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海盜

  張振江從趙府出來,門口的下人提著燈籠說要送他回去,都被他一口謝絕,隻顧提著下裳小跑,驚魂未定的要逃離這個於他而言的是非之地。


  回府的路上昏暗,偶爾遇到幾隻燈籠高掛在屋簷,好在月光亮的厲害,打在一塊塊經久打磨的青石板上,讓張振江不至於完全抹黑。


  張振江大腹便便,回去的路程雖然不過兩三公裏,他卻沒走幾步便是氣虛喘喘。走到官府貼告示的牌子前,整個人已經滿頭大汗,伸手扶著牌子的邊緣,彎著腰喘氣。修整好,準備繼續往前走時,一抬頭卻看到牌子上最新貼上的紅筆通告。


  這告示一般都是用黑筆寫,用紅筆便預示著大事。張振江也來了精神,趁著月光勉強看告示,上麵說是:有夥自廣州逃竄出來的海盜,近日潛入了江蘇境內,讓民眾出船小心,舉報海盜蹤跡者可得黃金百兩,瞞報消息者立斬不赦!

  張振江這一看,心還真是提了起來。這官府又是賞黃金,又是斬頭的事可真是不多見,想必這夥盜賊的來頭是非同小可。想到這,張振江加緊了步子往府裏趕。


  到了家,張振江直接便是被門口的仆人給抬進了廳堂。


  “老爺,管家帶著些人都在趙府門口候著您,您這怎麽自己回來了?”下人端了茶水地給張振江,看著他大口喝著,問道。


  張振江將杯子放下,心裏一想就知道,管家是被趙普給發現,直接帶著去城外的楊樹林了,不免歎息。想一想,他當初找人匆匆將思染埋了,連副棺材都沒給準備,也是羞愧。“對了,我蘇盛老弟如今在何處?”張振江晃過神,道。


  “蘇老爺用過晚飯就回了住處,不過他交代老爺您回來,就立即派人去通報一聲。”


  “我現在去找他一趟!”張振江想著告示上的事情,要和蘇盛說一聲。蘇盛明早走得早,江上船隻稀少,還是勸他等天放亮再走來的保險。


  “張兄,你回來了!”張振江還未從椅子上起身,蘇盛接了下人的稟報已經急匆匆趕了過來。


  “老弟,多虧之前你給哥哥提了個醒,我全都如實說了,趙大人也沒有為難我。”張振江過來迎向蘇盛,兩人雙手緊握,同時張振江也示意屋子裏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張兄你確實沒有對不住那女學生的地方。”


  “她生前在府裏,算是對得住她,可她死後我連個棺材都沒有給她準備就匆匆埋葬,這想起來,我心裏也真是難受的緊。”張振江牽著蘇盛到旁側的椅子上並肩坐下,蘇盛顧著禮儀不肯與張振江這個主家同坐,相讓了兩回,執拗不過,這才坐下。


  “我看趙大人的樣子,也隻是想找到這女學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張振江落座後,繼續道,“我離開時,趙大人還叫住我,問我那女學生生下的孩子是個男孩還是女孩,語氣沉重,估計那女學生懷的,八成是他的孩子。想這趙大人也是位極人臣,顯赫之極,可是到頭來也是沒有個子嗣留下,他原配的夫人也隻留下個女兒,不過他的養子趙子祺倒也爭氣,官居兵部尚書。”


  “趙大人一生清廉為政,位高權重,卻一生連個妾也不曾納,難得難得!”


  “我估計這趙大人的心,是都拴在了他這女學生身上。他是連個妾也不曾納,可是連這一生唯一的情愫都不敢承認,也是憋屈。”張振江分析道,“好了,咱們不扯這些有的沒的了。老弟,我剛才從趙府回來的路上,看到官府張貼了張告示,說是咱們江蘇潛入了一夥自廣州流竄來的海盜,可提供這夥人消息者賞黃金百兩,隱瞞不報者立斬不赦。這告示還是用紅筆寫的,可見事態嚴重,你明日還是晚些時候走,等天徹底放亮,江上船隻多了再出發不遲。”

  “還有這樣的事?”蘇盛驚訝道,“可是最近不曾聽聞有船隻遭人搶劫呀。”姑蘇作為帝京運河、外城河、山塘河交流地,水運發達,來往客商成千上百,若是有海盜出沒,那必然是一下子便傳開了,不至於這般悄無聲息。


  “你這麽一說是有些納悶,”張振江接話道,“官府這告示寫的這般嚴重,可咱們卻沒聽到什麽風聲。也許,也許是他們在別處作案,手段殘忍,故官府下了這樣的告示。”


  “是有這種可能。”蘇盛迎合著,心中的疑慮卻不減。姑蘇水運發達,廣州的船隻從這裏經過的也不少,如果有這麽一幫行跡殘忍的盜賊,肯定也不至於這麽悄無聲息。官府這麽想抓住這幫人,隻怕這幫人不止是海盜這麽簡單。


  “那老弟你明日早些走。”


  “張兄,實不相瞞,我離家一月有餘,想家的很,隻想明日早些走,晚上就能到家。”蘇盛還不曾離家這麽久過。自二十多年前在永豐定居,他便是連永豐都沒出過。此次進京,也不過是一時興起,離家第二天他便是後悔出門了,想家就隻能寫家書來寄托情思。細細算來,他寫的家書,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五了。剛開始他寫家書回去,妻子錢瀾還能及時回複,最後就沒音訊了,他寫信催她回信,她竟然說自己忙,讓他少寫點信回家。收到這信,氣的他一日寫了三封信表示不滿,可她呢,回都懶得回,讓連字都認不全的阿媛代替執筆回信,小丫頭剛開始寫的還行,東拚西湊的還能寫封信,最後就開始應付了,字醜的他都不忍直視。這母女兩個真是一個比一個會氣他,而他呢,最後連個氣都生不起來,隻想回去趕緊見著她們。


  “嗬嗬,老弟你也是個癡情種呀。”張振江笑著道,“好好好,我知道你一向顧家,那你就早些回去休息,明早哥哥再為你踐行,今晚就對不住了。”


  “張兄你那裏話。”蘇盛道,“小弟明日還有個事要勞煩張兄。”


  “你說!”


  “明早勞煩府裏的馬車送我們到城外的明順渡口,我們的船隊已是在那裏等著了。”


  “你們從沿著蘇州河轉帝京運河,沿著運河往下就可到永豐,何必去城外的山塘河?”


  “我救下的那兩個孩子想去我遇見他們的地方看一下,我就沿著山塘河往上到那地方去一趟,之後轉揚州運河,再轉帝京運河回去。”蘇盛解釋道。


  張振江聽完,點了點頭,“好,這些都是小事,我吩咐他們將你們送去城外的明順渡口就是了。”


  “謝張兄!”蘇盛說著起身行禮。


  張振江起身攔下蘇盛道,“不足掛齒的小事罷了,老弟你就趕緊去休息!”


  蘇盛行禮,兩人寒暄兩句,也就回了住處,早早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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