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意二十
夏無歸長指推敲著,腦中滿是安瀟湘瞪著漂亮的藍眸,倔強、頑固、憤怒地對他喊道:‘我死也不可能屈服於你!’
霸凜如舊的帝王驟然勾了勾唇畔,異魅傲慢的魔息彌漫而出。
竟然還有如川大妄為的女人——有趣!
夏無歸褐瞳微轉,輕蔑不屑的眸,直望玻璃,“去把安瀟湘叫過來。”
把安瀟湘叫過來?
玻璃不明所以,“皇,安妃昨夜已經死了。”
夏無歸微怔,濃眉之間的折痕緩緩浮現,磁性冷醇的聲線,怒聲高揚,“死了?何時死的?竟無人稟報孤?”
皇最不允許的,便是有任何事物脫離了他的掌控!
玻璃趕忙回話,“皇,安妃昨日夜裏便死了,是皇您親手賜死的。”
“孤賜死的?”夏無歸褐瞳微閃,腦中閃過零星片段。
“皇還吩咐了安妃的宮女,將她埋在院子裏,這個時辰應當早已埋了。”玻璃如實道。
至高無上的帝王對此事的印象有些模糊,一時之間陷入沉思。對他來,殺了安瀟湘,就像碾死了一隻螞蟻般,對他無關痛癢。
片刻,他抬起攝人心魄而傲慢的褐眸,緩聲道,“那你便帶人去將安瀟湘挖出來,帶到孤的麵前。”
“是。”玻璃應道,轉身便走。
而安瀟湘醒來時,星河早已醒了,坐在榻邊沉思著。
聽到她的聲響,星河淡淡地轉頭,“我要走了。”
安瀟湘怔了一會兒,藍眸中隱隱藏了幾分希翼,“你能把我捎出去嗎?”
在夏宮之中的日子,生不如死。夏無歸隻手遮,隻勾一勾手指,便能將她抓去痛打了一頓,又奄奄一息地埋了。
星河垂眸,淡聲道,“若你想,自是可行,但我此時必須要走了,隻是…”
言至此處,星河倏地頓住言語,隻將淡漠的眸望向她。
他有要緊之事,同那人打交道,九死一生。此來,不過是與她臨行告別罷了。
安瀟湘毫不猶豫地應下,“想啊,但你能在夏無歸的眼皮子底下,將我送出宮嗎?”
這並非易事,夏無歸的皇衛隊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高手,一個人尚且如此,一堆人便更難應對了。
她勘察過皇宮的地形,若沒有密道的話,那目測幾百米的宮牆,應當是唯一的出口了。星河身形尚不易被發現,但帶著她不會輕功的跑的又慢,不可能出得了那道宮門。
此時陷入脫身計劃的安瀟湘,絲毫未注意到星河的不對勁,仍若有所思地想著逃跑計劃。
“護好自己,等我。”星河淡眸掃過床沿,而後踏出門外。
待我歸來,你去何處,我去何處。
這一句,他隻喃喃低言,並未被她聽見。
安瀟湘低頭,望向星河方才看的位置,竟放著一套女子的衣衫。
換好衣裳再出門,星河已然不見了蹤跡。
而那破舊的院落之中,玻璃帶著大批宮人,將那塊地挖開。
橙子與桃子跪在一邊,瑟瑟發抖著。桃子昨夜便昏倒了,對後來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而橙子不敢相信昨夜發生之事是真的,隻以為自己發夢夢見安妃了。
總不能刨開那坑,看看有沒有屍首躺在裏頭吧?
不,她不敢,也不想。
那刨坑的宮人,已將橙子指的那塊地,掘了三尺之深,依舊未見著什麽屍首,試探性地轉頭,望向玻璃。
玻璃麵無表情地望向那跪著發抖的二人,冷聲道:“你們將人埋在何處了?”
桃子一瞧,坑中竟無人,嚇得背後冷汗都出來了,哆哆嗦嗦半響,不出話。
橙子咽了一口口水,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緊張地道:“許是我記錯了,試試往邊上挖。”
一頭怕安妃尋仇,一頭怕皇一怒之下將她也打死,陪安妃下去。
昨夜,她清楚地記得,安妃讓她拉她上去…她哭求了半響,後來也不知是嚇暈的還是哭昏的,醒來坑都埋好了。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此時卻…不得不信!
安妃怕是真的上來了!陰魂不散千萬別跟著她,要跟便跟皇吧!她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
想著,橙子嚇得背脊更為僵硬,心中愈加念念有詞。
隨後,玻璃命人將整個院落,掘地三尺,也未找到安瀟湘的屍首。
橙子與桃子正不知如何交代之時,一聲清脆響亮的女聲,劃破沉寂——
“嗨,你們在找我嗎?”
安瀟湘不知何時坐在了房頂上,美麗的麵龐在陽光的折射下,格外耀眼。藍美眸滿含慵懶神情,淺藍色的衣擺隨風搖曳,腿在屋頂上一晃一晃,好不悠哉。
玻璃與一眾宮人抬眸,便看到了屋頂上的安瀟湘,不明所以地等待著玻璃的命令。他們沒見過安瀟湘,自是不認識她。
而玻璃則是麵目震驚、不敢置信地抬頭,盯著安瀟湘。
他昨晚親自驗屍,確認脈搏氣息全無——退一萬步來,就算安答應沒死,受了皇那幾擊盛怒之中的致命強息,不死也得躺上三五月方能下床。
而她,隻隔了一夜,便活蹦亂跳地,可以爬牆了?淹不死、燒不死、打不死……底下怎會有如此恐怖的女人!
實際上,安瀟湘也不明白,自個恢複的為何如此迅速。隻歇了一晚,她的腿已然健步如飛,手上力氣都恢複了回來,真是半分都不誇張。
事實上全是星河的功勞——在第一次安瀟湘假死之時,將尚國國寶,碧玉回魂丹,給她吃了。
碧玉回魂丹不僅能迅速痊愈內傷外傷,且美容養顏抗衰老,甚至能抵抗多數毒素入體。碧玉花逢十數年僅結一果,奇珍無比。
玻璃雖極為不可置信,但還是把持住震驚,冷聲開口:“安妃,皇召你去無生宮,請速速下了屋頂,隨末將前去無生宮。”
安瀟湘垂眸,默了默。一見這些人扛著鋤頭挖了半,便知道夏無歸那個變態,又想挖她出來做什麽殘忍的事了,比如…鞭屍?
講真,她並未眾人想象得這般厲害,隻是自愈力驚人罷了,但全身上下的每一個器官與細胞,仍如針紮一般刺痛難忍。
安瀟湘掩下不適,絲毫沒有想下去的意思,十分囂張地將腿往房頂上一擱。她挑眉,譏笑道:“想見我?可以,讓夏無歸滾過來,記住,是用滾的!”
她特意咬重了“滾”這個字的發音。
下頭的宮人一聽,安瀟湘竟出如此大不敬的話,嚇得臉都白了。
玻璃抽了抽嘴角,重複道:“您早些服從皇的命令,或能免受皮肉之苦。”
“我偏不!想見我就自個滾過來!”安瀟湘唇角勾起,傲慢肆意地垂眸喊道。
芯片:你忘了故作臣服這件事了嗎?
那也容不得一個下人對她指手畫腳,這些個狗仗人勢的家夥。
“孤滾過來了,你待如何?”
正與玻璃等人周旋著,忽的不知從何傳來了熟悉、傲慢、輕蔑的聲,帶著迫人屈膝的威壓與魔息,湧入眾人心間。
宮人們一聽,便知道何人來了,立即屈膝跪伏,退散兩邊。
著鎏金龍紋靴的腳大步踏入。氣勢磅礴霸凜如舊的帝王,褐瞳直掃房簷之上,唇畔勾起熟悉的異魅弧度。
安瀟湘把玩著手指,漫不經心地諷笑道:“哦?夏無歸您老人家身為一國之君,日理萬機,如此興師動眾屈尊降貴地滾過來,做什麽呢?”
芯片:點好聽的,等會被吊打就知道錯了。
……
她也知道再下去,可能會發生什麽,但她就忍不住了。
安瀟湘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實則卻有了對策。
她不能表現得太弱,以免惹得夏無歸厭煩,對她失去了興趣,便是徹底失去了翻身了機會。
卻也不能太強盛,以免徹底激怒了他,上一回便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她要時刻保持囂張氣焰,卻又繞過夏無歸的發怒範疇,把持著言語分寸,拖著夏無歸,與他打一場長時間拉鋸戰。
而那至高無上的帝王,傲慢蔑然的褐眸泛出金芒,滿溢攝人驚悚的威壓,深邃犀利凝視著屋簷之上的人兒。半響才開了口,磁性冷醇的聲,似魔音灌耳:“竟還活著?”
這語氣,好似她被他吊打一頓,理所當然應該躺在那坑裏當一具屍首似的。
安瀟湘傲慢地抬眸,清澈明亮的藍美眸,直視夏無歸那威厲魔魅,帶著深究臆測的瞳孔。
她將手擱在屈起的腿上,滿目譏諷之色,冷嗤道:“是啊,本姑娘可頑強了,你不死,本姑娘怎能於你之前先死呢?”
此囂張言論一出,院的溫度直直冷了八度。在場跪著的宮人們,無不感到震驚,偏又不敢表現出來。心裏隻想著一句話:竟敢對皇如此大不敬!安妃今日必得橫屍於此了!
玻璃見過安瀟湘更囂張找死的時刻,已無宮人那般震驚,麵不改色地站在一邊。
正在眾人以為,安瀟湘死定聊時候,那至高無上的帝王,竟未計較如此大不敬的話,轉而抬起尊貴的步伐,竟屈尊入了那間狹窄破落的屋。
屋的門口很窄,很矮,傲慢的帝王,低下尊貴的頭顱,才勉強能進去。屋內窄的,不如無生宮千分之一的位置。夏無歸眉間折起熟悉的折痕,冷眸掃過,屋內四壁蕭條,一眼望穿。
正當站著跪著坐著的人,都不明所以之時,那尊貴傲然的帝王,大步踏出了屋。
直至走到院門口,那尊貴傲慢的帝王頓住了腳步,攝人心魄的威壓,湧入人心。夏無歸深沉的褐眸之中迸出燦芒,威嚴犀利的聲,緩緩低揚,“安瀟湘,但望你能一直肆無忌憚下去。”
話畢,便大步離開了院。宮人們紛紛退離院,留下滿地坑坑窪窪的院,與不明所以的安瀟湘與桃子、橙子。
原來,昨夜安妃是真的讓她扶她上去……隻是安妃昨夜分明奄奄一息地躺在坑裏,今日怎的……
王駕起,陣勢浩大,攝人心魄的魔息一瞬之間抽離。轎攆之中,至高無上的帝王支著下顎,漫不經心地推敲著龍涎木所製,昂貴奢侈的桌沿。
昨日那幾擊,他絲毫未控製力道,直直擊中了安瀟湘,本應必死無疑,今日卻活生生地,接連肆意妄為。
便是換做諸葛明空,受此致命傷,也得躺上三兩月。
他忽然勾起唇畔,深邃蔑然的褐瞳越過轎簾,若有所思。
有趣,著實有趣的女人。
他驟然轉眸,霸凜如舊的聲,含著不易察覺的絲絲愉悅,沉聲開口:“將錦繡閣賜給她。”
玻璃不明所以地應道:“皇,您分明知道安妃隱藏頗深,為何……”為何不直接將安妃就地正法,反而還心情大好地,將錦繡閣賜予了她?
他濃眉微挑,唇畔勾起熟悉的異魅弧度。褐眸微微眯起,輕蔑傲慢的聲,帶著驚悚之感,緩緩響起:“她的目的尚且不明,孤便暫且與她玩玩,隨了她的意,再一根一根彎折她一身傲骨,將之折服於孤腳下!”
玻璃聞言,麵無表情地應聲,已是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皇已很久無了興致把玩何人,所有人皆跪伏於皇的腳邊,若有不服直接打死。而似安瀟湘生命力如此頑強的,三番兩次從皇手中撿回性命,別他第一回見,怕是皇也是第一回遇到,感到新穎也是情理之鄭
王駕伴隨著陣陣魔息威壓,逐漸遠去。
安瀟湘站在錦繡閣之中,背脊上滿是冷汗。方才她大著膽子放言挑釁,本以為夏無歸要將她吊打一頓,從上打到地下,從地下吊上房梁。
怎料那隻王八竟忽然洗心革麵迷途知返懸崖勒馬,倏然與性格背道而馳,給她換了個人能住的宮殿,定是被她寧折不彎、寧死不屈、桀驁不馴毅力強大的精神折服了!
雖是這般想著,但她很清楚夏無歸是什麽德行,又是什麽變態心理,絕不會輕易改變。
不過,她賭贏了。夏無歸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再動殺她的念頭,而是吊著她的性命,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