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方才那種夢,她自蘇醒以來便常常可夢見,近日來更是次數遞增,再回憶起那夢中的芷,那股薄薄的紅息,全是他的氣息。她難以不將這二者聯係在一處,即便她才從望月樓上跳下來,但內力的確是芷的不錯。
她欠了芷的,又不想走正常渠道還回去,不論怎麽想都好像是她的錯,但是她心裏的這口氣呀,就是咽不下去。憑啥她一來這個世上就一直還債?
即便如此,想著安瀟湘還是默默起身去了灶房,端出一份她珍藏已久的馬卡龍,前往了無生宮。
醒來的第一時間,他不在瀟湘宮,便足以說明這次的事情有多麽惡劣,更何況她當時還幾近赤身裸體的,得哄哄他。
若是此事換位思考的話,夏無歸與青木流沅赤身裸體的糾纏在一起,然後飛了下來,砸到她的懷中……她大概也不會說什麽,直接一紙休書。
此時橙子也醒了過來,聽著聲響走到了廚房,便立即製止安瀟湘試圖燒柴的行為,“主子,讓我來,您歇著便好。”
安瀟湘隻感覺自己的肺部空了一大半,不論如何也吹不起那柴火,便點了點頭,站在一邊,又問起了另一番話,“橙子,你知不知道那芷是何人?我與他的過往究竟有何淵源?”
若說線索,橙子知道的比她猜測的更多,但連日以來,她的情緒一直不穩定,想必那段過往,對她對橙子都是一個極其不好的回憶。
橙子一言未發,朝安瀟湘的方向偏了偏頭。良久,她才搖了搖頭,“主子,他三年前便死在了那夏宮中,如今的安穩來之不易,所以,不要再去深究過往了。”
那都是一些痛苦的回憶,即便生挖了出來,也對安瀟湘沒有任何作用,隻會徒增煩惱和痛苦罷了。
如今也算一個不錯的方向了,百姓們願意給安瀟湘冠上黑衣這個名號,讓她以黑衣的身份繼續活下去,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心知橙子不會說任何關於過往的言語,安瀟湘也沒多問,隻說了一句,“我想知道,我欠了夏國上下的百姓,有沒有欠他的呢?”
橙子的手頓了頓,似憶起了什麽一般,轉過了頭,“自然欠了,而且是你我一輩子都還不清的。”
一輩子都還不清的。
安瀟湘想,那大抵是很重的東西,所以她剛才在考慮,要不要再上門找芷的麻煩,又要反複斟酌。
畢竟她的毅力強悍,就芷這三番兩次占她的便宜,她早便想打死他了,迎難而上,卻屢屢被他拆穿。
以她這會兒的財力,那一百萬金早已能還給芷了,問題是她送上門了,也說配合他將內力還回去,他不要呀,非要跟她做羞羞的事情,走這條捷徑。
映照著水麵,安瀟湘霍然瞧見脖子上的吻痕,用手沾了些水,用力的擦了擦脖子。
想起方才望月樓上發生的事情,安瀟湘便滿身雞皮疙瘩。她反複搓了搓胳膊,才掀開鍋將馬卡龍端了出來,又回頭說了一句,“你身子不舒服,不必跟來了,回屋歇著便是。”
橙子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垂下了頭。
芷的恩情,主子還不清,她也還不清,若不是他,她一輩子便葬在那處了。但是,她有時候真想,若那時她死在那處,該多好。
此時的她,活著,死了,又有何區別呢?不過是披著一身肮髒的皮囊,苟延殘喘罷了。
安瀟湘看著無生宮兩旁的守衛,隻挑了挑手指頭,守衛便二話不說放了行。她做賊心虛一般,偷偷摸摸地潛入無生宮大殿,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個腦袋,目光掠過層層疊疊的玉階,往那王座之上望去。
整座宮殿空蕩蕩的,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四下詢問了,才知夏無歸今日回來之後沒多久,又出去了。
他能去哪兒?
安瀟湘端著馬卡龍四處遊晃,來到了夏墨的偏宮。眼望去,便見涼亭之中的夏墨,正昏昏欲睡地支著本書,四邊守著許多宮人。
見安瀟湘來到,宮人們便紛紛離開,將空間留給它們母女二人。
安瀟湘輕輕地跨上階梯,將馬卡龍擺在了桌案上,伸手摸摸夏墨的小腦袋,輕聲細語,“小寶貝,累了,便回屋歇著,此處風大,容易著涼。”
聽見聲響,夏墨冷不丁打了個激靈,趕忙將書本支了起來,佯裝認真看書的模樣,見是安瀟湘,她又聳拉下了腦袋,眨了眨湛藍色的眼眸,低語了一句,“母後,墨兒好累。”
安瀟湘笑著將馬卡龍推前一些,聲線溫柔平和,“累了,便回屋歇著,書今日可以讀,明日也可以讀,累壞了身子。母後希望你健健康康的,但也不可荒廢了功課。”
不知為何,每每來到夏墨這處,見到她的寶貝女兒,她的心情便會不由自主的變得溫柔平緩,這或許便是傳說中的母性吧。
夏墨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她拿起一塊馬卡龍,四麵翻看了一下,便放入了口中,咀嚼了兩口,慢慢地說,“母後,凜哥哥快要回來了,墨兒答應了凜哥哥,他回來之前,墨兒要將這一冊書背下來。”
許是安瀟湘近日做的新品太多,夏墨已司空見慣了,看了看便放入了口中,連問也沒問一句。
安瀟湘順著夏墨的視線,看向了那一打書,當即便驚得張大了嘴。
隻見到處堆著層層疊疊的書冊,她細數不過來究竟有多少本,但是這一疊書絕對有夏墨的人這麽高。
這麽多的閱讀量,別說是夏墨,即便是安瀟湘來了,也不可能做得完,但何況夏墨一個幾歲小孩,竟允諾了星凜尊者要將它背完。
星凜尊者走了有多久?安瀟湘細細回憶了一下,不知不覺已有半年之久,這半年夏墨也沒少用功,但也沒有最近這麽用功,可見他近些時日便要回來了。
星凜尊者有多麽難纏?他的態度不冷不熱,對整個夏宮沒有一個人是關懷的,除了夏墨。連夏無歸都說星凜尊者有些逾矩了,他也不願看到別的男人接近自己的女兒。
她總不能勸夏墨不要再用功吧?安瀟湘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麽,而是問了一句,“馬卡龍好吃嗎?想喝快樂水嗎?”
“馬卡龍?”夏墨想了想,看向自己手中的馬卡龍,又揚了揚手,“好吃!母後做的糕點最好吃了,快樂水也好喝!”
安瀟湘早已預料到夏墨會這麽說,於是快樂地將一直揣在身邊的快樂水拿了出來,放在了夏墨的麵前,“乖寶貝,母後知道你好這口,是按照先前的比例製作的,放心,味道絕對一模一樣。”
其實安瀟湘改造後的快樂水,夏墨是極喜歡的,但是安瀟湘還特意為她留了一手……
夏墨臉色僵硬,拿起了麵前的快樂水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對然臉色更為僵硬,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母後,快樂水真好喝。”
“好喝便好,這種快樂水全天下可隻有墨兒能喝到呢。”安瀟湘笑的更為開懷。
夏墨笑的比哭還難看,又點了點頭。她的目光突然偏了偏,望向了安瀟湘身後的不遠處,又極有禮節的放下了手中吃到一半的馬卡龍,重新變為那懵懂知禮的公主,“母後,橙姑來了,還有墨白大人和雙雙。”
夏墨有夏無歸安瀟湘教導,素日裏不允許自己有一絲的鬆懈,隻有在安瀟湘的麵前才會怠懶一些,可是方才實在是累的不行了,才如小雞啄米一般點了點頭,看著書睡著了。
聽到這話,安瀟湘回過了頭,朝那個方向望去,看見墨白與橙子極為匆忙的模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墨白喘著大氣,顯是方才才從宮外趕回來。他二話不說便拱手行禮,邊說邊擦著額角的汗,“不,不好了,皇與那望月樓的第一公子打起來了!”
啥?
安瀟湘首先是不敢置信,隨後立即便麵色扭曲,脫口而出便是一句,“他怎麽知道第一公子的事兒?”
自言自語這一番話,她當時就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夏無歸作為一個皇帝,什麽消息他收不到?連日以來如此縱容,不過是因為對她的寵愛罷了。
橙子也是滿麵焦急的模樣,手中扯著雙雙的狗繩,“你快去瞧瞧吧?再不去就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安瀟湘的腳步躊蹴,站起身的那一刻又頓了一頓,突然有些疑惑,“你們的意思是,夏無歸打不過那個妖孽?”
墨白與橙子同時搖了搖頭,同樣是極為焦急的模樣,“不是,不是,不是,你快去看看吧!你再不去,芷就要被打死了!”
安瀟湘又思慮了一番,還是沒動,那表情依然很疑惑,“那你叫我去幹啥?我是打得過夏無歸,還是打得過那個妖孽?”
的確,以她的立場,去幫夏無歸不對,去幫芷也不對,最好是留在這兒不要動,由著他們分出個勝負。
這番話,讓橙子與墨白險些吐血三升,卻又說不出什麽反駁安瀟湘的言語,畢竟此時的她不記得從前的事呀。
橙子支支吾吾了半響,隻說了一句,“你若不去,日後定會後悔的,聽我一句勸,去看看吧。”
若不去,日後定會後悔…童真,安瀟湘真的很想借這個機會,將那人給鏟除,但想想從前她愧對他,如今他又對她做出這般過分的行為,她真的很難不原諒他。
所以就是很矛盾,她想殺了他,那良心又過不去,若是夏無歸能出手,替她解決了他,那自然是再開心不過的,畢竟今日她險些便被他玷汙了。
作為丈夫,夏無歸肯定是氣憤的,作為有夫之婦,她肯定是更為氣憤的,她隻想與芷做生意上的夥伴,芷卻饞她的身子。
但是今日橙子這番話又讓她動搖了,過往究竟發生了什麽?若是往後想起今日,她真的會後悔嗎?
安瀟湘原地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提起腳步,朝宮門的方向走去,“就當,去瞧瞧熱鬧。”
說著,安瀟湘的腳步便越發的快了。
又是懿城中心處,回到夏宮後的夏無歸,越想越氣憤,於是在將安瀟湘安頓好之後,又殺了回來,不顧玻璃的阻撓,非要炸了那望月樓。
玻璃沒得辦法,隻能組織了皇衛,將芸道四周圍得水泄不通,周邊的百姓也基本遣散到了城樓邊緣,本以為能順順利利的炸個樓,怎料這一炸,便將諸葛隻炸了出來。
一時之間,兩人便打得不可開交。
二人的內力場,形成一個強大的包圍圈,將整個戰場包圍了起來,沒人能出去,也沒人能進來。
這便似決鬥立了生死狀一般,若有人突然突出重圍,試圖逃離包圍圈,那便可能會被這道內力反噬,或許會武功盡失,或許會當場死亡,或許會將這道包圍圈逼得當場炸裂,無一生還。
除非二人的打鬥停下來,否則,生死難料。
淼沝水與玻璃麵無表情的站在包圍圈之外,看著那半空之中熾熱妖息與暗墨色的魔息縈繞,時而調轉方向又突了回來,兩道強大的內息刀光劍影一般閃來閃去,將眾人的臉上映照出時而紅,時而黑的光亮。
淼沝水看也沒看一眼那內力場,麵無表情地向玻璃匯報近日的情況,“當日王後的情況緊急,百姓們險些將王後燒死,屬下送了海東青出去,玻璃大人,您當真沒收到嗎?”
“海東青?”玻璃同樣麵無表情,又偏頭看了一眼的包圍圈,“莫說你的海東青,皇從邊境送來的信,也全然消失了,應當是被人攔截了。”
懿城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裏麵的人送不出信,外麵的人送不進信,而始作俑者近在眼前。
這麽長的時日,回過來隻有的一封信。
玻璃回憶起那一日皇收到信時欣喜的表情,以及看過信之後震怒的表情,信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滾字,他便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王後與皇雖說感情不是特別深厚或者你儂我儂,卻也不會如此針鋒相對,直接說出一個滾字。如今想來,全然是諸葛隻在作祟呀。
但是,這將近一個月,皇這一頭的信送不進去,那一頭的信送不進來,淼沝水竟也不去查查?
想著,玻璃看向淼沝水的神色便更為探究,卻並未多言。
淼沝水被這道目光瞧得心虛,麵上卻仍舊不動聲色,又稟報了另一番話,“方才墨白的人來過,想必王後已收到了消息,應當快到了。”
安瀟湘要來?
聽到這個消息,玻璃果真變了臉色,又看了一眼內力包圍圈那打得不分上下的二人。皇擁有不世根基,順利不過是最正常不過的結局,但短時間內,也是分不出勝負。
可是,若王後插手此事,便有些棘手了。
世人皆知,王後便是皇的軟肋,而諸葛隻,則是皇的心頭刺,一心隻想除之而後快,如今終於到了這個地步,王後卻要來插手,那豈不是又壞了來之不易的機會?
方才皇來到時,想將毀了一半的圍牆給推倒,直接炸毀那望月樓。
諸葛隻手中掌控了懿城大半經濟命脈,無論是茶館、醫館、綢緞坊、煙花巷、賭坊,懿城上下隨處可見,都有他的勢力。
這些地方一一鏟除,懿城便會亂了套了。一旦要連根拔除,便要摧毀懿城一半的地段,之所以這麽久以來不動它,便是因為這個。
諸葛隻一直以為他們怕了他,不敢對他動手,他們一再忍讓,卻換了他的得寸進尺,若是一個望月樓,能讓他收斂收斂,那這也不算白費功夫。
正在玻璃猶豫著要不要派人攔截安瀟湘時,良閔已帶著人從芸道湧入,安瀟湘從人群中走出,一眼便瞧到半空中打的水深火熱的二人。
玻璃先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再麵無表情的稟報道,“王後,裏頭危險,您還是不要在這兒了。”
玻璃雖麵上沒說什麽,實際卻對安瀟湘極有怨言,全是因為對夏無歸的打抱不平。
當時沒想到安瀟湘失憶前不安分,失憶後仍然不安分。不論何時都要與諸葛隻糾纏不清,給皇戴上了無數的綠帽子,如此水性楊花的女人,如何配得上皇。
雖然心中厭惡安瀟湘,但他也不敢明麵說出這種話,從始至終麵無表情,一如他往常一般。
安瀟湘的到來,讓半空中的二人稍稍停頓了一下,飛身落下屋簷之上,算做默認了中場休息。
一人墨衫霸凜,一人紅衣勾人,雖說二人沒有再出手,但若隱若現的兩股內息交纏,在空氣中仍隱隱壓迫著,鬥爭著,勢不兩立,勢均力敵。
芷如往常一般半倚在那屋簷之上,漫不經心的豔絕容顏勾人心弦,妖眸之中盡然傲慢,動作優雅地如同波斯貓一般。他流轉目光,掃了一眼安瀟湘,那目色之中盡然就隻有二人才能看懂的神色。
夏無歸身著熟悉的暗墨色衣衫,周身散發著震懾淩人的氣息,不怒自威讓人生畏。他偏了偏頭,掃過一大片人群,一眼便落在了安瀟湘的身上,深褐色的瞳孔之中映照的全是安瀟湘的身影。他能壓下怒意,沉聲道,“你身子不好,為何不回去歇著?”
安瀟湘看了一眼夏無歸,又看了一眼對麵屋簷上的芷。她旋過身朝身後的朱蘇招了招手,“我近日研製了一款新品馬卡龍,想讓你嚐一嚐我的手藝,尋了半個夏宮都不見你的人影,我便找來了。”
說著,安瀟湘便接過了朱蘇手中的食盒,掀開了蓋子,將五顏六色精致的馬卡龍展露出來。
霸凜傲慢的帝王並未言語,隻是用那深褐色的瞳孔靜靜凝視著安瀟湘,那目光似利刃一般,直透過霜紗,戳中了臉色心虛的安瀟湘,好是她的那點小心思,早已被他洞悉了。
的確,她左思右想也做不到要讓夏無歸殺芷,畢竟他前不久才幫她脫離了險境,將她從百姓架上了火場給救了下來,聽聞三年前也對她有許多恩情,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看了安瀟湘片刻,夏無歸又挪回了視線,緩緩伸出大掌,指尖湧動著強大到令人窒息的魔息,無形之中,怒意驟然比方才更濃了幾分。沉聲道,“那孤便隻能速戰速決了!”
說罷,那內息湧動著鋪天蓋地的魔息纏繞,毫不遮掩其怒意滔天,極具壓迫感的淩人氣息撲麵而來。
似乎是四麵八方的神魔聽到了召喚一般,向這位至高無上的帝王低下了尊貴的頭顱,刮起一陣狂風大作,四麵八方沙石飛天,天色驟沉,讓人不由聞風喪膽,被眼前的情景震退了兩步。
太強了。
玻璃與良閔二話不說便擋在安瀟湘的身前,不讓這狂風沙石迷了安瀟湘的眼,甚至要支起那內力牆,才能抵擋住這滔天震懾的魔息氣魄,不讓這散發出的點點氣息震倒。
安瀟湘也被眼前的情景震驚到,她想過夏無歸會很強,卻想不到夏無歸能強到這個程度。這天下間,還有何人能跟他對上幾招呢?
玻璃雖也被這狂風刮退了兩步,驚了片刻,卻很快便適應了。皇的實力自然是天下間屈指可數的,無人能見到皇發揮出真正的實力,因為還沒發揮出真正的實力,對手便早已倒地,吐血而亡。
能讓皇做到這個程度的,諸葛隻並非第一個,卻是堅持的最久的一個。
卻不知,他能堅持多久。
看著那芷被陣陣沙石包圍,終於變了臉色。他輕輕揚了揚節骨分明的指尖,便有一道與之抗衡的妖息湧出,形成一道強大的防護牆,將魔息隔絕在外。勾人心弦的聲,漫不經心地道,“想不到,你竟已到了這個程度。”
夏無歸褐金色的瞳孔之中迸出攝人心魄的燦芒,帶著濃重的殺意,直掃芷。他眸中毫不遮掩輕蔑傲慢,巨大的壓迫感令人膽顫,他冷嗤一聲,“小白臉,孤不止警告你一次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屢教不改,孤今日便隻能送你下地獄!”
言至此處,夏無歸大掌驟然收緊了力道,空氣中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便更為強烈,無形的威壓與力量包圍了眾人,而芷身側的魔息便更為濃厚,直破開了赤色妖息的包圍圈,卷席而入!
芷妖眸霍然一暗,妖息纏身,紅影成殘影一般掠過,很快他便換了個方向,佇立於另一處屋簷之上。
無人瞧見他是如何破開那道強勢的魔息,也無人瞧見他是如何變化的方向,隻一晃眼的功夫,他便站在了另一個屋簷頂上。
但是,破開,不代表著避開。
無人瞧見,那道內力是如何擊中他,眾人隻見芷的唇畔,緩緩落下了一道鮮血。他卻毫不在意地彎了彎唇角,露出了同以往一般的惑人笑顏,看向了安瀟湘的方向。
分明未有言語,安瀟湘卻感覺到體內,似乎有一團火在燒一般。她垂頭看了一眼尤其熾熱的掌心,卻見有一團妖息湧動,似迫不及待一般呼之欲出,卻被一道無形的牆攔在了她的手中。
她真切的感覺到,那一道內力渴望回到他主人的身體裏,那不屬於她的內力,是他的。
一想到此處,安瀟湘的心裏邊越發內疚。若是芷死在了此處,那她便是間接害死他的人,他的力量在她這裏,他又如何能應對實力強盛的夏無歸?
即便是勝,也勝的不光彩。
“等等!”眼見夏無歸又要再出手,安瀟湘趕忙喚住他。她思慮了好一會兒,隻憋出了一個理由,“我現在好累,要回去,就現在,你陪我回去,好嗎?”
說著,安瀟湘就咳嗽了兩聲。天地良心,這兩聲她是真咳了,她可沒裝。
安瀟湘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夏宮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從前出門不是坐轎便是坐車,如今站在這吹了冷風,受了那麽一絲的寒氣,也得養個三五日。
見狀,夏無歸當即收了手,二話不說便飛身而下,隻一晃眼的功夫,便到了安瀟湘的麵前。
墨衫翻飛之間,眼花繚亂之際,他的外衫便披著了安瀟湘的身上。他自然而然的牽起安瀟湘的手,觸上安瀟湘那冰涼的觸覺,他怒意亦不掩於麵,卻仍是放輕了聲音,“讓你回宮歇著,你為何不聽?”
速度快的讓安瀟湘沒回過神,卻迅速順勢抓住了他的手,又上前一步抱住了他魁梧的身軀,抱的緊緊的不撒開。她撒嬌一般開口,聲音弱弱的,“相公,抱我回去。”
安瀟湘的確處於體虛的狀態,一裝便顯得聲音更為虛弱渺小了,直揪緊了夏無歸的心髒。
夏無歸應下,又回頭掃了一眼那屋簷之上,原本芷佇立的位置如今已是一片空蕩,再不見人影。他冷嗤一聲,褐金色瞳孔之中盡是輕蔑傲慢,再回過頭看向安瀟湘時,眸中又帶著溫情。他輕輕一帶,安瀟湘便落入他的懷中,大步離去。
見狀,玻璃才鬆了口氣,擺了擺手,讓皇衛收拾局麵,收隊離開。
他的確是想讓皇與那諸葛隻大打一場,分出個勝負,最好將諸葛隻殲滅,但懿城這百姓是無辜的,要打也隻能去無人的地方,在芸道這種顯眼的地方,實在不是很合適。
皇衛跟隨玻璃陸陸續續的離開,淼沝水一言未發的隱入了黑暗中,芸道又恢複了一片靜謐,就剩下沙石飛揚的聲音。
望月樓頂,看著夏無歸的背影,芷眸色愈發幽暗。他漫不經意地伸手,輕拭唇角的血跡,又勾起一個狠戾的弧度。
歐陽斯從長廊外走來,走過一間一間的廂房,直至芷的這間廂房才停下。他麵上同樣掛彩,臉色有些難看,卻恭恭敬敬的道,“公子,我們的人已經自盡了,在夏宮的刑司中。”
芷並未言語,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隻是不徐不疾地支起了下顎,同往常一般優雅慵懶的姿態,遙望像夏宮中的摘星樓。慢聲道,“想必夏無歸心急了,竟讓它們都逃走了。”
此處的它們,並非它們。
歐陽斯點了點頭,“不錯,夏無歸來的匆忙,那些人,他根本沒來得及處置,已經逃走了。”
果真如他所料,安瀟湘是夏無歸唯一的軟肋。若安瀟湘出了事,夏無歸不論在何處都會趕回來。
所以,剛趕去鎮壓蠻黨沒幾日,便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那些個蠻黨全部逃走了,等同於夏無歸這一回又是白費心思,如籃打水一場空。
但是,芷隻是想的並非這個,他的目光悠長,似隔空瞧見什麽一般,微微眯起了妖眸,又露出了方才那滿含殺意的狠厲目色,卻轉瞬即逝,快得令人看不清。他唇畔又勾起了玩味的弧度,慢慢地道,“小安兒,真是越發有趣了。”
回宮以後,安瀟湘便如夏無歸的願,靜靜地窩在被窩裏哪兒也不去,這一躺便又是三五日。
安瀟湘雖體弱,卻並不是一個廢人,她很快便表達了自己的不滿,表示一定要出去活動。
夏無歸答應的爽快,卻明令禁止她穿五件兒以下的衣服,以免在深秋之中感染的風寒。
前幾日那事兒仿若沒發生一般,就這麽翻篇了,也讓安瀟湘對夏無歸尤為愧疚,於是這些時日專心陪伴著他。
二人手牽著手逛在夏宮之中,安瀟湘突然感歎道,“原來你寧願打斷我的腿,也不讓我出宮,是這個原因啊。”
“孤何時說過要打斷你的腿了?”夏無歸說著,手中的力道又驟然收緊了些,將安瀟湘被捂得溫熱的小手攥緊,沉聲道,“那日,你怕不怕?”
他說的是哪一日,安瀟湘自然心知肚明。
講真,安瀟湘被架上火場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顫抖著的,嘴唇顫抖著,心跳也是。她仔細想了想,卻搖了搖頭,“若我今日做的這些,能減輕一些罪孽,也讓世人明白,墨兒的母後並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鬼。”
至少這個魔鬼贖了罪。
聞言,夏無歸的臉色驟然一沉。他是未想到安瀟湘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夏墨的未來在鋪墊。
若是日後提及此事,夏墨的母親是一個千古罪人,眾人又會怎麽想?天下人又會怎麽想?
見夏無歸臉色驟沉,安瀟湘又晃了晃他的大掌,“怕,但我作為母親,不能不為我們的小墨兒著想。”
說這番話時,安瀟湘的言語之中盡然甜蜜,還加上了一句“我們的墨兒”,頓然讓夏無歸的心情大好。
說出這番話,說明她有將他當作丈夫,有將墨兒進了骨子裏,也一直在認真對待此事。
玻璃與橙子、墨白跟在二人身後不遠處,不遠不近的跟著,生怕跟丟了,又怕當了一顆電燈泡。
看著安瀟湘三言兩語便將自家皇哄好,玻璃的心情便頓然更為難以形容。為何皇要這麽好哄呢?前幾日王後躺在諸葛隻的懷中,二人糾纏不清的事兒全都給忘了嗎?
想著,他的心情更為鬱悶,卻麵無表情的偏頭,不再看那濃情蜜意的二人。
原本橙子挨在二人中央,墨白一見玻璃的眼神落向他們這處,當即便如臨大敵,一探手便將橙子抓了過來,轉了個方向,站在玻璃身邊。
橙子雖不明所以,卻仍是未停下腳步,靜靜地走著。
墨白用危險的眼神看了一眼玻璃,讓玻璃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卻什麽也沒說,又看向另一邊。
不遠處傳來一陣樂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安瀟湘順著聲音源頭望去,便是南宮的方向。那處住著何人,她自然心知肚明。
一想到先前萬民窟的事,安瀟湘的臉色便難看了幾分,也不知那青木流沅究竟想做什麽。她主動攥起夏無歸的大掌,拉著他往南宮的方向走去,“去瞧瞧吧?”
夏無歸並未拒絕,由著安瀟湘將他拉去了南宮,墨白玻璃等人趕忙跟上。
仍舊是那處熟悉的庭院,輕紗飄揚,好不唯美。曼妙的琴音回漾,讓人想起了那當空對月的嫦娥仙子,朦朧而美豔絕倫。
淺黃色的輕紗飄揚在半空中,飛出了十裏遠,卻穩穩地懸掛在庭院之上。碧玉高台深刻了一顆一顆的玉石,精致而美麗。
庭院外守著數十個星雲侍女,個個都是星雲服飾,袒露長腿,鎖骨半露,腰肢的纖細若隱若現,容貌精致,楚楚可人。
見安瀟湘與夏無歸執手到來,侍女們紛紛退散兩旁,動作如一地屈身行禮,神色恭敬而知禮。
越往深處走去,那樂聲便越發清晰動人,婉轉動聽。
庭院中央的高台,青木流沅身著輕紗,舞姿曼妙,每一個動作都好似天仙下凡一般,動作嫻熟而優雅,容顏精致而溫婉。
見有人來到,她也並未停下,而是繼續舞著那動人的舞姿,水袖纏繞,而後驟然分離,舞出各種各樣的姿態,青澀的魅眸之中,盡然溫婉可人。
她手臂纖長,節骨分明,紗衣傾覆,每一揚手都好似一副美妙的畫一般,讓人挪不開視線。
真是漂亮啊,還借過她錢,若非她找到了青木流沅毒害她的證據,而青木流沅也放棄追逐夏無歸的想法,或許它們會當好姐妹呢?
安瀟湘若有所思地盯著那舞著的妙人,半響沒有挪開腳步。
見安瀟湘並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夏無歸緩緩偏了偏頭,掃了一眼玻璃。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青木流沅,隻凝視著安瀟湘發滯的容顏,又憶起方才的談話,緩緩勾起了唇畔。
玻璃立即會意,又招了招手。隨行之人將夏無歸常坐的王座搬的上來,放在了庭院前的不遠處。
王座很大,坐下三個人已足矣,夏無歸便偏偏要將那安瀟湘打橫抱在那王座之上,變寬闊的王座之上,兩人親密地抱在一處,夏無歸身形高大魁梧,讓一米七幾的安瀟湘顯得嬌小無比。
安瀟湘仔細捋了捋青木流沅來到夏宮之後,以及之後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現她哪兒得罪了青木流沅,表麵上還挺和諧的,險些親如姐妹了。
尤其上一回青木流沅替她壓腿壓胯,讓她的身體柔韌度到了進一步的階段,她還挺感謝青木流沅的,但是,為何青木流沅要對她下手呢?
沒有任何原因,難道…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嫉妒?女人的嫉妒都是憑空而來的,無中生有的,想必青木流沅也是這一類人。
安瀟湘莫名其妙想通之後,看那青木流沅便越發不順眼了。她轉頭看了一眼夏無歸,卻見夏無歸也正在凝視著她,不知瞧了多久,讓安瀟湘的臉豁然一紅,又很快恢複正常。
有些欣慰,欣慰她的丈夫在看到這等誘惑之後,是半分也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青木流沅身上,而是她身上。
安瀟湘雖心知肚明夏無歸的脾性,卻還是有些賭氣的抱胸,“相公,你說是我好看,還是青木流沅好看?”
雖然這個答案很明朗,不論問多少次都是同一個答案,她卻還是問了,並且睜大了藍眸盯著他的眼睛,希望他給出一個合理且滿意的答案。
這一句相公,直讓夏無歸心花怒放,頓然龍心大悅。安瀟湘每一回的親近,都能讓夏無歸的心情好上許多,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安瀟湘能提出這個問題,便說明她極為在意。夏無歸緊蹙眉頭,沉聲道,“青木流沅是何人?”
聞言,安瀟湘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這個答案她的確很滿意。
一般人夏無歸是絕不會放在口中,甚至連記都不會記得,一下便拋之腦後了,這說明,他對青木流沅是極為不上心的。
安瀟湘揚了揚唇,卻又立即拉下了弧度。她挑出手指,指了指高台之上的青木流沅,“喏,就那邊那個美女,好一個絕世美人,是不是美呆了?”
安瀟湘的言語帶著一股酸氣,這股醋意讓夏無歸愉悅,卻佯裝麵不改色。他凝鎖了安瀟湘傲嬌的臉色好一會兒,才微微流轉目光,褐金色瞳孔掃向了高台上翩翩起舞的青木流沅,卻又立即挪開的視線,“青木流沅?”
夏無歸眉頭緊蹙,頭腦似乎空白了一瞬,在認真思考著此人是誰,卻又很快給予了答複,“不論此人是誰,在孤的心中,王後最美。”
夏無歸這番話,讓安瀟湘的心情驟然好轉,隨即拋出了第二個致命問題。她佯裝臉色難看,仍然抱著胸,“你這話的意思,在你心中我最好看,那不在你心中,我便不好看了嗎?”
這連環奪命問題,直讓夏無歸怔了怔。
見夏無歸被她噎住,安瀟湘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抱住了他的胳膊。她騰出一隻手撩開了霜紗,露出了沒有了疤痕的美貌麵容,“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最好看。”
恢複了容貌的安瀟湘,總有一種莫名的自信,同以往毀容肥胖的她不大一樣了,也能挺直腰板,對全世界大喊一回,她最漂亮。
見到安瀟湘展露出的容貌,夏無歸微微勾起了唇角,褐金色瞳孔之中卻又掠過一絲微乎其微的暗光,轉瞬即逝,讓人無法覺察。
想必方才她昏迷的時候,夏無歸便已瞧見了她的容貌,所以此時並未很驚訝,隻是緩緩勾起了唇角,說出了一句,“不錯,孤的王後最美。”
安瀟湘又不高興了,霍然放下了撩霜紗的手,語氣不冷不熱,“那你還找這麽個美人在宮中放著做什麽?”
霸凜傲慢的帝王主人伸手,攬住了安瀟湘的肩頭。慢聲道,“許是個舞姬,若你不喜歡,送出宮便是。”
原本讓青木流沅入宮,的確另有打算,但一日一日過去,青木流沅仍是沒有任何作用,既然如此,留她又有何用?
聽著這番話,安瀟湘才算完全放下心來,滿意的點了點頭,再也沒看青木流沅一眼,拉著夏無歸轉身便走。
“走吧,今兒個吃點什麽比較好?不如試試我的快樂水味馬卡龍?”
“好。”
見二人離去,青木流沅才慢慢停了下來,玻璃也前來傳話,“流沅格格,夏宮已留流沅格格多時,如今是時候該回星雲大陸了,若您還想多留在懿城一會兒,便等明王來招呼您。”
如此明顯的逐客令,青木流沅腦子也沒有問題,自然聽得懂。
即便玻璃如此不客氣,青木流沅仍舊麵不改色,神色溫婉可人,如同以往一般溫柔知禮。她微微點了點頭,笑容平緩,“妾身明白。”
玻璃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便揚手讓人將王座搬走,眾人訓練有素的紛紛退散,很快便消失在青木流沅的視線中。
侍女慢慢上前,低言道,“想必是她告了狀,如此水性楊花的女子,夏國王君為何又要對她傾心?”
青木流沅麵色從容淡然,步態優雅的轉身,慢慢渡步走下了高台。她言語溫和,“不是她告了狀,若此事捅破,以夏國王君的性子,不會將我們輕易放走。想必她身邊那個侍女,還能利用一番。”
侍女怔了怔,“格格,那我們當真要搬離夏宮嗎?”
好不容易得到入夏宮的機會,離夏國王君更近的機會,竟就這般輕易放棄嗎?
青木流沅微微偏了偏頭,掃了一眼侍女,隨即很快挪開了視線。她反問了一句,“在不在夏宮,於妾身而言,有何區別?夏國王君有來南宮瞧過妾身嗎?”
這番話,紮紮實實將侍女噎住了。的確,在不在夏無歸的身邊,或者勢力範圍之內,夏無歸都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它們一眼,他的眼中從來隻有安瀟湘。
讀了安瀟湘美麗與否,夏無歸也從來沒有正視過它們,他們擺在南宮做個擺設,甚至久到不知道它們是誰。它們瞧明白了,若要夏無歸另眼相看,除非除去安瀟湘!
安瀟湘幹不得重活,晚飯都是宮人們切好,她不過是掌勺罷了,即便如此,還是累的夠嗆,入了灶房,便好似入了火爐一般,全身的汗。
安瀟湘出灶房的第一時間便披上了外袍,實在受不得這一冷一熱的。搓了搓手,去那指尖的寒氣,才讓宮人們將菜都端出來。
再梳洗打扮一番,回到了瀟湘宮換了身衣服,由著橙子給她髻了個發型。
想到不久之前的商會,她已經拖了好些時日,安瀟湘揉了揉眉心,回頭問了一句,“安家營這次損失了多少人?”
橙子並沒有抬頭,手中認真的編著發型,回了一句,“安家營死的少,傷的多,皇那頭的皇衛才損失慘重,大多遭了埋伏。”
芷就像叢林中的巨蟒,不知何時便會竄出來咬人一口,而夏無歸便似這叢林中的百獸之王,這樣控製著一方天地,卻無法阻止這巨蟒花樣作死。
即便逮住了這條巨蟒,也不能輕易對這隻巨蟒動手,因為巨蟒的身下牽連著無數的樹根,若要連根拔起,必將這些樹都斬殺殆盡,而屆時,這叢林之中便再沒有幾棵樹了。
沒有樹的叢林,如何稱得上叢林?
若是如此,這一回參加商會,她能帶著的人便更少了。雖然修羅門的人對她畢恭畢敬,但是也不保證有其他的殺手組織會來殺她,畢竟聽說她的人頭挺值錢的。
安瀟湘若有所思地支著下顎,頭也不回的問了一句,“上一回,商會那批人有著落了嗎?查到誰是始作俑者了嗎?”
聞言,橙子的表情僵了一僵。她沉默了半響,吐出了兩個字,“沒有。”
也是殺手組織這麽深的門路,哪是橙子能輕易查到的,但若是夏無歸出手,興許能查到吧?
想到此處,安瀟湘趕忙搖了搖頭。不行不行不行,她怎麽能借夏無歸的力,這種事情終歸是要她自己解決的,夏無歸能幫她解決一時,卻不能幫他解決一世。
安瀟湘伸手摸了摸頭頂半成品的發髻,霍然起身便朝外走去,“罷了,這樣便好,再晚一些去,菜便要涼了。”
橙子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無生宮中用膳太過嚴肅,瀟湘宮中用膳又沒有合適的地點,於是他們每一回聚在一起用膳,都會在瀟湘宮外的庭院之中。
此處四麵皆是花園,微風拂過,清香陣陣,再豎起幾方屏風遮陽擋風,再好不過。
一家三人坐在一處,總是有安心的感覺。
安瀟湘扒著飯,抬眼看了一眼夏無歸,見他正在給夏墨夾菜,滿目寵溺的樣子,十足十的好父親。她勾了勾唇角,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在邊城鏟除蠻黨嗎?還順利嗎?”
安瀟湘也猜想到,他提前趕回來,不過是因為她罷了。
懿城之中的她查無音訊,遠在萬裏之外的邊城,於她而言同樣查無音信,擔憂也是常事。
夏無歸動作微頓,褐眸掃了一眼安瀟湘,沉聲道,“孤讓諸葛明空留在了邊城,此時應當已收複了蠻黨。”
按照這一來一回的時間推算,夏無歸每日都在奔波,就為了盡快趕回懿城,對於奔波便會暈車的安瀟湘而言,這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