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長路折返
梵滄海好像看到了救星，曾聽端木昱兒說，他在吳州城有一幫小夥伴，他們都叫他日立公子。十多年了，小夥伴們也該長大了。
他將少年喚到跟前來，道：“就是日立公子，你知道他在哪嗎？”
“他應該跟著車馬在前麵吧，他們離開的時候，我遠遠地看了一眼。我和阿娘走得比較慢。”
梵滄海感激地將麵條放到他手上，其他人的目光立刻齊刷刷地盯著糧食不放。梵滄海有些擔憂了，自己若走了，少年的糧食恐怕保不住，他可能連一根麵條都吃不上。
他可是端木昱兒的小夥伴。
梵滄海見眼前不過二三十人，便從如意袋裏掏出了一大袋花生、栗子等堅果，讓大家去分著吃。他帶著少年和他母親策馬走了很長一段路，終不得不放下他們，道：“糧食你們一定要藏好，好好保重。”他又給他們兩囊清水和一袋蜜餞，這才快馬加鞭地走了。
少年和他的母親感激地看著大修士遠去，緊緊地捂著包袱裏的食物。
又趕了一日路程，梵滄海看到了路邊有幾輛側翻的馬車。周圍的腳步很淩亂，馬車的輪子和車廂都遭到了破壞，有砍刀的痕跡。就像起了哄搶爭執一樣。
不難理解，若是一戶富貴人家，逃亡時車馬齊備，儲糧也足夠誘人，確實能引起多數流民的哄搶。在逃亡路上，富貴和貧賤終於站到了一個位置，沒有高低之分，隻有強弱之分。
這會不會就是端木氏的車馬呢？
梵滄海無暇多想，喂了馬繼續朝前跑。
南方的雨水就是多，梵滄海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崇山峻嶺的，流民並不像剛開始那樣集中了。他一個地方通常要去搜尋很久，就怕自己遺漏看走眼了。終於在一些人口中確認見過端木氏，他們人多很容易辨認。
待找到他們的時候，老太爺奄奄一息，滿家子人在痛哭流涕。老太爺一直喃喃地喚著：“昱兒……昱兒……”
端木昱兒似乎並不在他們之中！
梵滄海給老太爺輸送了靈力護住心脈，又往他嘴裏塞了一顆救命的丹藥。老太爺才恢複了意識。這時梵滄海才發現這些人已經沒有吃的了，遂將如意袋中大部分的糧食都拿了出來。他們的馬車果然在路上遭人襲擊，一大堆人上來哄搶，奪回來的糧食並不多。所幸沒有人受傷。
梵滄海帶的糧食也不多，一路走來，已經發了不少出去，好在剩下的還是夠他們熬上幾日的。
老太爺吃了丹藥，精神頭一下子就恢複了，他坐直了身子，家人以為他回光返照！因為這一路上他都沒有這樣好的狀態啊。
“梵公子，你是活菩薩呀！請受老夫一拜。”老太爺想起身給他行跪拜大禮，梵滄海急忙止住：“老太爺您可千萬別折我的壽。昱兒呢？我是來找昱兒的。”
說到昱兒，老太爺眼淚就下來了：“昱兒應該和他母親一起，你一路走來，沒有看到他們嗎？”
梵滄海搖了搖頭。
“哎，都怪我！”老太爺很是悔恨，他最疼愛的女兒和孫子都沒有在身邊，亂世流離，豈是掛念兩字了得。
旁邊一個年紀比較大的男子道：“長姐為了等昱兒，堅持不與我們一同出逃。老太爺也是不願意，但是當時，那些藍巾軍已經衝過來了。我們隻好策馬先行。隻有他小舅回去照顧長姐，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從藍巾軍手裏逃出去……”
大家都唉聲歎氣，老太爺傷心欲絕，險些背過氣去。
梵滄海去過端木家，那裏成了藍巾軍的地盤，他抓過幾名義軍問過，沒有殺過端木氏的人。倒是聽說有幾個端木氏的滯留家中，被修士救走了。
也許是昱兒回去救他母親了？這是最叫人安心的想法，但誰能肯定呢？
梵滄海道：“昱兒他們如果走這條路，必然在你們後麵。可是我一路走來都沒有找到他們。想必是在別的路上。你們想想，還有哪條路是可以逃亡的？”
誰知他剛說完，老太爺就捂著胸口大哭：“我苦命的孫兒呀！他該不會，該不會進了那個……那個……”他的話堵在喉嚨裏發不出來，旁人趕忙給他拍後背捋順這口氣。
還是剛才那位男子道：“還有一條路，在吳州郊外東邊，可是往那裏走，據說前方有很多死人，有瘟疫。”
梵滄海心裏一涼，道：“據說？你們沒有親眼所見？”
“我們走得早，尚未到達那裏，就有個修士，他告訴我們前方曾是兩軍交戰的戰場，死了很多人爆發了瘟疫，讓我們走別的路。我們就信了，反正還有路，繞遠一點也是可以南下的。但說不定還是有人不小心走了過去……”
“為何會有個修士在那裏？他長什麽樣？”
“他背著劍，挽高高的發髻，玄色道袍。一根簪子豎著插，跟一般修士不太一樣。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梵滄海也不知道這名修士是誰，也許是剛好出現去查探瘟疫的吧。
這麽說，要找到昱兒，還是要去那片戰場看一看。梵滄海從吳州趕了近七日才到這裏，又要返回去，若昱兒不在那裏還好，如果在，也該出事了……
沒有人能說明白如果端木昱兒穿過了那片戰場，他會去向何處。梵滄海的心越發悲涼，預感到他或許已經出事了。
他離開天門，也沒有多少靈丹妙藥在身上，萬一連瘟疫也躲不過去……
在疾病麵前，再高的修為或許都是手下敗將。
梵滄海沒敢細想，辭別了眾人，帶著一身的疲勞往回趕。
他身上能吃的不多了，但馬糧還是有的。哪怕是餓著肚子，他也要趕到那片戰場。
一時沒注意，讓馬跑得太快了，馬腿忽然趔趄，人就朝前麵栽了出去。
馬的叫聲很痛苦，前腿骨折了。它癱坐在地上，怕是不能再趕路。
梵滄海從地上起來，將馬的腿骨掰正，又輸送靈力為它治病。這匹馬的精神才算是好了。現在，馬就是他的雙腿，沒有了馬，他就算禦劍也無法回到吳州。
當真是越著急越不能急，他不得不讓馬時不時停下來歇息一會，奔跑的時候也不能往死裏趕了。
“昱兒你在哪裏？都怪我……”他人在馬背上，心卻不知飄向了何方，他負了他十年，不，是十二年，現在，恐怕一麵也見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