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好看過這月色
阿漠喝罷魚湯，起身回自己房內歇息，出了房門，望見月華如水，夜色寂寂，自己的影子映在庭中，頎長嫵媚，玩心頓起，學著裳曼閣時妙羽姑娘教她的身段作孔雀舞。
??阿漠雖散著一頭青絲，未冠珠釵，穿的也是男子的廣袖博衣，在這微寒的秋風朗月下，她翩翩自舞，仿若天人。
??謝琅風佇立門口望著她，眸中盡是溫柔笑意，“今晚的月色，真美……”
??他看著阿漠興味盎然的舞罷孔雀錦屏，以為她要回房歇覺了，誰知她又在月色下徑自回旋起來，她的腳步越來越急，身姿愈漸輕盈，青絲拂在秋風裏，神色清冷，卻嫵媚撩人。
??他被她牽引，不禁踱入庭中。
??阿漠看見他出來，一個晃神，踩上了自己衣角，踉蹌欲倒。
??謝琅風箭步上前，扶她入懷。
??阿漠望著謝琅風，月色下他是那般堅毅清明，不禁伸手撫上他的麵頰，盈盈笑語：
??“謝琅風，我好看麽？”
??他見她時，她一直很落魄，沒有漂亮衣裳，沒有花釵珠玉，他說她醜，是因為人靠衣裝馬靠鞍，她還沒來得及為自己備一副好鞍。
??謝琅風點頭，她何止好看，簡直就是好看，什麽驚鴻，什麽傾城，什麽絕色，什麽佳人，他就是覺得她好看，她確實好看，好看過這月色，好看過這秋風……
??“那你娶我好不好？”
??阿漠依舊笑語，她一直存著這個心思，雖有動搖，未曾放棄，不然那兩千兩早就揮霍光了。
??謝琅風身子一顫，沒想到她會突然這般說，一時無言。
??阿漠見他猶疑，以為他還心心念念著與諾心公主的一樁婚約，從未想過娶自己，斂起眸中黯然，起身推開他，徑自回房。
??謝琅風望著她落寞背影，欲喚她一聲“阿漠”，幾次微啟唇，直到她奔回房內，掩上房門，她的名字才自他口中悄然蹦出：
??“阿漠，我娶你……”
??謝冬隱在窗前，默默望著這一切，傻世子啊，你今晚不追，明日院裏來了人，你想哭都找不著地兒……
??謝琅風在院中佇立許久，望著阿漠房內熄了燈，才折回自己房中休息，他得抓緊把與公主的婚約退了，晚了怕阿漠就跑了。
??*******
??次日，天色微亮，謝琅風與謝冬在院內操戈演武，突然聽得細微叩門聲，謝琅風疑惑，這個時候謝非估計還沒起床呢，誰會大早上來他這個病世子院中。
??謝琅風收戈返回房內，謝冬啟門，見是謝琅風的五姐謝蘭時，猶豫一刻，不知該不該放她進院內。
??謝蘭時推開他，徑直入謝琅風房中。
??謝冬忙上前通傳，“世子，五姑娘來看您了。”
??說話間，謝蘭時已入了房內，望著謝琅風門前一扇被阿漠塗鴉的屏風微怔一瞬，不及多想，踱入屏風後，見到謝琅風安然坐在案旁，不禁呆立原地。
??她也聽到傳言，謝琅風口不能言，目不能視，下肢癱瘓。
??片刻後，她回過神來，眸中隱去淚光，笑道：“子風，你沒事就好，父親不準我們來探你，我實在放心不下，幸好，你真的沒事了。”
??謝琅風為她斟上一盞茶，道：“姐姐，你放心，我很好。”
??謝蘭時點頭，方欲飲茶，突然想到什麽，忙道：“我聽說謝冬把那個醫官從水牢裏救了出來，他如今在哪裏？”
??“在我院內住著。”謝琅風不打算再瞞著她。
??“子風，那個醫官留不得，他一定有什麽陰謀。”謝蘭時握上謝琅風的手臂，憂心忡忡。
??“姐姐，你為何這般說？”謝琅風不明白，她五姐姐向來宅心仁厚，待人以寬，為什麽偏偏對阿漠這般心懷芥蒂。
??謝蘭時掏出從阿漠身上搜來的小藥瓶遞給他，道：“這瓶藥，是從那個醫官身上搜來的，他說是給你抓的藥，我遣人看過了，這藥本身沒什麽毒，但服用之人聞不得茉香，否則便會中慢性劇毒，我聞著那小醫官身上可常常帶著茉香，他日日伴在你身側，又給你用這樣的藥，不是想謀害你，是想幹什麽？”
??謝琅風接過藥瓶端量半晌，放到案上，柔聲安慰道：“姐姐，她未曾給我吃過這樣的藥丸，她開的方子都是謝冬親自抓藥，親自熬煎，我體內的毒能夠盡除，全賴她。”
??謝蘭時不可置信的望著謝琅風，之前的醫官都說那毒無法根除，會跟他一輩子，難道那個雲白公子真有這個本事，能夠根除他體內的毒。
??“姐姐，你看。”
??謝琅風見謝蘭時的神色，知她不信，便撩起自己的袖子，給她看他的手臂，那裏原來有一片皰疹，醫官說是毒發的征兆，日後這皰疹會印滿他全身，如今那裏皰疹盡消，唯剩些許疹痕，大概再有幾日也會好。
??謝蘭時見此情狀，方信了他的話，思想一刻，又道：“他縱使之前無意害你，但那日揣了這個藥瓶回來，說明已經起意害你了，子風，我也感激他救你，可是，他是什麽樣的人，你清楚嗎，他家世親友，你了解嗎，我們對他一無所知，不得不防。”
??謝琅風知他五姐姐對阿漠芥蒂深種，不再多言，隻道：“姐姐放心，我會查清楚這件事，她若真有問題，我絕不姑息。”
??謝蘭時聞言放下心來，起身欲走，道：“我悄悄瞞著父親來的，你既好了，我便去跟父親說一聲，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姐姐，不可，我這病，還沒好，我還是不能見人，還是需要靜養，你明白嗎？”謝琅風攔下謝蘭時，交待道。
??謝蘭時疑惑，忖度片刻，應承道：“我明白，那個雲白公子也知道這樁事嗎？”
??“她知道，她會幫我的。”謝琅風笑道。
??謝蘭時從謝琅風的笑意中捕捉到一絲她從未見過的神色，竟有些屬意於人的篤定和自信。
??“子風，你莫要信錯了人！”
??謝蘭時擔心他上當受騙，臨走時還不忘提醒一句。
??謝琅風頷首，起身送她出門。
??行至屏風前，謝蘭時看了半晌，疑道：“這是名士吳道子送你那幅畫，《高山流水》嗎？”
??“正是，我房中缺個屏風，就裱來用上了。”
??謝琅風望著屏風上的桃花和題詩，想起昨晚阿漠托腮思量的模樣，暖意上了心頭。
??謝蘭時看看那爛俗的桃花和旁側歪歪扭扭的題詩，一臉嫌棄：“這些塗鴉是誰畫上去的，這般醜！糟蹋了名士的畫！”
??“我畫的，我覺得挺好。”謝琅風道。
??謝蘭時望他一眼，“幸好你院中不常來人……”
??不然傳出去，別人一定以為謝府世子是個睜眼瞎子。
??謝琅風送她出門，又交待道：“姐姐，你看到我的可憐模樣，怕是得哭著回去。”
??謝蘭時點頭，醞釀一會兒情緒，眸含淚花出了世子院。
??謝琅風望著謝蘭時背影，“姐姐，你戲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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