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真理
張銘身上的外套半搭在身上,胳膊上掛著一條棕色圍巾,他此刻正要回家,剛出門就看到路曾華站在門外。
明明路曾華離隊不過一個月,張銘明顯感受到他們之間似乎有一種難以逾越的溝壑。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在問自己話,想回答舌頭卻開始打結,磕磕巴巴半天才說出口,
“正準備回去呢。”
說完,路曾華也隻是點了點頭,氣氛又開始尷尬起來,張銘咳了幾聲,把圍巾帶上,又找話題說道::“路隊,你怎麽來了?是要找什麽人嗎?今天趙局去省廳了。”
路曾華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張銘,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回到警局,沒有想找人,隻是看看,看看這個他呆了十年的地方,順便也清淨一下。
他這人很懶,如果不是要維持生命他甚至連呼吸都想省掉,也許他天生就是當鹹魚的料。
他夾著煙的手擺了擺說道:“本來想來辦點事兒的,但是走到門口居然忘了,”他扯謊的本事一向不高明,但奈何臉皮足夠厚,倒是也不怕被拆穿。
路曾華又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張銘說話,他又吸了一口煙,抬頭看了眼他,此刻張銘站在門裏的台階上背著光路曾華看不清他的表情,路曾華又補充道:“既然你也要回家了,我也就不在這兒耽誤你時間了,明天你也要出勤,趕緊回去吧。”
說到這兒卻見張銘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回答的意思,也不想再跟他耗下去,捏著煙把剩餘的半根一口吸掉隨手扔進垃圾桶裏,扯了扯衣服,轉身就要上車,可是手剛搭上車門把手就聽到身後的張銘的聲音。
“路隊!”
路曾華不耐的嘖了一聲,回過頭看向他,從煙盒又掏出一支煙續上,“什麽事?”
張銘聽到路曾華回複他連忙整好衣服從門口小跑出來說道:“路隊其實我最近沒什麽工作,一點也不忙。”
路曾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最近局裏的案子都是馮傲接手,馮傲做事雷厲風行,手底下的人又是用慣了的,像張銘這樣剛進來的菜鳥自然是不會派給他什麽有營養的工作。但卻是不太懂張銘突然跟他說這個是什麽意思,這是再跟他抱怨自己沒受到重用?
張銘又接著說道:“明天輪到我休班,路隊您吃飯了嗎?要不我帶您去吃點?”
路曾華剛想說不用就想起了最近因為快過年了局裏食堂的員工早就已經走得差不多,估摸著早就不給提供晚飯了,看張銘的樣子也不像是吃過飯的樣子也就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走到車邊拉開車門說道:“那行吧,你想吃啥?哥請你?”
張銘聽了這話被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說道:“不,”這個不字都還隻說了一半,他就被路曾華一巴掌拍進車裏,“小子兒,你咋這麽墨跡啊,一點兒也不像我帶出來的。”
張銘被他拍得一愣,也不敢再說別的,隻能在後座乖乖坐好,心裏卻在想著自己剛剛在哪裏墨跡了,以後要不要改呢?
隨後路曾華也上了車,啟動了車之後也不急著開車,隻是把自己那麵的車窗全部搖下來,夾著煙的手掛在窗外邊抽著煙邊問道:“想去哪兒吃?隨便點,你來局裏的這麽久也沒來得及帶你出來聚個餐,就當給你補上了。”
“我,我,”張銘我了半天也沒給個答案,最後還是路曾華忍不住了說道:“對了,我們學校門口的那家燒烤攤還在嗎?”
他說完這句話煙也剛好抽完,把胳膊收回來將煙蒂扔在煙灰盒裏,卻發現車裏的煙灰盒都快要被裝滿了,隻能往裏又使勁摁了摁。
正巧後座的張銘正看著他回想那個燒烤攤的事卻看見那滿滿一盒的煙蒂,他的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張了張嘴想勸路曾華少抽點煙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猶豫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說道:“路隊,過量的尼古丁攝入會影響生育功能的。”
路曾華剛把手刹放下想掉頭上路,突然聽得張銘這話嚇得一下子沒踩住油門,剛啟動的車子瞬間熄了火,
“咳咳,”路曾華隻覺得剛剛那隻煙的煙油似乎黏在了氣管上,嗓子膈應得難受。
張銘也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自己這醞釀半天的話居然那麽有殺傷力,伸手想幫路曾華順順氣,卻被路曾華習慣性擋掉,半空中的手被拍得一顫,晾在那裏,心裏五味雜陳。
等路曾華緩過來的時候,張銘還保持著這個動作,路曾華看著張銘著呆呆傻傻的樣子心裏也不是個滋味,但說實話,路曾華自認自己情商不高但如今碰到張銘卻是真的碰到對手了,他活了三十來年還真沒見過比張銘還要不討喜的人。
他歎了口氣重新打了火,邊開車邊想著怎麽回答張銘的話,心裏暗自嘀咕:這銘兒啊還真是跟沈言那小子有得一拚,兩個都是不會做人的。
“銘兒,你最近工作咋樣?”路曾華實在是找不到話題,隻能擺起了家長的譜。總之,輩分壓製,隻要輩分夠了,視察工作永遠是不過時的話題。
張銘愣了一下,才說道:“我最近接觸不到案子,馮隊的人工作效率要比我快得多,所以我最近都在法醫室,幫著抬抬屍體什麽的。”
“哈哈,怎麽?又被老金抓去當苦力了。這馮傲也是,人總是要練的,現在有機會不配合好,以後難道就一直去給老金當苦力?”路曾華隻是隨口應和著張銘的話卻不想,他這話一說完張銘的臉色就變了變,
“路隊,我要和馮隊配合?你以後不回來了嗎?”
呦嗬,完蛋!路曾華在心裏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嘴巴,自己這張嘴還真是沒個把門的,他確實是想離職的,等事情結束。但他卻從來沒想過告訴局裏的其他人,最起碼不是由他親自通知,雖然不想承認,但就是因為懦弱。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下屬看到他們隊長這麽軟弱的一麵,就算是離職最起碼也要瀟灑帥氣,漂漂亮亮的吧。
張銘見他不說話就知道他是默認了,他又想問是不是這件事程科劉楓他們早就知道了,但卻沒有問出口。其實他早就該發現了,每次他在劉楓麵前提起等路隊回來的時候,劉楓都會找理由離開或是換話題,而程呈更是直接冷哼出聲。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原來又是這樣,他們隻瞞了自己一個。
路曾華感受到氛圍似乎有點詭異,連忙出聲說道:“快到了啊,你剛畢業可能沒有體會,學校門口這家燒烤攤是最好吃的,料足又便宜。我們當年每次一放假都會聚一起吃一頓,特別是呈兒,你別看平時一副老派養生家的樣,其實鴨腸,腰子一樣不落,吃的比誰都香。”剛說完車就拐進了警校門口停車場裏。
“正好,到了。”路曾華把車停穩就率先下了車,“也不知道這都快過年了,他們家還開不開。”
張銘也跟著下了車,但臉色卻很不好看,隻是默默的跟著路曾華也不說話。路曾華隻當他因為自己要離職了心情不好,伸出手拍了拍他笑著說道:“小子,哥帶你擼串,你別跟我裝啊,咱一個學校的,你們當初在學校時候這家店一定超級火吧,這次哥帶你吃個夠。”
“我沒來過。”張銘終於開口道。
他這一句話卻直接把路曾華接下來的話都噎在喉嚨裏,這銘兒總是有能耐讓人接不了話。
“我人際關係不太好,不太招人喜歡,他們都做什麽事都已經習慣了不叫我。”張銘接著說道:“可能是我天生就沒什麽人緣吧,不會說話,也不會辦事。”
張銘越說聲音越小,路曾華的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卻越來越覺得自己這隻手就像搭在了仙人掌上了一般,既被紮得難受又怕再次傷害了他,隻能就那麽不輕不重的搭在他身上。
路曾華從小就不會安慰人,看著張銘此刻的樣子更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根據以前對付程呈生氣時候的經驗,他說:“銘兒,要不咱先吃飯,吃完再說?”
張銘背這話說得一愣,但也瞬間明白過來,心裏得出答案:路隊對於他已經很不耐煩了,張銘心裏更是難受了幾分,卻不敢再表現出來,隻能點點頭跟著路曾華向燒烤攤走去。
路曾華見張銘果然不再難受心裏不禁感歎起燒烤的偉大,果然是應了那句真理:沒有什麽事情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