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無生宮中,素來至高無上的帝王與玻璃沉默了許久。
玻璃率先開口,有些猶豫地道,“或許隻是王後今日沒睡好,並不是皇所想的那樣。”
畢竟安瀟湘近日的失眠多夢,大半夜傳太醫的情況也不少。
話說出口,卻又見夏無歸的臉色又沉了幾分,玻璃終於說出了那番話,“難道,還要……不如請老師爺一同想法子?”
夏無歸微微抬眸,掃了一眼玻璃,卻又很快挪開了視線,“玻璃,你應當知道師尊不喜管孤的事。”
的確,星凜尊者什麽都願意幫夏無歸,唯獨不願意幫安瀟湘,安瀟湘生了夏墨不錯,命裏卻是克夏墨的,他什麽都能讓步,唯獨夏墨他不可退步。
若是將這件糟心事兒告訴星凜尊者,怕是不但得不到星凜尊者的幫助,他還會收回幫安瀟湘治眼睛的決定,並且動殺人的心思。
做了他幾十年的徒弟,對他的某種決定,自然也能揣測出幾分意思。
想至此處,二人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由於夏墨的再三央求,星凜尊者心一軟,終於答應了讓她去遊街。
夏墨自出世以來,便一直待在夏宮之中,從未出過夏宮,自然羨慕宮外的天空、向往宮外的自由,此次盛大場麵,她終於有了出宮的機會。
而來到無生宮時,卻見夏無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一旁的玻璃雖麵無表情,卻也能看出心緒不佳。
星凜尊者挑了挑眉,並不在意眼前沉悶的氣氛,一把推開了門。他看向那層層疊疊台階之上、王座之上被驚動的帝王,吊兒郎當地道,“乖徒兒,為師看了墨兒的花車,總覺不夠華麗,想換一輛花車可好?”
夏無歸掃了他一眼,凝視片刻,沉聲道,“師尊做決定便好。”
星凜尊者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又從袖口中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那個一邊佇立著的玻璃,“那便好,為師這番呢,主要是想給乖徒兒看看為師新畫的花車草圖,車已經做好了。”
玻璃接過那張紙,麵色有些怪異地看了一眼星凜尊者。
所以車早就改了,來了個先斬後奏,如今遊街都要開始了,才告訴皇,車換了,那這通知和不通知又有何區別呢?
玻璃下意識抬頭,悄悄瞄了一眼夏無歸,卻見他神色從容,似乎並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才斂下思緒,看向手中的花車草圖,當即扭曲了臉色。
隻見花車並沒有多大的變動,隻是從單人座變成了雙人座,感情老師爺就是要給自己添一個位置,花車啥模樣,他根本不會介意。
玻璃看了一眼殿門,星凜尊者早已離去。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夏無歸,將花車草圖展開,“皇……”
夏無歸連看也沒看一眼,“罷了,先遊街。”
原本是想請星凜尊者一同來做決定,但又想了想他從前的行徑,靠譜,卻對安瀟湘不靠譜,於是將此事擱置,畢竟直至現在,暫且還未鬧出人命。
而此時,無生宮外衝進一皇衛,“大事不好,王後不見了!”
夏無歸臉色微變,二話不說,大步踏下台階,“封鎖城門,找!”
而他做出這個決定的一瞬間,玻璃則當即便跪下,“若是封鎖城門,花車便出不了城門了,全夏國的百姓都瞧著呢,皇!”
言語之中,透露著些許無奈。
做這種事並非第一回,當著全國百姓的麵,將他們視若無睹,找尋一個罪惡滔天的王後,實非君主所謂。
原本夏無歸的名聲便被安瀟湘敗壞到快沒有了,如今若再為了她放了全國百姓的鴿子,怕是皇今後的名聲也不會多好。
他是的確守護了整個夏國,卻也的確未守護整個夏國的百姓,坐擁著江山,卻不為百姓著想,他是個偉大的君主,卻並非英明的君主,的確是千古一帝,卻並非眾心所向。
若用尋常坊間百姓的流言而述,皇與王後之間的情愛轟轟烈烈,卻像兩個孩子一般你追我趕,可卻堆積了無數人的骨灰,淡漠如水的情像風一般一吹即散,卻堆積了無數的怨念,為之陪葬。
不論如何,這次遊街夏無歸都必須出席,畢竟,坊間的皇與王後雖不英明,明王大人卻仍是這個夏國的戰神,百姓的敬仰所在。
夏無歸腳步半分都未挪動,回頭深深凝望了玻璃一眼。良久,他才沉聲道,“玻璃,這都是孤欠王後的,一切是咎由自取,若你執意阻攔,便不要跟在孤的身邊了。”
說罷,他便大步離去,留下滿麵空白的玻璃。
跟了皇數十年,卻從未想過皇有一日竟會拋棄他,僅僅因為他的忠言逆耳嗎?
今日,是個好日子,懿城城門大開,諸葛明空騎著戰馬自成門外而來,與那王座打了個照麵。
而王座之中,“夏無歸”隻緩緩點了點頭,並無任何言語。
諸葛明空覺得有幾分怪異,卻想了想,皇素日也並不喜言語,便斂下了心中的心緒。
他騎著戰馬沿著空蕩蕩的街道,在兩旁百姓恭敬的目光之下,緩緩而過。
焱炎火與叕叒雙又於他後方兩側,跟著入城,皆是一般無二的麵無表情。
在眾人將視線都挪開之後,轎攆之中的夏無歸微微鬆了口氣,又悄咪咪的探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花車,頓然又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角。
本想與墨兒好好做一輛花車,賞夏宮懿城百姓的光景,怎料,這倆人突然金蟬脫殼,這下好了,好好的一個遊街,那過了世的王後不來便罷了,連君王都是假的。
但是他真正氣惱的是,他真的很想同夏墨坐同一輛花車。
想至此處,星凜尊者裝扮的夏無歸又不爽了些。
與這頭的盛大光景相反,望月樓之上,正是一片豔色。
那熟悉的床榻之上,正臥著一抹慵懶無度的赤色,紅衣公子優雅的目色之中,流淌著熟悉而勾人心弦的妖色。他的聲線帶著長長的尾音,令人遐想連篇,“小安兒,你終於來了,芷等了你許久了。”
而他的眼前不遠處,一席盛裝的瀟湘,那精致美麗的容顏之上,帶著從容不迫的微笑,如既往的人畜無害,一如既往的溫柔和緩。
此時二人身上的氣息類似,同樣的人畜無害,同樣的平易近人,卻也同樣的暗藏危險、暗流湧動。
瀟湘如期赴約,芷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節骨分明的纖長手指,一股強盛而遮掩不住的妖息湧動,直卷起一陣風浪,將窗沿大開,頓然紅紗滾動,懿城光景一覽無餘。他將指尖置於唇畔,“噓”了一聲,帶著意味深長的聲線,慢慢地道,“小安兒,聽聽,是誰來了。”
瀟湘麵色從容,邁著優雅的步子,慢慢渡步走向窗沿,向下眺望。她的藍眸之中,倒映著的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皇衛,將望月樓的四麵八方圍的水泄不通。
望月樓之下,玻璃站了出來,麵無表情地道,“王後,皇在等您回去。”
即便這些皇位的主人並未現身,瀟湘卻已將他們所前來的目的心知肚明。她唇畔挑起一抹熟悉而溫和的弧度,又轉頭看了一眼,床榻上貓兒一般慵懶而漫不經心的美人,“你想讓我怎麽做?”
“小安兒,你覺得芷想怎麽做?”芷不答反問,眸中的意味深長更為明顯。
瀟湘微微一笑,順從著他,又看向窗外的光景,慢聲喊道,“你們都回去吧,我要同這位公子敘敘舊。”
即便玻璃不願前來,卻仍是前來了,誰能想到,皇一世英名竟栽在了這個女人身上。
聽見瀟湘的話,他更是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麵色肅然地道,“王後,莫惹火燒身,您也知道皇的性子。”
瀟湘依舊是那副人畜無害的微笑浮於麵上,分明是笑著的,卻讓人覺得十分遙遠。她緩緩伸手,扯下了衣帶,輕輕一拋,衣帶隨著風飄出望月樓,連同外衣也一起散落。
見狀,一眾皇衛當即垂首,不敢肖想,多看一眼,瀟湘卻仍舊麵不改色,“無妨,你們不走,都上來一起看也無妨。”
知情者隻覺得瀟湘的所作所為讓人咬牙切齒,不知情者隻覺得她放蕩輕浮,根本配不上夏無歸,即便敢怒不敢言,卻也沒有一個人敢將這些話說出口。
而瀟湘的這種行徑,到讓芷覺得有幾分意外。
他能料想到安瀟湘咬牙切齒配合的模樣,卻也想到她拚命與他反抗的模樣,卻沒想到他如此順從敬,連吵嘴也不同他吵。
芷輕倚赤衫,緩緩起身,邁著同貓兒一般優雅的步子,逼近瀟湘。他於眾人眼前,自然地攬上了她的肩頭,他並未看望月樓下的光景,而是緊鎖著瀟湘的容顏,妖眸中盡是意味深長,“不錯,的確是芷邀小安兒一敘,各位要上來一觀,芷也並不介意。”
說罷,瀟湘本便鬆散的外衣便被他一把扯下,她絲毫也未反抗一下,任由他胡作非為,並且還出聲附和道,“不錯,他說的對。”
瀟湘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二人你儂我儂的模樣刺痛了那褐金色的瞳孔。
這之後,芷便攬著隻著中衣瀟湘轉身,到了眾人的視線盲區,瞧不見的位置,沒有人知道他們後來在做什麽,也沒有人敢想。
這完全是你情我願,也看不出瀟湘有半分被脅迫的模樣,等會兒他們即便衝上去,能瞧見的,不過也是那副丟人的情景。
不知他們收到了何種指令,陸續撤離了,也沒有人再過問望月樓的事。
此時,瀟湘才抬眼,看向了眼前這個萬種風情、豔絕天下的美人,她笑得溫柔可人,不同於以往任何時候張牙舞爪的她,“你可滿意?”
平日的安瀟湘,所以說力量微弱,卻也在拚命的反抗他,沒有任何時候是像這般的順從他。今日的安瀟湘,隻讓芷覺得換了個人。
即便如此,這副誘人的身軀依舊迷人。
芷不徐不疾地探手,撫過安瀟湘的後腦勺,冰涼的指腹擦過她的眼角,那雙晶瑩剔透的藍眸溫柔似水。他妖眸中又多了幾分興味,“聽聞小安兒的眼見不得光了,如今看來竟是傳聞,可惜芷的傷藥派不上用處了。”
言至此處,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小玉瓶子,又有些惋惜地隨意一拋,玉瓶子砸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隨即,他緩緩鬆開了挾製瀟湘的手,邁著優雅的步子,臥回了那床榻,笑的漫不經心,“既然小安兒來了,芷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話音剛落,暗處隱藏已久的淼沝水站了出來,“屬下這便殺手都回來。”
說罷,她便隱匿入了黑暗之中,再無蹤跡。
此時,望月樓之中,隻剩安瀟湘與芷二人。
即便皇衛不敢攻入,卻也不敢放任人進出此處,得知此處的醜事,仍將此處的方圓十裏圍的密不透風。
玻璃站在某一處角落,麵如臭狗屎一般。
皇眼巴巴地來救王後,結果王後將他們趕了回去,但他們不僅不能走,還要守在此處,不讓人打擾王後與他人的私情。
怎麽想都讓人覺得氣惱,若他的女人這般,他早已衝了上去,那奸夫**亂砍一通,這樣的女人還能要嗎?
瀟湘似乎對這一切都並不感興趣,在空氣恢複靜謐的一瞬間,她便徐徐伸手,扯了扯自己本便鬆散的衣衫。
一瞬之間,中衣散落,隨即而落的,還有她的長裙。
這身衣裳,是為了與夏無歸遊街才特地製作的,一針一線精美的絲線繡工,光是製作,便用了兩月之久,如今一層層的剝落好似嘲諷一般,將他們二人之間的情感,碾至低穀。
床榻之上的紅衣美人從始至終隻是不徐不疾的模樣,看著瀟湘一層層剝落自己的華袍,妖眸之中的興味更甚,卻仍是一動不動。
愈發曖昧的空氣之中,妖風似乎有意無意一般,吹起了搖搖欲墜的褻衣,飄出了望月樓,搖曳,飄搖不定。
望月樓之中,原本的勾魂香已淡了許多,但常年的熏染,讓芷的身上已有揮之不去的勾魂香,隻讓人未見其人,先聞其香,流連忘返,不可自拔。
瀟湘身軀赤條,身段完美,一步一步上前,坐在了紅衣公子的身前,勾住了他的頸。她聲線溫柔,若有似無地吐著香氣,“你猜猜我想做什麽?”
紅衣公子麵色有了微微的鬆動,從容不迫地抬手,也勾住了瀟湘的頸,“芷隻知道芷想做什麽。”
說罷,便欲欺身而上,卻被瀟湘製止。
“別動,讓我來。”瀟湘聲色似乎帶著誘惑的感覺,慢慢觸上了她的衣帶,一把扯落,隻讓他覺得,軟香的氣息滿懷。
瀟湘坐在紅衣公子的身上,動作嫻熟,不同於上一回的生疏與青澀,似乎已做了無數次,卻依舊美妙無比,隻是沒有了痛楚,隻剩下從容。
這種事,都能如此從容,但紅衣公子此時並不想思考這些,隻想與眼前這個妙人沉入溫柔鄉。
不知持續了多久,瀟湘似乎一點也不累,從始至終都沒讓他翻過身,掌握著主導權,她目色從容,人畜無害的笑容依舊,連吻都是香甜的。
就是紅衣公子實在繃不住臉色,悶哼一聲,瀟湘這才慢了下來,身軀的變化卻仍舊讓他仙欲死。
她磨著他,似乎半分感覺也沒有,一直微笑著。
紅衣公子實在忍不住,終於翻過了身。他聲線帶著少見的沙啞,讓人覺得多了幾分性感,“小安兒今日這般厲害,真是讓芷覺得,要給小安兒一點顏色瞧瞧才行。”
說罷,他便狠狠地吻著她,身軀未停,比方才還要迅猛。
兩副纖長漂亮的身軀身軀糾纏於一體,不似在做那般事,倒似優美的畫卷一般。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
從始至終,瀟湘都似麻木了一般,不論他怎麽觸碰她的點,她都不似上一回那般敏感,隻讓人失了味道,卻仍舊美妙。
而此時,瀟湘終於開了口,臉上的笑容人畜無害,“怎麽樣?”
今日安瀟湘的主動,是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並沒有想碰她的意思,可她卻羊入虎口,作為正常的男人,他無法抵抗矩這個誘惑。
即便如此,芷仍舊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倚著床榻,懷中躺著軟香美人。他張了張誘人的唇,正欲開口,卻霍然皺了皺眉,看向瀟湘的妖眸之中,帶著幾分不敢置信,低言道,“小安兒,真狠。”
說罷,他好似受到何種痛楚一般,眉間的皺折,不論如何都揮灑不去,他悶哼一聲,露出痛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