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 人與妖獸
要如何打聽才能不暴露端木昱兒的秘密呢？
梵滄海道：“師尊，徒兒有好些疑問，希望能得到師尊指點。”
暮行天問恰逢今日無事，便欣然道：“你要問什麽呀？”
兩人在案台兩邊席地而坐，暮行天問倒了兩杯茶。香爐裏的青煙嫋嫋升起，呈直線上升，逐漸開出幾瓣青蓮。室內清幽，與雲天之外截然不同。
梵滄海道：“徒兒幾個這次出去曆練，在路上的時候，遇到不少詆毀天門之事，民間更有大量木偶玩具，將天門的過錯誇張放大，發揮得淋漓盡致。昱兒生氣得險些殺人……”
暮行天問一早就聽藍意雪匯報過了，當時他並沒有表態，現在見弟子問起，便道：“滄海啊，那你覺得天門如何？”
“師尊，這還用問嗎？我們做錯了什麽？需要承受民間這般洶湧的流言蜚語！”他緊緊地皺著眉頭，仿佛又看到了那些醜惡的嘴臉，令人懷疑天門在普通百姓眼中，其實是可有可無的。
梵滄海一介書生，平日裏溫文爾雅的，鮮少能看到他這般飽含怒意，雖然相對於一般人仍舊過於斯文，但於他已經足夠了。
暮行天問卻沒有任何起伏的情緒，眾生在他這個活了一千多年的天外之人看來是萬象的，人類終究有劣根性，並非人人都是聖人。
“滄海，天門久負盛名，被民間讚譽的時間夠多了，其實現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什麽？被詆毀還是好事？”
“任何事情都不是空穴來風，也許大家會覺得很委屈，三分過錯卻要背負七分詆毀。但這種時候清者自清還是有必要的，承受得住多大的挫折才配獲得多高的讚譽。”
師尊如此看得開！梵滄海道：“師尊超脫於凡人，弟子望塵莫及。但是我們總不能就這樣任人宰割，師尊認為，從二師兄殺平民開始，到底是什麽人想要對天門出手？”
暮行天問似笑非笑的，梵滄海又問：“與那個大妖王真的有關係嗎？他能夠成為妖獸統領，手段卻如此卑鄙，弟子總覺得與他的尊號配不上。”
“你這麽說是有道理的，為師現在也不能肯定到底是誰在搞鬼，若是妖獸語被有心人利用，那這位大妖王也早就該察覺了。靜觀其變吧。”
“師尊，妖獸語為何如此奇妙？滄海孤陋寡聞，想不明白，這種東西與身上流動的血液有什麽關係……”梵滄海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十分好學地看著師尊。
暮行天問依舊似笑非笑的，態度十分謙和：“因為有了血之盟約，妖獸語才跟血統產生聯係。不得不說血之盟約確實是一個通天術法，它利用了一個巨大的群體擁有的共同性，將族群緊密聯係起來。為師也不得不佩服呀！”
梵滄海又問：“血之盟約將妖獸緊密聯係起來，若是哪天人類也學會了血之盟約，也能緊密聯係起來嗎？”
“理論上是可以的。若是血之盟約這種通天術法落到了人類手上，能夠造就一代帝王呀！”
梵滄海卻疑惑：“為何一定要落到人類手上？那大妖王自己不就是人類嗎？滄海聽說他就是人類！”
暮行天問朗聲笑了，道：“滄海呀，你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理解錯了嗎？”
“你可知道現世當中，所有的妖獸都不會生出與人類一模一樣的後代？”
“這不是很正常嗎？妖獸怎會生出人類後代？”
“確實如此。人擁有七情六欲，畜生卻要通過修煉才能擁有七情六欲。這個修煉是要經過很長時間的努力的。因此說人類比畜生高級，畜生想超越自己，生出完完全全的擁有七情六欲的人類幾乎是不可能的。”
“師尊，你說的是幾乎？也不絕對？”
“人世間無奇不有，當然不是絕對。比如這個大妖王墨兮，他便是上古妖神誕生的完完全全的人類，身上絲毫沒有妖獸的特征，若說有，也就剩下血緣了。”
梵滄海瞪大了眼睛：“那麽說，他還是妖獸？隻是模樣是人？”
“你說的沒錯，因此，妖獸界尊他為王也是出於對做人的向往。”
“所以說，他不可能用妖獸語控製人類？”
這個問題暮行天問卻並不作答，似乎持保留意見。梵滄海卻執著起來了：“師尊，他到底能不能用妖獸語控製人類？”
*
大妖王到底能否利用妖獸語控製人類，梵滄海並沒有從暮行天問那裏得到答案。他繞了那麽大的圈子，僅僅是得知了大妖王仍舊是妖獸這個事實而已。
他是一個擁有人類樣貌和七情六欲的妖獸。
他身體裏流淌的應該還是妖獸的血液。
端木昱兒失望至極：“青朝是在安慰我……他不可能不知道大妖王是披著人皮的妖獸。”
梵滄海卻道：“昱兒，你為何總是一口咬定青朝就一定知道呢？”
“感覺。”
“感覺？”
“哎！”端木昱兒幹脆一腳抬起踩在欄杆上，雙手置於腦後，什麽儀態也都不管了。他落寞地道：“我覺得我可能……不是人……”
“不，你就是人。”梵滄海坐到他對麵，“非要搞得那麽清楚嗎？”
“是呀，外表上看我是跟人類一模一樣，但身體裏……指不定流著什麽血液呢。”
梵滄海突然道：“你說，那個大妖王知不知道你的存在？他將一段妖獸語交給夜露鮫魚，隻是說召喚有緣的大妖，但最終到底召喚了誰，他應該不知道吧？”
“也許真的不知道呢，身為大妖王一定日理萬機，不可能管這些小事，隻要有妖獸成功完成任務他就該滿意了。”
“若是昱兒不想替他辦事，那以後少出去曆練，他的魔爪總不能伸到天門中來！”
端木昱兒眼睛一亮：“梵兄你說得有理！我怎麽就想不到呢？好，我以後就不出去了！”
少年豁然開朗，找到了一個十全十美的辦法，隻要躲著不出去那就萬事大吉。他高興得站起來雙手叉腰，笑成月牙眼。
梵滄海見他笑得猖狂，也忍不住好笑。兩個少年打定了主意，這十年都不出去了。
十年以後的事情，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