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天各一方
“昱兒十年,你是不是現在就想趕他走?”勇鬥之餘,白秋憶質問他。
“師尊說十年便是十年,我為何要趕他走!”
“像你這樣的人,要是我早就走了!”
“那你走啊,滾遠一點。”
“我滾,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欺負他了。”
“不可理喻!”
梵滄海覺得和他說不通,便想狠狠地教訓他。可白秋憶的術法路子毫無章法,他根本占不到一丁點便宜。兩人打了大半天,白秋憶隱隱有壓製親傳弟子的趨勢。
最後這場惡鬥是在端木昱兒一個響亮的耳光之下才停止的。
白秋憶半邊臉都腫了,他哭著喊道:“為什麽?你應該打他!你快打他!”
端木昱兒氣得不行,好不容易才穩定了情緒,這才對梵滄海道:“梵兄,請你不要懲罰他,他隻是魔怔了。我替他向你道歉!”他穩穩地作了個揖,梵滄海別過臉去,道:“帶他到地牢去,麵壁七日。”
“混蛋梵滄海!王八蛋!”白秋憶破口大罵,“打不過我你就耍手段是不是?七日後我定然要……”
“你要幹嘛?”端木昱兒狠狠一瞪,白秋憶後麵的話活生生吞了下去,梵滄海已然走遠。
這口氣一直沒法下咽,白秋憶又多次找梵滄海決鬥,在端木昱兒長久閉關的時候。
端木昱兒自覺的扇耳光的手都要發麻了,便再也不管他。
反正,他本著安安靜靜修道十年的初衷,唯有長久地逗留在虛空門。虛空門讓他平靜,讓他默默地感受著靈氣的洗滌。
白秋憶還記得,南宮瑤有了雙腿以後,梵滄海帶著她回清絕城,說是掃墓。沒有帶上昱兒!
雖然梵滄海不在更好,眼不見為淨,但那些日子,端木昱兒也從未露臉。
他時常看著虛空門發呆,不知道昱兒在裏麵過得好不好。這淚水,是他替昱兒流的。
所以,隻有白秋憶一直在替他鳴不平,天天盼著十年快點過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十年成長,白秋憶自問已經很懂端木昱兒了。他十分平靜,更加成熟了,辭別的時候還向梵滄海說了一堆感激的話,禮貌得體。便以為應該是放下了。
後來在吳州的兩年,也沒有發現端木昱兒有什麽異樣,但就在剛剛,白天的時候,他握著書生的手道:“你靈魂沒了,下輩子我去哪裏找你?”
梵滄海本身就是書生,眼前這個書生定然激起了他深藏在記憶深處的漣漪,下輩子,說不定下輩子會遇到呢……
在危難之中,一定更加想念他了吧……
*
一大批難民麵黃肌瘦地翻山越嶺,被難民淌過的山林,輪到端木昱兒一行人的時候,早就什麽都不剩了。母親途中生病,忽冷忽熱,草藥無用。端木昱兒將仙泉果一點點地削下來給她吃了。
多得這顆果實,年邁的母親挺過來了。但她哭得很傷心,埋怨兒子如此不愛惜自己。
白秋憶忽然想起如意袋中的刺蝟來:“把它煮了吧。”
大家都同意。端木昱兒將它放出來的時候,刺蝟深知情況不妙,化身為一個可憐的小姑娘,求大家饒命。但一夥人看它的眼神,都是看食物的眼神。
端木昱兒再不願意,他們都已經磨刀霍霍了。刺蝟在掙紮中還是逃了出去,遠遠地回頭感激地看了白發少年一眼。
當靈絲仙袍滿是泥垢,被荊棘刺得再也無法自主修複的時候,端木昱兒身體承受到的饑餓和苦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
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
人間滄桑巨變,蜀山天門雲淡風輕。它的與世隔絕和自給自足造就了一個無與倫比的世外仙境。
這個決定,是在看到了南宮瑤頭上一縷白發之後作下的。十二年了,她的麵容不複當年的活力。但自己還是十分年輕的少年麵孔。
他深知,姑娘等不起了。
他久久地坐在床沿邊,目光落在對麵一張床上。
那張床已經空了很久了,久到他早就忘記多少年。或許五六年?或許七八年?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讓它空著。
但他的目光依舊習慣性落在上麵,仿佛這樣便可以拂去上麵厚厚的灰塵。
暮行天問將注意力從天體上收回來,有些意外地問道:“什麽?你要娶阿瑤?”
梵滄海恭敬地略微低著頭,他覺得師尊應該聽明白了,也就沒有再次肯定。
所有人都說他們是天生一對,本就有著婚約,這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暮行天問為何感到意外呢?
“請師尊成全。”他安安靜靜地又請求了一遍。
暮行天問看了他半晌,看著他一如既往恬淡的麵容,忽然道:“滄海呀,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師尊,徒兒向來不愛開玩笑。”
“我知道你不愛開玩笑。”他撚指掐算了一下,道,“好吧,如果她答應,那你們便成親吧。”
“多謝師尊成全。”
梵滄海轉身離開,卻又被叫了回去,暮行天問意味深長地道:“你能不能笑一個?”
他疑惑地看著師尊,好半天也沒有達成師尊的要求。
在暮行天問長長一聲歎息之中,他下了中央門。迎麵碰上了梁詠懷,隻是禮貌性地作揖便自行離去,梁詠懷在後麵看著他,忽然問道:“你去哪呀?”
“回虛空門。”
“如此敬業,我也樂得清閑!”這句話梁詠懷是說給自己聽的,有個這樣願意呆在虛空門中的師弟,他可得了不少空閑,有大把時光與師尊共度。
梵滄海一如既往地進入了北門虛空門,他出來仿佛隻是為了告訴師尊一聲,他要娶南宮瑤,此外再無其他事了。
他習慣在遊離地獄裏垂釣,這麽一小會,就釣上來了……一隻青蛙?
“呱呱……”
這隻青蛙有點老了,在琉璃罐中偶爾才跳一下,與其他活蹦亂跳的不同。
“沒想到啊,我又回來了呱!又是你這個討厭的少年呱呱!”
梵滄海喝著酒,忽然聽到青蛙說話,愣了一下,道:“又回來了?你是誰?”
“真討厭你們親傳弟子呱,不老不死也就算了呱,這習慣能不能改改?”
要不是它話裏有話,梵滄海也懶得理它,跟一隻青蛙說話,很奇怪不是嗎?
“十多年了,你怎麽還喜歡抓青蛙?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把我放了吧呱。”
“誰與你相識一場?”梵滄海厭惡地朝它頭上倒酒,濃烈的酒香令它打噴嚏了。
老青蛙呱呱叫著,又跳又叫:“喂,住手!住手!端木公子,是我啊。求你放了我呱!”
梵滄海愣住了,這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冷不防聽到讓他定定地怔了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