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不同的名聲
當天晚上，靜海市電視台就有一則新聞報道，大標題是《黑心老板拖欠工資，工人衝動討要收入》，下麵還有一個二級標題《濱江區張茂林區長坐鎮指揮，妥善解決爭執》，這次報道具有很強的傾向性，為工人開脫的意思很明顯。
不過，整片報道趙剛隻有“倒水”的鏡頭，新聞大部分都是報道濱江區區長張茂林，包括張茂林扶著工人動情的說出那段話，甚至原文直接播了出來。
趙剛晚上在袁占國的家裏看到這則新聞時，立馬反應過來張茂林在這次“有一定政治博弈意味”的突發事件中取得了勝利。趙剛猜測，張茂林最後肯定是走通了市委宣傳部的關係，現在的報道已經是“妥協”後的產物了。原來別人準備拿出來當“武器”攻擊張茂林的輿論，反而最後成了烘托張茂林政績的“嫁衣”。
至於趙剛單槍匹馬進去勸解的事跡沒有報道，其實這是好事。以趙剛現在的職務，能有一個“倒水”的鏡頭可能已經是張茂林為趙剛爭取得來的，不然一個鏡頭沒有也是可能的，因為歸根到底趙剛隻是履行自己的職責。
總之，把主要政績給張茂林，非常符合趙剛目前的身份。趙剛所做的事，張茂林心裏肯定會記住，馬平心裏肯定也會記住，“不慕虛名而圖實利”是很高深的生存智慧。
不過趙剛不能因為這件事而沾沾自喜，甚至短時內還需要保持更低調的作風。事情已經做了，這是誰都知道的，如果趙剛四處宣揚，隻能給別人貼上“驕傲自大，人浮於事”的標簽。
所以為什麽越是上升時期，人生越需要謙虛，因為“快速上升”本就意味著沒有持久穩定。
今晚是袁年軍約了趙剛，一起去袁占國的家裏喝酒。袁占國本來不知道白天的事，看到袁年軍和趙剛看完新聞都若有所思，就詢問原因。
袁年軍就笑著對趙剛說：“小趙講一講你今天做了什麽大事。”
趙剛不想主動講述，他就開玩笑道：“今晚把袁哥家的酒光了，就是要做的大事。”
袁占國聽著很納悶，纏著袁年軍要解釋，袁年軍看趙剛是真的不想說，就親自給袁占國講了一遍白天萬利輪胎廠發生的事，一邊說一邊加入自己的推斷，所以袁占國聽得津津有味，再結合電視報道，袁占國也琢磨出一點味道。
袁占國和趙剛不是一個單位的，所以沒有任何利益關係。而且他們平時還經常打球喝酒，趙剛幫衛益明小孩補習功課的同時，也順手指導過袁占國的兒子，兩人私底下很不錯，聽到趙剛做了這麽“了不得”的事，袁占國大呼小叫要把趙剛灌醉慶祝，袁年軍也興致勃勃要加入進來。
因為趙剛和袁年軍資曆、年紀相差太大，所以兩個人之間不可能有競爭關係，趙剛要走的路明擺著和袁年軍不同，袁年軍已經到了需要“熬資曆”的門檻上，但趙剛還屬於剛踏進體製官場內。
換個角度來看，趙剛做的成績越多，對袁年軍這個直屬領導也是有加成的，所以以袁年軍的情商，不僅不會做出打壓趙剛的蠢事，還會繼續加深兩人的關係。
趙剛在業務科一天，兩人就是非常融洽的上下級關係；趙剛離開業務科的那天，兩人就會自然轉變成非常好的朋友關係。
喝完酒，袁占國對趙剛說：“趙黑子雖然新聞上沒有你的報道，但白天那麽多人看見，你的“勇敢”名聲遲早都傳出去的。”
在袁占國這裏，趙剛獲得了“勇敢”的評價。
就在趙剛和袁年軍、袁占國推杯換盞時，濱江區區委家屬大院、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陶文兵的家裏，陶文兵和陶婧也在看著靜海的電視報道。
陶婧看到新聞報道裏趙剛隻有一個鏡頭，連名字都沒有提，心裏頗為不痛快。陶文兵當然明白是怎麽回事，也清楚這是對趙剛的一種保護，不過陶婧不問，他不會專門和他女兒解釋，這種“圈裏圈外”的東西，陶文兵希望女兒知道的越少越好。
不過，他對趙剛白天發揮很滿意，嘴上就不吝誇獎，對女兒陶婧說道：“小趙人不錯，危急時都很鎮定。”
陶婧聽到自己父親能誇趙剛，簡直比電視報道裏誇獎還要高興一百倍。這種家庭長輩的認可，才是陶婧最重視的。
陶婧的母親是個高中老師，此時也坐在旁邊，一臉疑竇的看著這對父女。
陶文兵餘光看到自己的妻子，心想陶婧和趙剛的事，要不要提前和老婆說一下，詢問下她的意見。自己這邊覺得趙剛還可以，陶文兵為官多年，閱人無數，趙剛的本質他一眼就能看透，可靠堅毅、鎮定勇敢。不過這是為人處世的的方略，到底在家庭裏是否是個好男人，陶文兵還會繼續考察的，還有對方家庭背景等這些因素都需要權衡。
在陶文兵這裏，趙剛獲得了“鎮定”的評價。
此時，香味美食品廠寧海洋的家裏，寧小兆溫順的趴在沙發上，一邊吃零食一邊逗弄小波斯貓。
寧海洋正襟危坐的看著靜海電視台的新聞聯播，寧海洋人老成精，看到關於萬利輪胎廠的新聞報道，除了給張茂林鏡頭以外，居然還給了黑小子趙剛一個特寫，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寧海洋看了看寧小兆，發現這個孫女還在迷迷糊糊的逗弄小貓，寧海洋心裏歎了口氣，開口問道：“小兆，爺爺問你，你中秋是不是做了食品送給勞動局的那個黑小子了。”
寧小兆正專心的玩耍，聽到寧海洋這句話，很詫異為什麽爺爺怎麽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做的事了，臉蛋瞬間變得通紅，桃花眼眨巴眨巴的要滴出水。寧小兆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的爺爺，就不說話繼續逗弄著小貓。
寧海洋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孫女，想起中秋時這個傻乎乎的小孫女居然想瞞著自己偷偷去做蛋糕的事，寧海洋覺得心疼又好笑，看著新聞報道裏趙剛的背影，寧海洋咀嚼片刻，嘟噥道：“這是個厲害的小子，就是小兆以後怎麽辦。”
然後，寧海洋想到自己孫女這麽單純柔弱，碰到趙剛這種厲害的男人，寧海洋覺得有利有弊，一時間患得患失，心中五味雜陳。
在寧海洋這裏，趙剛獲得了“厲害”的評價。
靜海市的海洋大酒店頂層包廂，濱江區區長張茂林正和一個40幾歲戴眼鏡的男人吃飯，他們也同樣看到了這則新聞報道，戴眼鏡的男人說道：“怎麽樣老張，新聞這樣報道，還算滿意吧。”
張茂林端起酒杯和這個男人碰了一下，笑著說道：“有餘部長親自把關，我肯定100個放心。”
戴眼鏡男人“哈哈”一笑，然後說道：“不過我聽電台那邊的記者說，這次事情的解決多虧了一個叫趙剛的勞動局小夥子，老杜和我匯報時多次讚賞，還慫恿我去那邊要人，說趙剛的性格很適合宣傳部的外勤工作。”
張茂林聽了，心裏一曬，趙剛這個小夥子他也很看好準備啟用，但不是現在，而是等自己當上區委書記後，現在還需要再考察考察，但他也不會讓其他人截胡，於是開口說道：“小趙是不錯，不過他還沒轉正。”
戴眼鏡的男子聽到趙剛還沒轉正，就沒有繼續追問。現在的趙剛對他來說還隻是小人物，方便的話也可以借調，但趙剛沒有轉正，調動手續就太麻煩，這件事就隨手擱在腦後了。
在張茂林這裏，趙剛獲得了“不錯”的評價。
第二天趙剛去上班，在門口碰到了局長馬平，馬平看到趙剛精神抖擻、朝氣蓬勃的站在辦事大廳前整頓秩序，就笑眯眯的看著。
趙剛本來不準備去打招呼，不過看到馬平特意駐留了一下，趙剛如果再裝作看不見而專注手中的工作，就有“矯飾虛偽”的嫌疑了。於是趙剛走到馬平身前，響亮的打了個招呼：“馬局，您好。”
馬平心情看起來不錯，居然輕輕拍拍趙剛肩膀，說道：“好好幹。”
在馬平這裏，趙剛得到了“好好幹”的鼓勵。
等業務科的同事全部到齊後，楊曉珊、金月娥、王連金開始七嘴八舌問起趙剛昨天的事，濱江區說大不大，昨天發生的事影響不算小，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了耳聞，傳聞中把趙剛敘述的神乎其神，現在當事人趙剛就在眼前，當然要仔細的詢問了。
趙剛對於這種詢問，一概采取簡短的敘事態度，把所有的成績都推給了馬平、紀立軍、朱明義、袁年軍、甚至林保軍都有出彩的地方，就是他趙剛本人自己沒做什麽大事。
趙剛也頗為老練。在勞動局內，如果是業務科的同事問，他就誇馬平和袁年軍；如果是監察大隊的同事問，趙剛就誇馬平和林保軍；如果是其他科室的同事詢問，趙剛就誇馬平、紀立軍和朱明義。總之，不同的人問就有不同的回答。
社會相處上，最好的誇獎方式就是背後誇獎，通過其他人的嘴巴傳達到“被誇獎人”耳朵裏，這樣誇獎會顯得更加真誠，“被誇獎人”也更容易相信。
這一天趙剛的名聲很響，甚至公安局和工商局內都有趙剛的名字回蕩。這些基層一線單位，在昨天的事件中，大部分人都親眼目睹了趙剛所做所為，不過趙剛依然秉承低調謙虛的態度，甚至還會推諉昨天的功跡，這為他贏得了不少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