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三十三
半響,夏無歸輕緩地將她的腳放下,而後緩緩攬住她的腰肢,霸道凜然的魔息,與他身上獨有的龍涎香味,湧入她的口、鼻,這番動作隻讓安瀟湘感到虛偽至極,以及難以言表的惡寒,險些讓她反胃吐出來。
夜闌人靜,夜空中星星爍閃,月光映照於滿是螢火蟲的院中,徒生浪漫之感。
安瀟湘慢慢挪開視線,掃向一旁。她剛來時,便讓桃子在院的一角,種了一片花苗,而那一角的花兒,忽然盛開了一片。
安瀟湘打破了她自以為尷尬的沉寂,霍然指著那片忽然盛開的花,扭頭朝夏無歸道:“花。”
見狀,夏無歸唇畔勾起愉悅的弧度,褐瞳直掃她指向之處,驀然一片曇花盛開,在螢火蟲的照耀下,十分美麗。魔魅低醇的聲,緩緩地道:“嗯,曇花一現不若瀟湘展顏。”
瞧這情話的,太順口了吧……
玻璃險些想要就地鼓掌!皇是自學成才啊!完全無需人指點,瞧瞧這的是人話嗎?
安瀟湘無喜無憂,默默動了動唇,卻並未開口。
正在默默無言之際,尊貴傲慢的帝王,秉著磁性魔魅的聲,緩緩低揚,“安瀟湘,孤要你做孤的妻子!”
妻子,而非王後,意思不言而喻。
突如其來的宣言,驚到了在場的好幾個人。而玻璃隻恨不得就地鼓掌!皇這時機掐得剛剛好啊!此情此景,抱得美人歸,是再好不過啊!
他倒是不計較皇愛誰娶誰娶多少,隻期望皇能三十以前抱娃啊!畢竟上頭的老師爺,已經催徒孫催了許多年了,每一回都讓他在中間拉皮條,這一頭被老師爺罵,那一頭被皇罵,他是左右為難啊!
老師爺是皇的師傅,言傳身教將皇拉扯大,為皇的一切操碎了心啊!特別是婚事!這下可好,有了安妃,抱娃豈非指日可待?
玻璃麵不改色,心中無比快樂。
安瀟湘聞言,回頭瞅了一眼夏無歸,藍眸中滿是不可置信。言語卻依舊淡然,“我沒聽錯吧?你沒錯吧?”
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求婚,讓她猝不及防,不明所以。
夏無歸霍然擁住了她,褐瞳之中毫不遮掩霸道傲慢,以及絲絲愉悅之色。磁性低醇的聲,似魔音高撩:“安瀟湘,你沒聽錯,孤要娶你做孤的妻子!”
安瀟湘麵上並無喜色,卻頓感腹部異常。她皺著眉,輕輕按住腹。這種脹痛感,從前從未有過。
尊貴傲慢的帝王宣言之後,未聞她的回話,緩緩垂眸,霸凜如舊的褐眸直掃她俏麗的麵龐。隻見她額角滿是虛汗,雙手抱住肚子,似在隱忍著什麽。
夏無歸眉間折起熟悉的折痕,將她扶正,驀然看見,她藍色的衣裙,被血染紅了。霸凜蔑然的聲,帶著毫不遮掩的急意高揚:“太醫,去找太醫!”
玻璃一看事情不對勁,一吹暗哨,立即朝前院奔去。
而夏無歸不管血跡染了他的衣衫,直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朝她的寢宮而去,輕柔地將她放在床榻之上。
橙子一看就知道是啥情況,捧著幹淨的衣裳守在一旁,輕聲道:“皇,主子這大抵是月事,隻是疼得厲害,奴婢已吩咐廚房備了湯。”
而桃子一還未來月事的姑娘,真以為安瀟湘出了啥事,在門外哭得稀裏嘩啦,眼睛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落下。一邊抹眼淚,一邊聲嘀咕:“主子您千萬別有事啊!”
安瀟湘從前受了藥物影響,從未來過月事,也不知道月事竟如此疼痛。安瀟湘滿額虛汗,麵色越發蒼白,使勁摁住隱隱抽痛著肚子,試圖減輕疼痛。
倏的,大掌覆住她的腹部,一陣暖流於她的腹部徘徊,疼痛驟然減輕。
安瀟湘鬆了口氣,乏力地睜眼,漂亮的藍眸滿是疲憊之色。隻見夏無歸正用內力,減緩她的疼痛。
見她望來,他褐瞳微垂,霸凜如舊的眸光深邃傲慢地凝視著,她蒼白病態的臉。夏無歸毫不掩飾擔憂之色,替她理了理淩亂的發絲。魔魅冷醇的聲,緩緩低揚:“好些了?”
她輕輕點頭,有些瞌睡地抱住枕頭,似一隻慵懶的貓兒,緩緩闔眸。
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而此時,淼沝水領著太醫趕到錦繡閣,太醫腳步飛快地奔進寢宮,造成不的聲響。
聞聲,夏無歸驟然回首,霸凜森然的眸光,帶著令人驚悚的恐懼之色,直掃太醫。
而他身旁沉睡著的安瀟湘,並未驚醒,神色病態之中,帶著幾分貓兒般的可愛,將腦袋,深深埋進了他的臂彎。
太醫見狀,立即明白發生了啥,嚇得不敢吱聲,心翼翼地踮著腳入了屋子,輕手輕腳地為安瀟湘搭上了脈。不一會兒,便縮回了手,躡手躡腳地走出寢宮。
橙子在外侯著,手中端著熱乎著的湯水,一見太醫出來,當即湊上前,輕聲問道:“我家主子這是怎麽了?怎會疼的如此厲害?”
太醫搖頭,“之前給安妃開的方子,是否有按時服用?”
“上一回太醫開了一副方子,主子日日都有服用。”橙子想了想道。
“並無大礙,接著服用那副方子,安妃隻是太久未來月事,才疼的厲害。”話畢,太醫就走了。
玻璃從前院長廊走來,與太醫擦肩而過。確認過裏頭沒事,麵無表情地守在寢宮門口。
桃子聽了太醫的話,勉強止住了眼淚,乖乖地站在另一旁。
橙子麵色微沉,卻不敢表現出來,端著湯水往裏頭走。隻見至高無上的帝王,還在用源源不斷的內力,替安妃暖著腹部。
她低著頭上前,將湯水端到床榻邊,輕聲道:“皇,安妃衣衫不整,奴婢替安妃更衣。”
言下之意,便是逐客令。
傲慢尊貴的帝王,緩緩回頭。褐眸迸出霸凜森然的燦芒,彌漫著攝人心魂的魔息,緩沉地掃了一眼,端著湯故作鎮定的橙子。
半響,他輕緩地將手伸回,大步朝外而去。
見夏無歸走了,橙子稍稍鬆了口氣。皇氣場太強了,太嚇人了。
玻璃見夏無歸出來之後,直接出了錦繡閣,他立即緊隨其後。隻見皇直直往洗塵殿而去,他便去取了幹淨的衣衫,守在殿外侯著。
皇的衣衫上,染了安妃的血,雖未表明嫌棄,卻還是來到了洗塵殿。皇素來不喜汙穢之物,每日便是沐浴都有三四回,作為皇的貼身一等護衛,時刻準備著皇的衣衫奉上,是他的日常任務了。
欸…皇能忍受這麽久,守著安妃,想也是極限了。
翌日清晨,安瀟湘悠悠轉醒,她朦朦朧朧地坐起了身,摸了摸腹部,隻有些許脹痛,已沒了昨晚那撕裂般的疼痛感。
她半夢半醒地打了個哈欠,懵懵然地揉了揉漂亮的藍眸,瞅了一眼暗暗然的窗子,一縷晨光映照在地上。
還早,再睡會。
安瀟湘緩緩闔眸,重重將腦袋埋回被褥,將腿擱在邊上,迷迷糊糊地抱住了人形的抱枕。
等等…這是個啥,她床上有人形抱枕嗎?
她狐疑地睜眼,正對上一張俊美得堪比神魔的容顏,嚇得差點跌下了床。
夏無歸咋會在她床上?
安瀟湘瞅了一眼自個還搭在他身上的手腳,默默咽了口口水,瞬間清醒過來。她輕輕地將手腳縮了回來,躡手躡腳地拎了外袍就溜出房門。
而在她踏出房門的那一瞬,床榻之上的帝王,驟然睜眼。褐瞳之中迸出不悅之色,霸凜森然的魔息彌漫全身,隨即一撩墨發,緩緩起身。
這個女人,來了月事也不安分。
安瀟湘跑出門之後,才發現忘了穿鞋,而後若無其事地去了偏房洗漱更衣。
她可沒忘記,今兒要跟柚子會麵,又聾又啞還是要接著裝的。
桃子手巧,給她梳了發,戴上玉冠,著素色長衫,果真是一位翩翩公子。安瀟湘隨手將紗縷帽往頭上一扣,帶上令牌鬼鬼祟祟地翻牆溜了出去。
若夏無歸醒了,她可真出不去了,陪他在錦繡閣耗著。她離宮後,桃子與橙子也會相繼出宮,扣個紗縷帽混淆視聽。
安瀟湘覺著,這門怕是不好出,她訕訕地掏出出宮令牌,給守衛過目。怎料那守衛一瞅令牌,連問也未問,直接放行。
這宮牌還挺好使的,那日橙子去領了三個一模一樣的出宮令牌,便是不知道,淼沝水會不會跟著她出去,畢竟她們仨用的宮牌都是一模一樣的。
會不會有人在跟蹤她呢?
安瀟湘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時不時扮作不在意,回頭瞥一眼。
而此時,安瀟湘憶起一件事,她驚覺,芯片已很久未提示過她了,連話也很少了,從前芯片總能第一時間發現危險,發現她的身體異常,給予她保護,像這種跟蹤的,它應該很早就提示了,可如今卻毫無反應。
不好的預感。
素來自我感覺良好,如今竟有種塌下來的感覺。
安瀟湘眉頭緊蹙地行走
在街頭,隻覺得虛無縹緲無處立足,漫無目的地走著,卻下意識朝指定的方向去。
不自覺已入了盛華賭莊,而距離她與柚子相約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時辰。
她一入門,便是衣衫稀少的茶娘迎了上來,嬌聲細語地道:“公子,來玩玩?”
安瀟湘摸了摸甚是厚實的錢袋,裝聾作啞地朝二層而去。那茶娘一見她往上走,便沒跟上來。
二層的夥計見她上來,立即笑臉相迎,上下打量著她:“這位公子,您這是約了雅座?”
雅座?莫非是她從未去過的三層?
她搖了搖頭,從口袋掏出一錠金子遞給夥計,比劃著上麵,意思明確地,要上雅座。
而那夥計見她是個啞巴,怔了怔,隨即將金子還給了她,“公子稍安勿躁,待的去通報通報。”
另一夥計不明所以,湊上來聲道,“為何不手他的銀子,還要通報?”
夥計與他聲道,“那可是黑衣大人,你瘋了,敢要黑衣大人的銀兩?”
“更何況,第一公子可是點明了,要見一見這位黑衣大人。”
這番言論,安瀟湘並未聽到,僅是轉身後的議論。
通報?
安瀟湘不明所以地挑眉,朝最近的賭桌而去。她本想玩上兩回,怎料,芯片竟再不提示她正確的點數。
這回她可真是逢賭必敗了。
她若有所思地坐在茶室之中,給了夥計一錠銀子,上了一壺碧螺春。那是二層自帶的茶室,玩累的賭客就在茶室之中歇著。
許多意料之外的狀況,正一點一點發生。
曾經她不知冷暖痛楚,甚至味覺嗅覺全無,每至夜晚休眠狀態無法停止,甚至不用呼吸或心跳也能存活……
而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在悄然變化,芯片不再提示,洞悉痛楚冷暖,她甚至失去了對電流的敏銳。
甚至連記憶都模糊不清,沒有了芯片的提示與記憶,她甚至快忘記,她來自何處……
如今,除了這副機甲,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安瀟湘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
安瀟湘麵色微沉,仔細回憶了一番,腦海中卻隻剩幾個詞匯:
拯救。
芯片。
安博士。
活著回去。
為今之計,隻能啟用備用方案了。
安瀟湘眸色微暗。
芯片與肉體分離,則是備用方案。如今這副肉體,於芯片而言便是累贅。而她的性命,是安博士賦予的,不論如何,她都不可辜負眾人的信任。
這個落後的時代,開顱手術是很危險的,分分鍾喪命的。
即便如此,她也會尋遍名醫,將芯片取出來,完成任務。
安瀟湘若有所思地支起下顎,手中拿著一雙筷子,一下又一下戳著桌子。她得打聽打聽,哪一路的神醫會做開顱手術,並且不輕易讓她死於非命的。
與她而言,夏無歸的報複並不重要,她的頭等大事還是完成任務,與之相比,夏無歸對她所做的一切簡直不值一提,而她所遭受的一切,都仿若螞蟻啃咬一般,完事了便不痛不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