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三十四
為了任務,她可以拋卻一切,情感、性命、尊嚴,哪怕彎折了雙膝,跪著也要爬過這個堪。
尋夏無歸複仇已然不外重要了,活著取出芯片才是重中之重,而如今第一步便是從此處抽身,離開這座關押她多日的牢籠——懿城。
此時,那名去通報的夥計,入了茶室,還帶著十來個大漢進來。來者不善。
那夥計掛著招牌笑容,上前道:“這位公子,我們家主人有請。”
是請,這架勢就像要打她一頓似的,十數個一米八幾的大漢圍著她,似乎隻要她不同意,立即就拿出個麻袋將她套走了。
安瀟湘隻能點頭,跟著夥計去了第三層。第三層並非雅間,倒像……男人的堂,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美貌女子,卻不似一層的茶娘那般庸俗的胭脂俗粉,而是正正經經的大家閨秀風範,或嫵媚妖嬈亭亭玉立,或清純可人,或英姿颯爽。
這些,不就是男人向往的嗎?
那些女人見了她進來,倒也無動於衷地接著做自個的事,視若無睹。
那夥計將她擱在三層,就帶著人走了,留下她與一群美貌姑娘。她往裏瞅了瞅,發現還有裏屋,掛著層層疊疊的珠簾,極具風韻。
她緩緩走近,聽到一陣男聲。那人聲線慵懶,似一隻慵懶至極的波斯貓,既優雅,又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我才這麽幾日沒來,怎的香園的姑娘全送來了盛華賭莊?竟連銀兩也虧空半數?”
那廝聳拉著臉解釋道:“主子,那香園被明王炸了,這些姑娘無處可去才入了盛華賭莊,而且屬下已知會過您,而且您已經快一年沒來盛華賭莊了,而且……”
“無能,再諸多狡辯,依舊改變不了你無能的事實。”那人不慌不忙地打斷廝的話,語氣依舊慵懶傲慢,似一潭平靜的湖水,永遠波瀾不驚,又極盡惑人。
安瀟湘覺著偷聽不太好,默默掀開了珠簾,隔著紗縷帽直掃那主仆二人。
珠簾之中,又是一番地。軟榻之上,側臥著紅衣公子。便是隔著紗縷帽,那人的容顏也愣是讓她為之驚歎,世上竟有如此…美貌風情的男人?
這大抵是她能找到最好的形容詞,那男人的麵貌,足以令珠簾外的所有女人,黯然失色。
他輕佻而深邃的黑眸,眉目間絲毫遮掩不得的高貴冷峻,桀驁不羈又風流慵懶的神情,就似一隻惺忪優雅的貓兒。見她掀開了珠簾,從容淡定地勾起惑人唇畔,神情慵懶地撫了撫墨發,漫不經心地道:“這位姑娘,是想投入芷的懷抱嗎?”
姑娘?這個人怎麽知道,她是女的。
安瀟湘自動無視了後麵半段話,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備。從頭到腳都包裹地嚴嚴實實,連手都被素色廣袖所遮掩,她自己照著鏡子都不認識自己了,而這個人隻一眼便認出她是女人。
而那廝聞言,不明所以地撓撓頭:“主子,便是這位啞了的…蒙麵姑娘逢賭必勝,於懿城之中,已冠得賭王之稱。方才下頭有人瞧見了她,便帶來給主子瞧瞧。”
賭王……安瀟湘覺著這牛吹大了,日後芯片離身,她可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人家半個賭莊都被她贏走了,不找她麻煩才怪。
名為芷的男子,霍然笑了,如同盛開的罌粟花般,璀璨奪目。他輕撫豔紅衣袖,如尊貴慵懶的波斯貓,緩緩起身,邁著貓一般的步子,朝她走來。
安瀟湘微眯藍眸,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有暗衛跟著她出來,她若開口話了,必然大事不妙。所以,她隻能接著裝啞巴。
而,芷已邁著貓步,優雅而慵懶冷峻之間,竟夾雜著絲絲嫵媚的氣息,舉手投足皆誘人作出犯罪之舉。他緩緩挑起,她麵紗之下的臉,隔著黑紗細細打量著她。
不能動,她要知道,此人有何目的。許是她贏走了錢財,來找她麻煩,但芷身上彌漫著高貴優雅的氣息,以及方才他與廝的談話,都表明他對金錢的不屑一顧。這麽點錢,應當隻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他,究竟要做什麽?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他忽然挑了挑唇,神情慵懶而傲慢,豔紅的衣擺襯托他更為明豔。他輕輕將指腹,滑過她嬌嫩白皙的麵頰,擦過她的唇瓣,而後迅速收回了手。
竟作出如此輕佻無禮的舉動,太放肆了!
安瀟湘立即轉身,二話不直接就要走。此人看上去高貴優雅,美貌比女人還要嫵媚幾分,實則是個笑麵虎,骨子裏齷齪肮髒一肚子壞水!
“賭王,不如你我賭一把?”芷不急不緩的聲,自身後傳來。
安瀟湘霍然頓住腳步,並未回首。
而身後,芷輕緩地笑了,慵懶神情不改,輕輕撩開了窗。靡靡之音如潺潺流水,難掩妖媚,“若芷輸了,芷所有財寶都歸你。若你輸了,你歸我,你可敢賭?”
眼前此人,所有的財寶……
稍微用腦子想想,都能知道此人富可敵國。
賭!輸了之後一跑路,誰都找不著她。
於是安瀟湘點頭,毫不遮掩對金錢的渴求。
頭頂傳來“哐”的一聲,似刻意一般,讓安瀟湘知道房頂上有人。
遭了,這家夥是故意的!
安瀟湘藍眸慍怒而視,直對芷依舊慵懶傲慢的黑眸。
還特意開窗,讓人聽了個清楚,他想將夏無歸引來嗎?!
芷似看出了她的怒,魅惑而優雅地邁著貓步,坐回軟榻之上。他的衣襟微偏,驀然一揮豔紅衣袖,衣袖翻飛之間,揚起一陣微風,將窗輕輕關上。
竟能輕易縱風,此人內力定然深不可測,而且他十有八九知道她是誰…先走為上!
安瀟湘準備拔腿就跑,而她霍然想到什麽,頓住腳步。她需要一個會開顱手術的神醫,夏無歸不可能幫她找,他們不會讓她做開顱手術。
而此人一看便不簡單,讓他找個神醫,也未嚐不可。或許,還能利用他對抗、牽製夏無歸。
方才,他還特意開了窗,將那番話給暗衛聽到了,顯然他不似旁人,懼怕夏無歸。
身後,芷依舊慵懶無度、優雅妖惑,閑閑的聲,輕輕地道:“我就賭他夏無歸,會將你抓回去!”
我靠,那她豈不是輸定了?!
出於方才那一番考量,安瀟湘心知踏入圈套,也稍稍穩了心態。她輕輕掀開黑紗帽,隨手一扔。
美麗容顏之上,藍美眸清澈純明,卻冰冷寒凍。而美麗藍眸之下,儼然一層薄薄的朦朧麵紗,覆住她的俏挺的鼻,與若隱若現的粉唇。肌膚白皙,柳眉修長,一層薄紗絲毫遮掩不住她美麗到令人窒息的容顏,傾國傾城,姿國色。
她輕挑眉梢,藍眸寒光厲色,直直凝視著,床榻之上好不悠哉的芷,她勾了勾唇:“你到底是誰?”
她裏一層外一層,包裹的嚴嚴實實,卻被他一眼看穿。而眼下,他在試探她,而她,也在試探他!
那廝在一旁看得一怔一怔的,左一眼右一眼。賭王竟真是女人?
芷輕輕笑了,高貴優雅的姿態讓她也遜色幾分,將她比了下去。慵懶而漫不經心,惑人的靡靡之音,輕緩低揚:“芷…自然是你的人啊……”
這話時,他低垂眼眸,優雅妖惑的黑眸,露出楚楚可憐的神色,簡直能讓男人、女人都心生憐憫之情。
若非她早已洞悉了這個男人,美貌麵皮之下的真麵目,她或許也能被迷惑了。他的目的定是夏無歸,不然也不會奔著她下手。
安瀟湘無視了他楚楚可憐的模樣,腳步微偏,直接開門見山:“我不管你是誰,你的目的是什麽我也不想知道,廢話不多,我們合作吧!你利用我牽製夏無歸,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她不知道芷的目的,但她或許已猜到一二,或許她能借芷的手,脫離夏無歸的控製,她再也不想被夏無歸,玩弄於股掌之間。
聞言,芷漫不經心地執起一杯美酒,優雅慵懶的姿態極其妖惑,舉手投足間盡是惑人之姿。他抬手,輕酌美酒,衣襟隨之動作淩亂。
哪怕他靜坐不動,也美得似一幅畫。
半響,他低低地笑了,靡靡之音令人心之所往:“那麽,姑娘想要什麽?”
“下第一神醫,以及自由。”安瀟湘毫不猶豫地開口道。
話已出口,便是已有了合作機會。現下隻等夏無歸來之前,兩個人談攏了趕快開溜,免得被那家夥逮個正著。可眼前的芷不慌不忙,動作慢悠悠,一副絲毫不怕夏無歸追來的模樣。
而那廝聞言,輕輕瞟了自家主子一眼。主子再不走,待夏無歸趕到,怕是要被要被大卸八塊,而主子不走的原因……
夏無歸身旁的人極難叛主反戈,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高手,而眼下他的枕邊人背叛他,豈非對他最大的打擊,而現下就要證明,安瀟湘是不是夏無歸心愛的女人,或,軟肋!
既然芷不慌不忙,安瀟湘也不急了,不管不顧地從屋外搬進來一個板凳,靠著窗坐。反正抓奸抓雙…呸!抓人抓倆,要死一起死,他都不怕死,她還怕個啥?
安瀟湘將窗開了個口,往外頭看,驀然發現了不同尋常之事。盛華賭莊門口杵著的,可不就是橙子與柚子?
她內心一陣惱火,迅速起身奔下樓。一直跟這廝叭叭叭的,都忘了與柚子見麵的事了,一瞅色與相約的申時,至少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芷見她離開,並未作聲。他手執奢貴的白玉酒杯,輕輕轉動。慵懶惑人的容顏依舊,似優雅高貴的波斯貓,豔紅色仿佛是為他而生,無人能比他更適合,這鮮豔而奪目耀眼的紅色。
片刻之後,他緩緩起身,輕輕地笑,似那盛開的扶桑花,奪人眼目。
“她果然是特別的。”
廝緊跟而上,心中警鈴大作。高手之間,百裏之內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內力,有些人刻意隱藏,而有些人則毫不遮掩,顯然夏無歸屬於後者!夏無歸來了!
安瀟湘奔下樓後,與柚子、橙子碰了麵,並且確認周圍並無暗衛跟蹤,幾人回了柚子的住宅,準確來是柚子與她的住宅,畢竟買房的銀子是她出的。
而柚子見著她,直到回了宅子,也不敢相信當初那個又聾又啞的公子,竟是個女人。
安瀟湘直接與她攤牌,自個就是女的,不過幫她贖身是意料之外的事,並且自己被強行拘在宮中,此次出宮也有暗衛相隨,據她有法子救她,她特意甩掉了暗衛,出來與她會麵,商討詳細情況。
她雖甩了暗衛,也出了宮,但她相信,若她此時逃走,絕對會被夏無歸逮回來,並且再次囚禁。
所以,若無萬全之策,她絕不能輕易動手。
身形相似,遮著臉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並且也知道她們相識的過程。柚子皺著眉,上下打量她一番,才勉強相信了:“奴家是有法子助您出宮,但必須等到冬至節,奴家才能順利接應您。”
星凜大陸冬至節,四國同慶,其餘三國皆以夏國馬首是瞻,必然會派出眾多使臣奉上賀禮。而柚子,便趁人多眼雜宮宴混亂將她帶離宮中。
冬至節隻有半月不到了,若她要讓柚子犯險救她,怕也不容易。夏無歸手底下的人都機警厲害,混出宮並非易事,何況夏無歸智商不高,破壞力驚人,若是被發現,她們倆就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正若有所思地支著下顎,忽然一陣腳步聲響起,轉移了她的注意。
她回頭一看,霍然鬆了口氣,她險些以為夏無歸追來了。夏無歸定然在追來的路上,她也不能久留,得速戰速決。
而來人,正是那一日柚子贖身之時,與她賭柚子賣身契的大漢。那大漢竟瘦了不少,身形顯得修長纖細,如此一瞧也算個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