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俗氣很可愛
謝琅風聽著謝非在院中一通吆五喝六，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找出一堆伺候不周的毛病，交待謝冬把院中一應小廝侍者都賣出去，改日他親自挑幾個過來。
??謝琅風沒想到，自己交待給謝非的事，他這般上心，當即就給辦了，不禁聚起一絲欣慰笑意，他這個幼弟，算是沒白疼。
??待謝非離院後，謝冬進來複命：“世子，院子裏的人都清幹淨了。”
??“謝冬，備點小菜，咱們哥倆喝幾杯。”
??謝琅風望著窗外秋月皎皎，憶起軍中時光，雖無軟榻錦帳，卻有清風明月常伴。
??謝冬應下，自廚房端來四碟一湯，大概是長年行軍，野外宿營，他與謝琅風都做的一手好菜，無論怎樣平平無奇的食材，在他們那裏都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化為一道道人間美味。
??謝琅風與謝冬對月而飲，憶起年少時光，崢嶸歲月，不禁引吭高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謝琅風憶起身披玄色戰甲，刀口飲血的時光，那時縱然艱苦，他的心是安穩的。他知道自己斬殺的，是威脅他身後兄弟子民的蠻敵。
??如今，他高居謝府，錦衣玉食，卻夜不能寐，入夢難安，這一場看不見兵刃的仗，他竟要與自己的手足同室操戈。
??阿漠本已睡著，聽到歌聲，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
??這個歌熟悉的很，她的娘親為她吟過，調子略有不同，她記得娘親玉冠紅裳舞的便是這首曲子。她回憶著母親的舞姿，不禁哼起來，雖少了幾分男子的剛健，卻添了些許女子的英華。
??阿漠的聲音雖輕柔，還是傳到了帷帳外。
??謝琅風聽的出神，歇了杯中酒，默然坐在席上。
??謝冬見狀，不敢再攪擾世子，免得又耽誤了人的好事，便飲盡杯中酒，起身辭道：“屬下吃好了，世子與雲姑娘慢用。”
??謝琅風挑眉望向他，要笑不笑：“雲姑娘？”
??謝冬忙改口：“不，是雲公子。”
??謝琅風眼尾漾起一絲笑：“你何時識破？”
??謝冬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總不能告訴世子，他是聽到阿漠那嬌軟慵懶的喘息聲才確認的吧。
??“您不讓她給九公子換藥時，屬下有些懷疑，昨日您抱她入您房內……屬下知道，您不好男色……”
??謝琅風端起酒杯小酌一口，笑望向他：“謝冬，你變壞了。”
??謝冬低首，“世子帶的好。”
??謝琅風瞪他一眼，擺手示意他出去，忽而想起什麽，又道：“你明日備些姑娘用的東西放她房內，要親自挑，不能假手於人。”
??他想阿漠終究是姑娘，在自己院中久住，還應為她備些日用品。
??謝冬為難：“世子，屬下……不知道哪些東西是姑娘用的。”
??他尚未婚配，哪裏會知道這些。
??“我記得你有一個小青梅，也過了及笄之年，讓她幫你去挑一挑。”謝琅風交待，謝冬大他幾歲，該討個夫人了。
??謝冬應下，退出房中掩上了房門。
??房內隻剩謝琅風和阿漠，他坐在案前，就著阿漠溫和清柔的歌聲小酌，待阿漠歌聲歇了，他才起身去看她。
??謝琅風入帷帳內，看見阿漠躺在床上對著光影擺弄纖指，時而作空穀幽蘭狀，時而又作蹦蹦跳跳的兔子狀，口中念念有詞：“蘭生幽穀香飄飄，兔子不吃窩邊草；可憐謝府世子俏，被狗追著滿街跑”。
??謝琅風聽罷，微微一笑，她真是攢了一肚子的打油詩。他哪裏是被狗追著滿街跑，他明明是被她追著滿街跑。
??謝琅風行至她身旁坐下，看她一覺醒來精神抖擻，想是歇好了，問道：“想吃什麽，我再給你做一些來？”
??阿漠好奇望著他，一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警惕神色。
??“你如今待我這般好，是有求於我，還是愧對於我？”
??“自然是有求於你，不是要你幫我做戲麽，再說，我有何愧對你的？”謝琅風微微扯起一絲壞笑。
??阿漠推開他，欲起身出去，才發現自己換了一身素錦袍，呆怔片刻，突然望向謝琅風，不由箍緊衣口，“誰幫我換的衣服？”
??“這院中沒有女侍，自然是我。”謝琅風臉不紅心不跳，淡然回答。
??阿漠怒目望他一瞬，起身去扒他的衣服，“你敢占我便宜，我要占回來！我要你裸奔遊街！”
??奈何阿漠身嬌力弱，撕扯半晌未能撼動他分毫，她不肯放棄，扯住他的衣領不鬆手。
??阿漠穿的是一身廣袖長衫，她抬手揪謝琅風的衣領，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玉潤纖臂。
??謝琅風怕她扯下自己衣衫，不禁握上她纖潤雙臂，觸及一刹，一絲涼意襲遍周身，他心下悸動，身子一緊，急忙放手，不料卻被阿漠扯開了半截衣衫，敞敞亮亮的露了半個膀子在外。
??阿漠一驚，瞪著他露出來的膀子發呆，腦子高速運轉。
??他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放手讓自己扯？難道他故意的，又想訛她？訛著她以身相許？
??謝琅風見她望著自己發怔，月光下明眸如水，青絲微拂，朱唇若丹，如戴露的花兒一般，忍不住伸手去撫她的麵頰。
??阿漠一巴掌拍開他的手，“你幹什麽！”
??謝琅風被拍醒，回神理好自己的衣衫，道：“我閉著眼睛幫你換的，什麽也沒有看見。”
??“這樣最好，不然，挖了你的眼睛！”
??阿漠惡狠狠的嚇唬他，起身出帷帳，坐在案前自顧自的吃起殘羹剩飯。
??謝琅風怕菜涼她吃了又鬧肚子，便將殘羹冷飯倒掉，去廚房為她煮了一碗魚湯來。魚湯燙口，阿漠邊攪動著邊望著眼前一扇屏風發呆。
??那是一扇山水屏風，寒山蕭肅，秋水清寂，阿漠看著，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山水太冷。
??她提起毛筆，在寒山上畫起一片桃林，秋水裏添進幾瓣桃花，想了片刻，又在水中加了幾尾歡快的魚兒。
??畫完之後，她端量半晌，覺得這扇屏風才有了些暖意，甚為歡喜，返回案旁繼續喝魚湯。
??喝著喝著，她又望見屏風右上角一片留白，甚是紮眼，便又提筆近旁，欲題一首詩，托腮思量半晌，落筆如飛：
??“桃之夭，桃之灼，你的子孫一窩窩。”
??題罷，她滿意的吹幹墨，如今這扇屏風，不僅有了春暖，更多了人情味兒，平常百姓所求，不過連年有餘，多子多福。
??謝琅風站在她身後，眼睜睜看著她把一幅名畫《高山流水》改成一幅年畫《多子多福》，不敢有半分異議，隻得撫額興歎。
??誰讓他偏偏瞧上了她的俗氣呢，誰讓他竟覺得這俗氣可愛呢。
??謝琅風：《風流王子蜀地裸奔，拜金貧女窮追不舍》，來，你跟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阿漠：哦，那個啊……嗬嗬……嗬嗬……
??謝琅風：瞪眼……挑眉……默……
??阿漠：耳熟麽？似曾相識嗎？不瞞你說，那話本純屬虛構！
??謝琅風：仍舊瞪眼……挑眉……默！
??阿漠：……如有雷同……真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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