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安瀟湘夾了一塊兒菜給夏無歸,滿麵心疼地道,“相公,你真辛苦。”


  安瀟湘的關心,對於至高無上的帝王而言,但是越多越好,照單全收。他目光掠過一桌的菜,驟然停在了那一道赤色菜點上,隨即伸出了筷子,夾給安瀟湘。他聲線帶著鮮少可見的溫情,慢聲道,“王後也辛苦了。”


  這短短一月,她經曆的也不少,幾次三番從鬼門關將性命扯了回來。原來他都看在眼裏。


  安瀟湘感動的點了點頭,直接撩開霜紗,順著他的筷子便咬下那塊兒東西,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中炸裂開來。她豁然瞪大了藍眸,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吃。”


  夏墨看著二人的互動,默默戳了戳筷子,弱弱低言了一句,“父君,墨兒也要吃。”


  說著,夏墨便長大了嘴,一副等著夏無歸給她吃的模樣。


  夏無歸撇了夏墨一眼,不徐不疾的伸出了筷子,夾了一塊血燕放在她的碗裏。


  看著夏無歸的動作,夏墨搖了搖頭,又長大了嘴。


  霸凜傲慢的帝王冷哼一聲,掃了她一眼,又重新將視線落回了安瀟湘的身上,慢聲道,“父君的筷子隻有母後能動,你自己吃。”


  這段言語,著實讓安瀟湘險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咽下口中的血燕,重新伸出筷子,夾起了夏墨碗中的血燕,朝她的嘴懟過去,“來,母後會喂你吃。”


  夏墨本來失望得很,見安瀟湘又重新夾下的血燕,她當即又眯起了眼,重新張大了嘴。


  在血燕即將落入夏墨的嘴裏時,安瀟湘的筷子再一次被人攔截,而攔截之人自然是夏無歸。


  夏墨與安瀟湘齊刷刷的望去,便見夏無歸滿麵不耐之色,隱隱有些傲嬌的意味,慢聲道,“王後的筷子,也隻有孤能動。”


  說著,他便徑直握過安瀟湘的手,順著筷子咬住了血燕,而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味道的確不錯。”


  安瀟湘臉色紅了紅,又轉頭見夏墨臉鼓的像包子一般,委屈的撅起了嘴。


  翌日,即便有極大的安全隱患,安瀟湘還是出門去了商會。


  在夏無歸的眼皮子底下,她就不信,芷還敢做什麽事出來,畢竟前一日,他才險些被夏無歸打死。


  揣著這般信心滿滿的心思,安瀟湘待上了安家營剩下的所有人,再一次浩浩蕩蕩去了商會。


  不是她怕死,她隻是帶這些人去撐場麵罷了!不錯,她就是帶人去撐場麵!絕不是怕死!


  麵前便是那熟悉的商會大門,層層圍牆圍繞著圓形的場地,高掛著數條紅紗,將氣氛渲染的更為熱烈。


  想著,安瀟湘心中的底氣更足,昂首挺胸的往前走了幾步,卻霍然踩到一根樹枝兒,當即驚得的跳起一步。


  在看清地上是根樹枝之後,她才鬆了口氣。


  橙子跟在後頭,心情有些複雜地說了一句,“主子,若是怕不安全,不如我替您上去。”


  這樣,即便是殺手來了,也威脅不到安瀟湘分毫。


  聞言,安瀟湘倒是堅決地搖了搖頭,“不行,這一回是商會會長單獨接待我,我帶這麽多人來,本是不合規矩了,若是連人也不來,那會長的臉往哪兒擱?我今後還如何在商界立足?”


  這番話,讓橙子打消了念頭。


  會場之中一片空蕩,一個人影都沒有,安瀟湘來的浩蕩,直讓會場上下都站滿了人。


  這一回是會長單獨見她,應當在半刻鍾後,商會其他人也會陸陸續續來到,來見證安柚茶坊的加冕。


  安瀟湘在她的位置上坐下,回頭問了一句,“你們誰見過會長長啥樣?”


  良閔、墨白麵麵相覷,眾人紛紛搖了搖頭,“會長神出鬼沒,鮮少有人見過,但是他每一次出現,都會戴上一個麵具。”


  戴上麵具……


  聽到這番話,安瀟湘心頭咕咚一聲,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霍然瞪大了眼,從懷中抽出一個精致的玄色麵具,“你們說的麵具,是不是這個?”


  “怪不得你從前看您帶這方麵具這般眼熟,原來與那商會會長的麵具差不多一模一樣!”


  見墨白與良閔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安瀟湘便徹底明白了這是個圈套。她當即一拍大腿,站起身便要走,“走,走,走,快走快走!”


  “黑衣大人,這是要去哪兒啊?”一道熟悉而勾人心弦的聲線,自二層之上傳來,與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彌漫著妖息的異香。


  這番言語拖著長長的尾音,令人不由生出去探究的欲望,紛紛伸長了腦袋,朝那發聲之處望去。


  安瀟湘萬萬沒想到,芷不僅是地下賭莊的第一公子,望月樓的掌櫃,天香樓的幕後之人,還能是聞名星凜的商會會長?

  隨著眾人的目光所在,一席熟悉的紅衣緩緩映入眾人的眼簾,那精致的容顏之上覆著一層玄色麵具,就露出微微上揚的唇角,而那副麵具,果真與安瀟湘手中那副麵具一般無二。


  芷的動作如初優雅,拖拽著身後長長的玄色衣衫,墨發鮮少可見地立了冠,將整個人都顯得挺拔了不少,卻難以遮掩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勾人氣息。


  安瀟湘頓然如臨大敵,騰的一下站起身便要走,卻霍然聽見一陣喧嘩。她趕忙將視線掃向那喧嘩之處,當即臉色一變。


  隻見商會各處的人都已紛紛來到,湧入了各個座位,朝芷拱手問好,“會長大人,近來無恙啊。”


  芷並未回應那打招呼的人,頭也不回一下,隻是朝那商客微微擺了擺節骨分明的手指,仍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著安瀟湘。勾人心弦的聲音,帶著玩味的意味,“你也是,近來無恙。”


  都已成了這般情景,節骨眼上的事,她也隻能趕鴨子上架,勉強坐了回去。


  要應酬完這些商客才行,不可意氣用事,即便會長是他,她也不能如此莽撞。


  商會的人陸陸續續來了一大半,比安瀟湘頭一回來時熱鬧多了,各個掌櫃老板相互碰著杯盞,討教著生意上的事,隻待人來全了,朝安瀟湘敬了酒,今兒這事兒才算完。


  坐的越久,安瀟湘便越如坐針氈,尤其那二層之上,仿若有雙眼睛無時不刻的直勾勾的盯著她,直讓她寒毛倒豎。


  而此時,門外又是一陣喧嘩,眾人紛紛起身,朝那個方向望去。


  安瀟湘也有些好奇的看了過去,隻見一批熟悉的星雲侍女踏入,隨即便是身著紗衣的青木流沅,她麵色溫婉可人,柔和似水,論麵向何人都是知理知性,笑容平緩,姿態如出一轍的優雅。


  從上一回一般,大部分的商會掌櫃老板,都紛紛向青木流沅諂媚並表達好感,朝她敬酒。


  青木流沅卻僅是溫和一笑,委婉地拒絕道,“妾身近日身子不爽,飲不得這杯酒,實在不好意思,改日定請大人喝上一盞。”


  聞言,那人也並沒有生氣,隻是笑的越發燦爛,連連點頭,“是是是,流沅格格您請上座。”


  青木流沅微微點頭,對每一個過路的人都知性有禮,遊刃有餘,分明是一個大家閨秀,卻做的出商場老手的姿態,端的起架子,放的下身子,就這般的態度,安瀟湘都有些佩服她。

  她最見不得別人無故諂媚,也不喜歡與這些個諂媚的商會老板掌櫃交涉,各做各的生意好了,何必要來來往往的?

  所以安瀟湘最不會處理人情世故,卻是打從心底的喜歡發善心,她喜歡用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的善良,而不是用這些個人情關係口頭交談,紙上談兵。


  導致這麽久以來,她沒有一個合適的商業夥伴,也隻有安柚兒支持她,身邊人都對他避之不及,全是因為她交涉時的不耐煩。


  青木流沅邁著優雅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上階梯,來到了二層之上,安瀟湘對麵的樓閣之中就座。


  此時,人才算來齊。


  幾近整個懿城找的上演的掌櫃富人,通通都來齊了,他們紛紛續上杯盞,朝安瀟湘的方向舉起了酒杯,說起了客套話,“黑衣大人,恭喜呀!打今兒起我們便是一家人了,若有哪幫得上的,盡管同在下說!”


  說著,他便要高舉杯盞,卻在即將飲盡杯中酒時,被身邊的人推搡了一下,“你想什麽呢?同王後的妹妹做一家人?你不要命了嗎?”


  那人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哈腰說著抱歉,很快此事便翻過了片兒,但安瀟湘明顯感覺到,現場的氣氛沒有剛才那般熱烈了。


  各個掌櫃自是最會交際,不會讓空氣出現一絲的尷尬裂縫,很快便將此事圓了回來,“黑衣大人,我等帶來的禮,已交給您的下屬了,望日後飛黃騰達了,莫忘了在下的一份啊!”


  不錯,不論安瀟湘是黑衣,或者是那大名鼎鼎的夏國王後,都是值得巴結的身份,所以此時諂媚,不論她是誰,日後也定會大有益處。不巴結,至少也不會得罪。


  二層之上的富商們也站出了樓閣邊緣,紛紛揚起了杯盞,朝安瀟湘的方向敬起了酒,“在下才識淺薄,不會說什麽漂亮話,便祝黑衣大人生意興隆,萬事如意!”


  安瀟湘拿起酒杯,慢慢走了出去,朝每個方向都揚了揚,“多謝各位的抬愛,日後還望各位多多照顧。”


  大多都是生麵孔,她唯一認識的,便隻有青木流沅與二層之上的芷,帶著麵具的他看不出表情,她卻能瞧見他唇畔似笑非笑的弧度,以及那淺薄的玩味。


  青木流沅更是如同以往一般,帶著那副假笑的麵具,對誰都能彬彬有禮,溫婉優雅。


  安瀟湘仰頭飲盡了杯中酒,又四處招了招手,應付了幾句,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是什麽酒,後勁兒這麽大?”這才剛坐下,安瀟湘便感覺頭暈目眩。她探手入霜紗捏了捏眉心,轉了轉手中的玉杯,霍然開口,“這酒哪來的?”


  墨白與橙子麵色茫然,卻豁然嚴肅了些。他仔細思慮了一番,“好似這酒盞,我們方才上來的時候便有了。”


  朱蘇也點頭,“不錯,且我們方才一直守在此處,這中途也無人來送過酒。”


  良閔眉心微皺,目光四下掃視了一圈,很快落在桌上的酒壺上。他上前掀開了那酒壺蓋子,至於鼻翼邊上輕輕一嗅,當即便道,“不,不好,這酒有問題。”


  安瀟湘眨了眨藍眸,沉重的眼皮幾番耷拉,霍然閉上了眼睛,緩了緩神,卻隻感覺意識越發混沌,再睜開眼已是一片黑暗。她霍然有些驚慌,卻故作鎮定地捏緊了拳頭,“遭了,又中計了。”


  良閔當即麵色肅然地掃向四周,命安家營分立兩側,將安瀟湘包圍起來,護在中間。


  墨白整個人是有些懵批的。他是怎麽也不敢想有頭一回,還能有第二回的,更何況在這般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還敢動手腳?

  四周好似突然安靜了一般,原本熱絡的會場,一片靜謐。


  安瀟湘緩了緩神,意識越發清晰,但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連一絲絲的光線她都瞧不見。她偏頭低語了一句,“下頭的人怎麽了,為何突然沒了聲兒?”


  墨白將橙子護在身後,小心翼翼的探出了頭,往下觀望了一眼,便見會場中緣分聊得熱絡的掌櫃老板們,紛紛舉起了手中的酒,卻好似凝固了一般,停在那處。


  而他們的身後站著數十個黑衣人,正拿刀架著他們的腦袋,再將視線往上,連二層之上的人也沒有放過,所有的富商都被刀架著腦袋,包括青木流沅。


  青木流沅雖被黑衣人要挾,卻從容淡定的好似沒事人一般,仍就是那優雅的姿態掃視四周。


  墨白臉色煞變,與良閔對視一眼,當即便看到了一樣的神色,“這一回,才是真正的中計了,看來為了將我們拿下,那人將整個會場都包圍了,寧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人。”


  安瀟湘暗自捏緊了拳頭,卻見眼前一片黑暗,她努力地聽身邊的風聲,“不行,僵持在這兒遲早會死,我們得有一個人出去通風報信,找人救命。”


  她這回將所有人的都帶來了,外頭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包括夏無歸。除非夏無歸手底下的人有偷偷跟著她,但安瀟湘一想到淼沝水,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徑直說了一句,“橙子就你去吧,你輕功好,這兒可能有大麻煩了。”


  不知道究竟是何人非要她的性命,但是不論是何人,今日之後她必要將之揪出來。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挺過今日。


  芷會幹這種事嗎?安瀟湘首先便排除了芷害她的可能性,如果他要出手,早已出手了,何必要等到如今了?何況她於他而言還有利用價值,他不會輕易殺她。


  那麽還有誰會做這事呢?青木流沅?但她們之間有何深仇大恨?要到殺她的地步?

  再細想想,眼下商會裏頭每一個人都有害怕的可能,因為她是黑衣安瀟湘啊。


  麵對如此嚴肅的局麵,橙子也隻能點頭,一閃身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嘎吱”一聲推開了窗,越出了商會的窗沿,再不見蹤跡。


  這推窗的響聲,好似吹響了戰爭的號角一般,殺手們紛紛動起了手,將每個商會老板追著跑。


  帶著護衛的商會老板被護著嚴實,而不帶侍衛的人便隻能跑出門外,越快越好。


  這些個殺手好像有目標一樣,並不是針對商會老板,隻是想將他們嚇走,而後如安瀟湘所料,殺手們紛紛走上了二層之上,安瀟湘的席位之中。


  安瀟湘看不到周圍發生了什麽,隻聽到陣陣刀光劍影的聲音。有一些冰冰涼涼的水澤濺到了她的臉上,安瀟湘知道這或許是血。


  良閔與墨白相繼遇到了麻煩事兒,皆從她的身邊撤開,那隻感覺到他們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安瀟湘在一片漆黑之中摸索著桌案,不動聲色地握起了玉麵杯盞,霍然往身後傳來腳步聲的地方砸去。


  那黑暗之處傳來一聲輕輕的痛呼聲,見砸對的人,安瀟湘又再拚命砸了幾下,卻霍然被扼住了手腕,跟前傳來熟悉勾人心弦的氣息,以及慵懶如舊的聲線,“芷來就小安兒,小安兒竟還打芷,芷的心好痛。”


  見是他,安瀟湘怔了怔,又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酒盞,警惕道,“救我?我怎麽不信,我怎麽覺得你就是來殺我的?”


  身側傳來一陣輕笑,隨即,她手中的杯盞便被奪了去,“若芷要動手,何苦等到今日?芷又何必費功夫了救小安兒呢?”

  “說的有些道理,那你知道今日這事兒是誰做的嗎?”安瀟湘並未全然放下警惕,而是反套他的話,“你告訴我,我便相信你。”


  隻要是芷說出的話,安瀟湘的確能相信,因為她知道芷並非那種耍陰招的人,即便是耍陰招,也是光明正大的耍陰招,堂堂正正地告訴所有人,他在耍陰招。


  所以安瀟湘才敢斷定,此事十有八九並非芷做的,他要做這事兒,必然會提前通知她今日小心一些,或者光明正大的告訴她,動她的原因。


  芷似乎思慮了片刻,黑暗之中的他並沒有言語,讓安瀟湘有些焦慮。


  良閔與墨白聲音早已不見了,耳側仍有淩亂的刀鋒劈砍的聲音,似乎就近在咫尺,怪嚇人的。


  安瀟湘伸出手在黑暗中胡亂的抓了兩把,卻並未抓到人,她有些茫然與害怕,麵上卻不動聲色,聲音卻有些驚慌的顫抖,“你擱哪兒呢?給我出來。”


  倏地,安瀟湘的身後忽然被拍了拍,她霍然轉過了頭,便是一個大嘴巴子要抽過去,卻又一次被扼住了手。


  一個帶著異香的溫暖懷抱將她擁入懷中,耳畔傳來一陣熟悉的勾人心弦的聲線,噴灑於她的耳側,“小安兒,你是在找芷嗎?”


  還不等安瀟湘說出任何言語,芷便霍然旋了個身,安瀟湘雙腳懸空,隻感覺自己置身於半空之中,她忽然有一種,從一個坑爬起來,又跳入另一個坑的感覺。


  刀光劍影的聲音逐漸遠離了她的耳廓,她也不曉得自己被帶到了何處,隻被這狂風刮的迷了眼,囫圇地說了一句,“你要帶我去哪兒?”


  話音剛落,安瀟湘便驟然離開了那溫暖的懷抱,隻感覺忽然自己落了地,腳上踩著柔軟的觸感,像泥土一般。


  芷去哪兒了?

  她一步一步踩踏著,摸索著,卻感覺到腳下踩到了柔軟的東西。她頓了頓腳步,四處轉了轉腦袋卻並未聽見任何聲響,試探一般地說了一句,“你擱哪兒呢?”


  意料之中的,沒有任何回應。至少能確保,此時的她暫時是安全的,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安瀟湘慢慢蹲下,摸索著剛剛踩到的東西,軟軟的,一根種在土裏的。


  是花。


  安瀟湘摸了摸這根被她踩癟了的花,又摸向旁邊,果真是一大片花圃。她輕輕嗅了幾下,便認出了這股氣息,是芷身上的那股味道。


  懿城中有這麽一大片花圃的地方可並不多,莫非這也是他的根據地?


  安瀟湘摸索著一片片的花圃,又觸上了硬硬的樹幹,摸索著來時的路,一路往前走去,直至處上冰涼的石麵。


  像是一個小屋子。


  安瀟湘小心翼翼地跨入門檻,走了進去,摸索著四麵的圍牆,坐在了一張冰涼的板凳上。


  不知何時才能等來救援,並在此歇會兒吧。


  她的視線至今還沒有恢複,也不知是喝了何種毒物,才讓她的雙目失明,以後能不能治好,或者說以後能不能再看見,都是個問題了。


  ……


  此時,無生宮。


  橙子與玻璃交接,二人也是臉色一片煞白。


  安瀟湘又失蹤了?


  當玻璃將安瀟湘失蹤的消息傳遞上後,王座之上,至高無上的帝王當即便震怒無比,大步走下階梯,出了無生宮。


  玻璃也不敢懈怠,派人包圍了方才的商會,隻見商會各處遍布殺手的屍體,墨白、良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命人一探,卻還有一口氣喘著。


  霸凜傲慢的帝王踏入商會會場的一刻,四周的空氣便似下降至冰點一般,能達到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撲麵而來,令人不由生畏,不敢直視。那俊美堪比神魔的容顏之上,盡然震怒淩人,目色所指之處,便是一片聞風喪膽,不寒而栗。


  商會早在殺手湧入的那一刻,便混亂了,富商掌櫃們隻顧四處逃竄,如今已是半個人影也沒有了,隻剩地上躺著的那些個人。


  無論看哪處,都沒有安瀟湘的蹤影。夏無歸眸色驟然一沉,深褐色的瞳孔之中,仿若住著火山一般蓄意待發。


  趕在夏無歸發怒之際,玻璃趕忙碰上槍口,抵擋著這即將湧動的火山。他麵無表情,卻恭恭敬敬地道,“皇,也不算全無所獲。”


  說著,玻璃便揚了揚手,皇衛便押著一人上來。


  淼沝水一直麵無表情地立於一旁,卻在看清那人的臉之後,豁然瞪大了眼,卻迅速恢複如常,不動聲色地與之對視一眼。


  歐陽斯麵色淡然,與淼沝水對視一眼之後迅速挪開的視線。他動作如一地清淺淡然,好似此處被抓的人不是他一般,半分也沒有慌張的意思。


  “尚國大皇子?”夏無歸大步上前,掃了一眼歐陽斯。他冷嗤一聲,毫不遮掩輕蔑傲慢以及即將爆出的怒意。沉聲道,“孤的王後在哪?”


  他並未改彎抹角,而是直接問出了這番話。


  歐陽斯是諸葛隻的看門狗,玻璃是一清二楚的,身為一個皇子,卻卑躬屈膝的跟在諸葛隻身邊十幾年,比仆從還忠心耿耿。


  此時,便是需要這麽一個人承擔皇的怒火,他就怕空手而歸,到時承受怒意的便是他們皇衛隊了。


  歐陽斯麵色淡漠,看不出喜怒,“你的王後在何處,我怎麽知道?”


  話音剛落,歐陽斯便驟然被人提起了頸,高高舉起,手中的力道不減,逐漸加重,令人窒息。


  夏無歸身高魁梧,舉起歐陽斯絲毫不費力氣。他驟然又將他狠狠一甩,砸在了地上,歐陽斯被這幾道逼迫地吐出一口鮮血。


  淼沝水趕忙上前勸道,“皇,若殺了他,便沒有王後的線索了,不如留他一條命,且讓屬下審一審他。”


  夏無歸滿含壓迫感的目光直落在了淼沝水身上,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壓迫人,讓她呼吸都困難了些。他緩緩抬手,並無任何言語,卻讓眾人收了口氣。


  淼沝水趕忙將歐陽斯給逮了下去,玻璃又命人一個一個敲醒安家營的人,但凡是活著有喘著口氣兒的,一個個拖出來審。


  商會直接便成了刑司,活著的殺手們被一盆一盆鹽水澆醒,鞭抽著。


  省了良久也審不出結果,反而讓殺手們自盡了好幾個,夏無歸的心頭越發沉怒,又沉聲道,“將歐陽斯拖出來,一起審。”


  玻璃點頭吩咐了下去,淼沝水的臉色卻霍然一僵,不動聲色地退後兩步,隱匿於黑暗之中,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


  ……


  安瀟湘實在又困又累,便靠在小桌旁小憩,卻霍然被一陣腳步聲驚醒。她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卻也能猜出跟前之人是誰。她捋了捋思路,認真的開口道,“謝謝你救我。”


  “救你?”


  芷的言語冷淡,也並無方才那般熱情了,卻依舊是那般好聽動人,少了那拖得長長的尾音,安瀟湘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突然轉變的態度,讓安瀟湘覺得有些惶恐,畢竟線下他雖脫離了危險,但眼前的威脅卻不止那些殺手,跟前不就站著最大的一個危險嗎?


  還不待安瀟湘反應過來,她便感覺自己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隨即毫不客氣的攬了上來,將她撈了過去,那一瞬,她便落入了一個熟悉而彌漫著異香,溫暖的懷抱之中。

  勾人心弦的聲音,帶著幾分危險的意味,慢慢的噴灑於她的耳畔,伴著幾分溫熱,“小安兒,你怕是想多了,芷沒想救你,芷隻是想…吃了小安兒。”


  安瀟湘咽了口口水,她極其相信芷的確會說到做到,是她試圖同他講道理,“我錢已經備好了,現在就還你,就在…”


  她早已料到會在各種地方偶遇他,於是帶著麵額極大的幾張銀票上門,準備還錢。


  說著,安瀟湘便掙紮著去摸袖口,卻驟然被他扼住了手腕。


  那道熟悉的聲線,讓安瀟湘毛骨悚然,“芷隻想吃了小安兒……怎麽辦呢?”
……

  屋外,淼沝水麵無表情地佇立著,臉色卻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紅潮。


  她方才隻是說歐陽斯被抓了,結果公子二話不說便進去扛起了安瀟湘,然後將大門“哐”的一聲關上,隨即便是安瀟湘逐漸變小的求救聲,而後發出了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又忽然沒了聲響。


  咋回事?

  淼沝水想到了裏頭發生的事,卻不敢去細想,隻默默抬頭望天:一團雲,兩團雲,三團雲……


  這一頭打得熱火朝天,另一頭的歐陽斯將脖子提到了刀尖,險些丟了性命。


  整個商會會場被圍得水泄不通,隻有偶爾的幾聲慘叫聲傳出,卻越發小聲,越發有氣無力,在寂靜的會場中回蕩,極盡驚悚。


  而會場之內氣勢磅礴的震懾氣息,伴著無形中的壓迫與陰森,直讓人透不過氣的窒息感,更令人感到驚悚,而一切皆是由那王座之上,令人瞧不清臉色的帝王所散發的淩人氣場,直讓人不敢逼視。


  而那墨色王座之下,那至高無上的帝王麵前,跪著數十個殺手,與歐陽斯。


  大多早已遭不住酷刑自盡,也有被活活疼死的,而歐陽斯始終麵色如一、一聲不吭,仿若抽打在他身上的並非鞭子,而鞭子也未抽打他一般。


  它們的跟前兵沒有許多刑具,僅圍著數個皇衛,以及玻璃親自審問。玻璃可是邢司中的老手,對待這些個人,他自然知道尋常的刑罰,對他們而言皆是無用,便取用最簡單直接的法子,也易上手。


  殺手們身後,皇衛麵無表情地用沾染了鹹水的鞭子抽打著,被鞭打的人跟前佇立著兩個修羅一般的皇衛,一言未發便扯過他的手,牢牢摁在了案板上,而那人則是不停地痛呼著掙紮,滿麵皆是驚恐,因為他知道,他即將遭遇的,是他親眼見過的,同伴的遭遇——


  “啊啊!!!!!!!”


  皇衛手起刀落,麵色不改,即便臉上濺落了鮮血,也連眼睛也未眨一下。


  削鐵如泥的刀刃,好似切菜一般,將殺手的手指切成了薄片,一片一片,下手極慢,才更難熬痛苦,似精美的菜品一般,混雜著鮮豔的血液,滾滾不絕。


  在又一個殺手受不住絞痛的酷刑自盡後,玻璃才將冷漠的目光,落在了歐陽斯的身上,他麵無表情地行至歐陽斯的跟前,麵無表情地道,“尚大皇子,想必您也瞧見了,忤逆皇的下場。若您還想過安生日子,便將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若是不說,也沒有關係,屬下會幫您,將這些話都吐出來。”


  話落,歐陽斯仍是無動於衷的模樣,甚至連正眼也未瞧一眼玻璃,一副要殺要剮任人把弄的模樣,實在讓玻璃頭疼。好歹歐陽斯再不濟也是個尚國皇子,哪怕並不得寵,但冠著這個名頭,也不能隨意取他性命、對他動手。


  畢竟如今對他動的鞭子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皇衛可個個都並非吃素的,真正的刑還未用在他身上,若當真動起手來,斷手斷腳都已是最輕的了,他會受盡痛苦與折辱,鮮血流盡,卻吊著性命,生不如死,如多人都沒挨過這道坎,便直接自盡了。


  玻璃麵帶難色,轉身恭恭敬敬地稟報道,“皇,歐陽斯油鹽不進,應當如何處置才好?”


  玻璃知道,夏無歸一直在意尚夏兩國的交情,不是因為其他的,而是因為先水帝臨終前的囑咐。


  要尚夏兩國結永世之好,加之尚國多年來也本本分分,並無逾越之處,兩國之間才能相處的融洽,即便歐陽斯跟著諸葛隻這麽多年,皇一直以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歐陽斯的一切抉擇,皆與尚國無關。


  但如今的局勢,便不得不扯上政治層麵了,歐陽斯如此冥頑不靈、執迷不悟,觸怒了皇,便是死一萬回也不夠用。


  夏無歸並無言語,隻緩緩頷首,將冷凝的目光掠過玻璃。


  玻璃隻感覺夏無歸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間,他身後不由自主出了莫名其妙的冷汗,陰森驚悚之感油然而生。他二話不說便垂首,將姿態放的更低,“屬下明白。”


  轉而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又複了麵無表情的冷漠姿態,“尚大皇子,屬下原本也不想對您動手,這可是您自尋的苦頭.……”


  說著,玻璃的話鋒驟然一轉,“動手。”


  “慢!”


  這道聲音傳遍空氣窒息的會場,卻並非場內之人發出的。


  眾人紛紛向的發聲之地望去,看見諸葛明空大步而入,身後跟著風流倜儻如舊的歐陽習習。


  抱有赴死之心的歐陽斯聞聲,不可抑製的抖了抖眉梢,素來淡漠的眼眸之中,終於有了些微乎其微的情緒。


  歐陽習習在看見歐陽斯後,目色豁然一頓,轉瞬便恢複如常,又看向了身側的諸葛明空,朝他投向意味深長的一眼,卻並未被理會。


  兄弟二人的目色變化,並未被諸葛明空放在眼中。他徑直上前,麵色恭敬而嚴肅,垂首於王座之下,以最虔誠的姿態臣服於那帝王腳下,“皇,尚大皇子便交由臣處置,臣知道該怎麽做。”


  霸凜傲慢的帝王緩緩抬眸,褐金色瞳孔之中有了一絲猶疑,似在神遊之際被喚醒了。他緩緩將那極具威壓的視線,掠過歐陽斯,又掃向諸葛明空,莫名的,那素來威重的唇畔,勾起了一個自嘲的弧度。


  “滾吧,都滾吧。”


  夏無歸這般說著,言語卻平淡地過分,再未多瞧它們一眼,隻是又支起了大掌,撐著王座邊沿,扶著那俊美卻疲然的容顏,似沉眠了一般,一動不動。


  見狀,歐陽習習是半分也不敢耽擱,“啪”的一聲敲起了折扇,攙扶著滿身血痕歐陽斯起身,又朝麵色同樣嚴肅淡然的諸葛明空投去了感激的眼色。


  走出夏無歸的勢力圈,歐陽習習歎息一聲,苦口婆心地勸說道,“給那諸葛隻做狗有什麽好的?十幾年了,卑微屈膝,撈了個什麽好處?”


  “閉嘴,”歐陽斯如同以往一般,徑直瞥了歐陽習習一眼,朝一直默默無言的諸葛明空拱手,“多謝明王相救。”


  歐陽習習不滿地敲開了折扇,“怎麽的也該謝我吧?”


  諸葛明空也僅是瞥了他一眼,相當給麵子地將機會推到歐陽習習身上,“要謝便謝他。”


  聞言,歐陽斯竟點頭,認真地朝歐陽習習低下了頭,“多謝。”

  許是做慣了這些事,即便尊貴如尚大皇子,也卑躬屈膝地稀鬆平常,仿若這些,本便應該他來做,而他,本便隻是個下人,而非尚大皇子。


  見歐陽斯這般卑微恭敬且習以為常的模樣,歐陽習習隻覺百感交集,一時之間手中的折扇也晃不動了,隻靜靜地看著眼前之人,他的兄長。


  著實並非十分光彩的事,但卻是它們這些人,人盡皆知的事。


  會場之中,仍是一片沉寂。


  玻璃命人將所有涉事之人直接拖下去絞殺,連審也不必審了,而眼下,血跡斑斑的會場,遍地的屍首已被處置了幹淨,隻剩夏無歸與玻璃主仆二人。


  夏無歸仍保持著支著額角的姿態,卻並無方才那般怒意滔天,而是沉靜地可怕。半響,他才緩聲道,“玻璃,王後走了。”


  這般快的轉變,隻讓玻璃心口一窒,想起了當年安瀟湘出走時,皇也是這個狀態,但不同的是,當年的皇無一日放棄過尋找王後,而此時的皇,卻低下了高傲尊貴的頭顱,告訴世人,他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敗了。


  玻璃並無言語,隻是靜靜地、麵無表情地佇立著,聽著那至高無上的帝王,仿若喃喃自語一般的沉吟,時而又驟起了語調,卻不論如何去聽都顯得十分悲傷,“安瀟湘記起來了,她拋下了孤與墨兒,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她不要孤了。”


  空氣中的窒息感又濃了些,卻帶了些黯然失色,仿若王者的哀鳴一般,讓天空驟暗,百鳥飛絕,而玻璃隻瞧見,素來身上滴水不漏的帝王身上,展露出了正在淌血的傷口,血肉模糊。


  人們都以為,安瀟湘留在夏無歸身邊,是因為她需要夏無歸,需要他的庇護,不受那些對她恨之入骨的百姓的迫害,但安瀟湘卻證明了,沒有他,她自己也能過得很好,甚至比有他時過得更好,處理的一切都幹脆利落,甚至大多時候的不開心,都是他夏無歸造成的。


  安瀟湘的蘇醒,也將她的容貌煥然一新,而如今的一切如舊.……

  夏無歸靜靜地呢喃著,低沉的聲線毫無半分情緒,“她記起來了,為了逃離孤,才裝作不記得,她定是與那個小白臉一起走了,它們私奔了,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安瀟湘近些時日乖覺溫順地反常,實在是她總背著夏無歸與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她愧疚心虛之下,才加倍地對夏無歸與夏墨好。


  她如今對夏無歸,全然出於道義,掛著名頭上的夫妻,又曾經育有兒女,她盡著妻子的本分,他占著丈夫的名分,隻要肉體上不出軌,實在算不上大問題。


  但如今的情勢卻越發偏離軌道,超出了安瀟湘的想象範圍,全然在意料之外,但她仔細琢磨著錯的的確是她,但她屬於被動被迫的,而且兩眼一黑直接瞎了,應該……還是她的錯。


  安瀟湘再一次醒來,依舊是眼前一片黑暗,全身上下卻劇痛不已。她摸索著身下的被褥,慢慢支起身,頓然扯痛了身下的傷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雖冷汗直流,難忍撕裂一般的疼痛,但又感覺到那處的冰涼感,可見已是塗抹了藥,而安瀟湘又憶起昏迷前的情景,不由臉色一紅,又驟然轉青。


  此時她衣衫完好,也不清楚這是在何處,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此時又是白天還是黑日。此時她才真切地體會到,橙子的感受,這麽多年,她是如何過來的?


  衣衫已然穿戴齊整,再摸那被褥的質感.……似乎已不在方才那個地方了,芷榻上的被褥是極好的滑蠶絲,而此時她手中的被褥則是雲錦,屬最為尋常的布帛。


  榻木也並非沉木的質感,而是尋常的實木,卻偽造成沉木的味道,不似沉木那般好聞,而是透著厚重的熏香味,一股被香盞生生醃入味的模樣,讓人不由眉頭一皺。


  講真,安瀟湘待在夏宮中別的沒學會,就是這識寶瞧人的本事長了些,才好讓她曉得如今的情景,就怕兩眼一瞎,連一步都走不出去。


  四麵靜悄悄的,卻仍是有些細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安瀟湘忍著身體的不適,慢慢地摸索下榻,卻並未尋到鞋子,隻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她又摸了摸身上,想看芷有沒有收走她傍身的銀子,卻摸到了吊墜於她腰間的兩塊硬物,熟悉的觸感,讓她頓然鬆了口氣。


  還好,芷也算有良心,沒騙財騙色。雖說同他睡一覺實為難堪,但卻換回了屬於她的物什,她籌謀了大半年就為了這兩方赤玉。


  但她,在哪?

  安瀟湘仍提著半口氣,踩著赤足,朝那發生源地而去,摸到了一條縫隙,便輕輕地推開了,她摸索著木質的牆沿,慢慢朝外走去。


  旋即,原本熱烈的聲音,頓然失了聲色。


  “有人嗎?”安瀟湘並沒有戴麵具,但她打賭,若她還在懿城,那麽便不會有百姓不認識她。她說著,又往前了一步,“這是在哪?”


  安瀟湘聽到了,椅子相繼拉扯的嘎吱響聲,卻無一例外比方才更靜了些。她摸著疑似扶手的物什,慢慢走下層層階梯,也終於有人過來扶了安瀟湘一把,那聲音小心翼翼而熱情,“黑衣大人,小心台階。”


  見狀,那瞧店的掌櫃也不敢閑著,趕忙上前附和道,“黑衣大人,何時竟光臨了我等的小店,實在有失遠迎啊!”


  聽他這話,似乎此處是一間客棧,而送她來的人,也並未告訴眾人她的身份,想必是想借此機會……讓她看看在沒有護衛傍身之時,她能如何應對尋常百姓?


  不論她裝與不裝,此時她也沒法遮掩她瞎了的事實,於是她很坦誠地道,“抱歉,來得匆忙,忘了給掌櫃的說一聲,改日定親自登門,請掌櫃的飲上一盞茶。”


  “黑衣大人說哪兒的話,實在是小的招待不周。”那掌櫃仍是客客氣氣的,對安瀟湘畢恭畢敬。


  整個客棧靜悄悄的,僅有那店家說話的聲音,但安瀟湘卻明白此處站滿了人,隻是對她的態度不明確。她也著實不想聽客套話,又重複了一句,“這是哪?”


  “這是……”話至嘴邊,那人又忽然頓了言語,原本攙著她的手也猶豫著鬆開了,讓安瀟湘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狀態,卻強作鎮定。


  “喲,這不是黑衣大人嗎?”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並且帶著一陣腳步聲,慢慢朝她走近。


  這聲音熟悉,卻讓安瀟湘的頭腦停頓了片刻,想不起此人是誰。她靜靜地佇立著,故作鎮定自若,“是,你是哪位?”


  安瀟湘從始至終目色空洞地看著前方,藍眸中半分光亮也無,讓人不由往瞎的方向想,而那人也猶豫了一下。


  換做平常,即便安瀟湘沒落,眾人也不敢對她怎麽樣,畢竟她沒落一時,隨時有可能帶人抄家夥回來算賬。雖說她明裏暗裏做了許多善事,卻紮紮實實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說帶人來鬧,那便真的會來,望月樓砸場子那一遭便是最好的證明。


  “黑衣大人貴人多忘事……”見安瀟湘如此反應,那人似乎遲疑了一下,隨即安瀟湘感覺有兩道風迎麵扇來,隨即響起一陣轟然大笑,“她瞎了?妖女瞎了!”


  “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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