遙道：“思遙啊，那兩個人來頭很大，境界太高，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即使他們中任何一個勝出，阿娘也不放心把你交給他。依我看，在那選手席上的那位慕容公子就不錯。他為你頂住了多少人的目光和指指點點，你看到了嗎？”
母親說話語重心長，楚思遙不得不認認真真地看了慕容狄一眼，正巧他轉過頭來。少年公子的瀟灑氣韻像一支箭羽一樣穿過了她的心田。
不知為何，那一刻，她覺得他挺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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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昱兒終究沒有摘下麵具，因為他忽然想和他捉迷藏。
“想看我的真麵目？你為何不先摘下巾子，讓我看看你是俊俏還是醜陋。”他對梵滄海的心意已經明了，書呆子並沒有因為五十年閉關而改變心意，他隻是暫時忘記了。
端木昱兒決定幫他尋找記憶，這個過程一定很有趣！
梵滄海哪裏知道他的心思，道：“那你看了我的，也讓我看看你的？”
“當然，我秦逍遙從不打誑語。”
“你叫秦逍遙？”
“對啊，在下秦逍遙。你呢？”
他馬上不假思索地問道：“秦自在是你什麽人？”
端木昱兒一驚，但立刻明白了，頓感哭笑不得：“別胡思亂想，這不是重點！”
梵滄海隻好在腦海裏搜尋這個名字，發現毫無印象，也許他真的不是自己認為的那個人！但事到如今，看看又何妨呢？
“我叫梵滄海。那我揭下巾子了，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化身為秦逍遙的端木昱兒嘴角上揚，勾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又叫梵滄海一愣。
“你笑得真好看……”
“油嘴滑舌！”端木昱兒真是拿他沒辦法了，也不知道他是見人就誇呢，還是冥冥中注定兩人有緣，誇得如此精準！
梵滄海想了想，終於還是伸手解開了蒙麵的巾子。端木昱兒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他的容顏。
是書生的樣貌沒錯了！眉眼修長，帶著一縷愁容，微微翹起的薄唇，能讓人心醉。
不能再往前，再往前可就要露出破綻了。他終於停住了腳步。
梵滄海充滿期許地道：“到你了，秦公子。”
但那少年忽然轉身飛了，挑釁道：“想看嗎？抓住我呀！”
青衣少年像一隻麻利的燕子，展開雙翼，飛向了山巒溪澗間。梵滄海終於發現自己被耍了，遂毫不猶豫地飛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