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三十九
見她被卷走,本鎮定自若的諸葛明空,瞬間慌了神。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將她拉回來,卻還未觸到她的手,再次與她失之交臂。他驀然想到半年前,大殿之上,她也是以同樣的方式,被他敬愛的皇兄奪去。
安瀟湘麻木著臉,重重跌入夏無歸懷中。主要是夏無歸經常這麽幹,動不動就將她吸走,她已然習慣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諸葛明空,隻見他滿目痛心之色,在與她錯別後,腳步踉蹌幾下,方才堪堪站穩。
諸葛明空素來傲骨錚錚,從未屈於人下,除了夏無歸。他滿目痛苦之色,朝她的方向嘶聲裂肺地大喊:“皇兄,臣弟平生從未求過你什麽,今日,我求你!將她還給我!”
他素來從容不迫地麵對所有事情,身上永遠有傲視下的氣魄,以及英雄獨有的威震之勢。今日,她從未見過如此的他,他竟如此失態,用最卑微的姿態,低聲下氣地求夏無歸,是為了她。
周邊百姓早已被玻璃派人隔離疏散,這場鬧劇並未被百姓瞧見。便是皇不懼非議,兄弟相爭一名女子,傳出去多不好聽。
安瀟湘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夏無歸。他俊美無雙的容顏,竟未似她想象中那般怒火中燒,而是極盡平靜,比平日的他更為平靜。他視若無睹地接過玻璃遞上的絨毛披風,為她披上。霸凜傲慢的聲,帶著絲絲不悅與寵溺,緩緩地道:“來了月事,竟還不注重身體。”
近幾日確是挺冷的,但她並不是特別冷。而且夏無歸不提,她自個都忘了,她月事來了。
尊貴傲慢的帝王安撫她幾句,便轉頭,看向諸葛明空。深邃攝人的褐瞳直直凝視著不遠處,滿目激動之色的諸葛明空。冷醇磁性的聲,沉聲應道:“諸葛明空,孤什麽都能給你,唯獨她,孤不能。”
安瀟湘聞言,倒是一驚,而後又立即平靜下來。這話很符合夏無歸的脾性,他素來蔑視下,然,誌不在下,視其餘三國為無物,隻需各國臣服於他便能相安無事。但,令她意外的是,夏無歸竟如此執著於她。
他的深情,令她訝異。許是頭一回遇到感興趣的事物,便想收入囊中。夏無歸全然有一統星凜大陸的本事,卻對這下毫無興趣,可見,她在夏無歸心中的分量,不是一般大。
這會兒橙子才奔進來,站在她旁邊,恰好聽到了這句感人肺腑的深情話語,也悄悄驚了一下。皇竟如此喜愛安妃…
諸葛明空呆愣在原地,腦海中回蕩著,方才夏無歸的話。皇已表意,除了她,什麽都能給他,便是不可能再將她放開。素來冷峻傲然脾性沉著的他,竟有些茫然地呢喃:“可,她不愛你,你怎能如此……”
在場的所有侍衛與暗衛,包括安瀟湘,武功挺不錯的,全聽見了諸葛明空的這句呢喃聲。
玻璃默默抬頭望。或許安妃不愛皇,但皇愛安妃便足夠了。皇一生難尋所愛,如今得了安妃,他玻璃便是拚了老命去搶,也得將安妃奪來給皇。
皇所重視的一切,便是他玻璃所重視的,哪怕與明王對著幹,也得去爭。沒錯,今日明王回朝,而安妃恰巧出宮,是他機智玻璃讓人盯著明王的動向,兩人一撞上便飛速通報皇,才能讓皇第一時間趕到,以免安妃與明王述舊事複舊情。
夏無歸傲慢蔑然的褐瞳掃過,緩緩牽起安瀟湘的手。大掌包裹著手,似宣誓著什麽似的,高高舉起。霸凜如舊的聲,似魔音繞耳:“孤不管她愛,或不愛孤,孤此生都不會放開她!”
安瀟湘的手就這般被不由分地舉了起來,半分都未掙紮,整個過程麻木著臉,任由夏無歸擺弄她。左右怎麽掙紮都是徒勞,不如讓諸葛明空聽完夏無歸這番霸道的話,趕緊知難而退,別趟這趟渾水。
方才諸葛明空與夏無歸同時出現之際,她才猜想到芷的目的。他想讓諸葛明空與夏無歸爭鬥,從而坐收漁翁之利。她這夾在中間,幫夏無歸也不是,幫諸葛明空也不是,任由他們廝殺,她便是罪魁禍首,事情已經發生,怎麽選都已無濟於事。
諸葛明空踉蹌了一下身子,步伐微顫。似並未想到,夏無歸竟如此不講道理、強人所難,一時之間無話可。
此時,明王府內閃出一道人影,迅速將諸葛明空攙扶起來。而後抬頭看了安瀟湘一眼,僅隻是一眼,便匆匆挪開目光。是焱炎火,隨諸葛明空曆經沙場,似也渲染了幾分鐵血之氣,眉宇間滿是戾氣與……嫌惡?
沒錯,焱炎火看著她,就是帶著幾分嫌惡感。仿佛是她高攀夏無歸,拋棄諸葛明空似的。可她從未回應過諸葛明空的情感,又何談拋棄呢?而且她作為主角之一,真的很想跳出來大聲‘我誰都不愛!麻煩各位別纏著我了!’
此時,淼沝水倏然隱現,恭敬地上前道:“皇,有使者前來,這會兒在皇城外了,您看……”
有事能將夏無歸支開,最先鬆了口氣的就是安瀟湘了。額滴個娘啊!她感覺再下去,這兄弟倆就要就地打起來了,而她作為挑撥離間的中間人,實在是無地自容。
霸凜傲慢的帝王回眸,深邃而魔魅的褐瞳一掃,不再理會明王府前的主仆二人。大手一撈,將安瀟湘打橫抱起,大步轉身,踏入王駕。
王駕起,莊重肅然而森然駭人的魔息覆蓋空,似有驚雷萬丈之勢,徒然生出驚悚感,不容違逆、不可違抗的強息逐漸隨王駕遠去,隨之而去的還有那壓迫到令人窒息的氣場。
淼沝水扭頭瞅了一眼,還怔怔站在明王府前的主仆二人。她雖然怎麽都向著自家皇,可這一回明王也怪可憐的,讓她想安慰兩句焱炎火,都不知從何下口。
她與焱炎火本師出同門,平日關係都挺不錯的,偶爾見麵都會聊上幾句。自他隨明王遠赴邊城,它們便再未見過麵,如今見麵想寒暄兩句,可明王與皇的關係如此僵硬,她啥都不是很好。
淼沝水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地望著焱炎火,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轉身隱匿於黑暗中,隨王駕離去。怪隻怪,它們處境不同,投奔的人不同,沒什麽好抱怨的。
回宮後,安瀟湘自發地回了錦繡閣,似對方才發生的一切不以為然,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似的,麵色如常地走了。
玻璃不由得感歎,安妃夾在皇與明王之間卻置之身外,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模樣,真是無情。偏皇就喜歡上,一個無情的人。
無生宮內肅然莊重,攝人心魄的魔息彌漫空中。黑玉台階,層層遞進,王座之上俊美猶如神魂的帝王,闔眸沉息。他靜默之時,便有強大到足以迫人屈膝、令人窒息的氣場,似神聖而不可侵犯的神詆,又似驚悚可怖的煉獄魔君,誘人沉墮、引人敬仰、為之彎折。
半響,他驟然睜眼。攝人心魄的褐眸一掃,王座之下的玻璃。霸凜傲慢的聲,緩緩低揚:“去請孤的師妹出山。”
玻璃聞言,立即應聲:“皇,多年前老師爺請姑娘出山,她都不肯,這…”
老師爺有兩位弟子,兩位皆是舉世聞名的俊男美女,且二人本領大過。皇的師妹是老師爺的女兒,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老師爺一度想撮合皇與師妹,但它們都互相不感興趣,此事便黃了。主要還是,人親爹去請都不肯出山,皇去請就能出來嗎……
傲慢霸凜的帝王輕執酒杯,一飲而盡。半響,才沉聲道:“帶兩萬人,包圍隱世峽,若她執意不願出山,孤也隻能大義滅親了!”
玻璃輕輕抽搐了一下嘴角,而後立即應聲。皇的作風真是絲毫未變,他很確定,皇的這些,絕非在開玩笑,若皇的師妹執意不肯出山,皇是真會大義滅親!
片刻,玻璃又道:“皇,從星雲大陸請來的一百零八繡娘,昨日才到夏國,若日夜趕工大抵要後日才能完成。”
“明日,若做不到,全部拖去喂狗。”霸凜如舊的帝王直接地打斷他的話,不由分地下了決斷。
“是。”
安瀟湘回了錦繡閣後,一直在思考人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個如此謹慎,卻還是被套路了。
芷這招是真狠,他猜想到若她與夏無歸兩情相悅,諸葛明空定會退讓,而她若是不愛…以諸葛明空的直率暴躁的性子,定會采取措施,光明正大地對夏無歸做點什麽。芷很了解諸葛明空與夏無歸的脾性,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麽,似全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總覺著這兩日,諸葛明空會有大動作。安瀟湘趕緊將那塊久違的石頭,揣進衣襟辟邪。隻希望諸葛明空別做傻事,讓芷擱那坐收漁翁之利,還惹得夏無歸與他兄弟情分沒了。
畢竟,夏無歸咋樣都是活該的,諸葛明空全然是無辜的。
這會兒,橙子這機靈鬼湊了上來,給她揉肩。輕輕地道:“主子,您喜歡明王嗎?”
雖不知橙子為啥這麽問,她還是認真地搖了搖頭:“沒有,我誰都不喜歡。”
橙子聽見,竟鬆了口氣:“橙子就是怕您突然改變心思,不想離開夏國了。”
她怎麽會這麽想,她無時不刻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安瀟湘歎了口氣,霍然想到一個許久未出現的人:“桃子最近忙啥呢?咋都不知道去哪裏了?”
橙子猶豫了一會兒,慢慢地道:“桃子昨夜拿著宮牌出去,徹夜未歸。”
安瀟湘皺了皺眉頭,望了一眼逐漸落山的太陽。第一時間想到的並非桃子遇險,而是……私逃出宮了!若非如此,又何須大半夜的出宮。
她從未明過她出宮的想法,橙子是聰慧過人自個猜出來的,而桃子她是一直瞞著的。
安瀟湘一言不發地點點頭,不再過問此事。主仆一場,若桃子想走,她自然不會攔著。隻是她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了,讓她有些心寒罷了。
又一日過去,據宮中有宮宴,是夏無歸專門給諸葛明空辦的接風宴,所有的王公貴族、皇室子弟、名門世家全都要去,包括她安瀟湘。
錦繡閣不知哪來數十個新宮女,熙熙攘攘地擠滿了整個錦繡閣,顯得錦繡閣越發狹。
據是夏無歸嫌伺候她的人少,讓內務府給她置辦的,她倒是無所謂,全部照單全收,而後橙子光榮地提升為她的貼身大宮女,一大早將她拉起來梳妝打扮。
安瀟湘有些迷茫地被橙子套上一件又一件的華服,覺著有些誇張。她打了個哈欠,藍眸依舊朦朧未醒:“給諸葛明空辦的接風宴,我穿那麽隆重做什麽?”
她身上從裏到外至少套了十五件衣裳,十足隆重。今日是下雪了,但十五件衣裳實在是誇張了,在雪地裏打滾都不冷了。
橙子邊給她梳發邊道:“這是皇派人送來的衣裳,囑咐了今日要給您穿上,裝扮漂亮些,不能在接風宴上,丟了皇的麵子。”
這個愛麵子的家夥。但還是有些奇怪,為何今日不同?
安瀟湘雖有些疑惑,卻仍是任人擺弄,還有宮女給她抹胭脂啥的,直到踏出寢宮那一刻,她還是迷茫的,直接被領著扔上了碩大的轎攆,宮人片刻不停地扛著轎攆出發了。
這次的轎攆與頭幾回寒酸的轎截然不同。轎攆邊緣鑲著朵朵精致的金海棠,每一朵花上,布滿紅藍相間的寶石,轎攆四周圍著層層輕紗,最外一層是細致的珠簾,珠簾隨風搖晃,薄紗隨風飄蕩,整體飄逸而雅致,又透露絲絲雍容華貴的感覺,就像,轎攆之中的人並非妃子,而是王後。
很快,轎攆便到了目的地,武功不俗的侍衛,穩重地將轎攆放下。橙子掀開珠簾,提醒安瀟湘到了,攙扶著她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