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瘋子
車上路曾華依舊是沉默著，其實他自己也發現了自己最近好像變了許多，竟然變得自己都不習慣現在的自己。就像是有一層薄膜把自己包裹住了一般，對外界開始變得不敏感，同時對自己的感知也變得有些遲鈍。
“哥，”沈言在後座蚊嚀般的呢喃了一句。
路曾華透過後視鏡看向他，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但看著不像是痛苦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問道：“怎麽了？”
沈言從衣袖裏把手伸出來，試探性的摸了摸路曾華的座椅，呢喃著問道：“你難過？”
“嗯？”路曾華不太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想，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最終也隻是搖搖頭沒再說話。
沈言也不知是懂了他的意思還是累了，他諾諾的收回手，倒在椅子上沒有再出聲。
沉默一直持續到車身在小區停穩的那一刻，車熄了火，車燈的強光瞬間湮滅在黑暗之中。
這個小區的物業並不怎麽好，不少的路燈都已經破舊損壞卻遲遲都沒有人來修，幸好還有少數人家還亮著燈，還算是勉強有些生氣。
路曾華拔下車鑰匙，幫沈言開了車門才說道：“小子，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今天不用等我了。”
沈言剛探出車門的身子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刹時一僵，“去哪？”
“有點事兒。”路曾華並沒有想要解釋的想法，等沈言出來後又將車門關上，轉身回到駕駛座上，放下車窗又囑咐了幾句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或是記得關窗之類的話就開車離開。
他倒是全然忘記了自己不過是才跟沈言相處一個月而已，在跟他相遇之前即使沒有人跟沈言說過這些，沈言卻也沒有凍死。
沈言就站在原地看著路曾華的車漸漸開遠最後被樓房遮住再也看不到，他本就漆黑的眸子在黑夜中顯得更加幽深，沒有血色的臉也好像更加蒼白了幾分。
突然，他的身子開始顫抖，捂著胸口如枯枝般的手上青筋暴起，接著便是止不住的咳嗽，一聲比一聲淒厲，肺部更是傳來如撕裂一般的疼痛。
他已經不記得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已經適應了這種無處不在的疼痛，疼痛變成了他唯一能和外界溝通的紐帶，他能感受到自己和別人不一樣，他們聽不懂自己說話，更不想聽懂他說話，隻有對疼痛他們的感受都是一樣的。
他咳得越來越狠，最後甚至已經咳出血來，但咳嗽卻仍然沒有停下。
“哥！”
他聽到有聲音從左邊傳來，透過微光他看到有人背著包急匆匆的跑過來，待到近了才看清，是薑暖啊。
薑暖快步跑到沈言身邊，一眼就看到了他嘴邊的血跡，她遠遠的就聽到了沈言劇烈的咳嗽聲，沈言總咳嗽的毛病她是知道的，她也曾經跟爸爸說過，但去醫院檢查的費用並不便宜，所以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現在沈言居然都已經咳出了血。
“哥，你等等，我馬上帶你去醫院。”薑暖說著就要拽著沈言往外走，但還沒等她將沈言拉起來，整個人就僵在那裏。
隻見沈言彎著腰重新站了起來，他伸手摸了摸薑暖的頭發，連著又咳嗽了幾聲，拎起薑暖慌亂間扔下的書包轉身就向樓道裏走去。
“誒！哥！”薑暖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追著他跑上去，將沈言攔下，“哥，這是我書包，我還有作業在裏麵呢，我一會兒回家給你拿點別的東西玩。”說完伸手就想要把書包拿回來。
但這次沈言卻沒有鬆手，反而是完全不理會薑暖的話，邊咳嗽邊開門，沈言家的門鎖以前是壞了的，但自從路曾華搬來就給這個鐵門重新上了鎖，並且還換了鑰匙，沈言此刻因為咳嗽手抖得可以，連著試著幾次都沒能把門打開。
“哥，你別鬧了，把包給我。”薑暖看沈言現在咳得厲害，甚至還有血是不是從他的喉嚨裏咳出來，她是又緊張又害怕。
“哢噠！”
終於門被打開，沈言直接把書包用力扔到了屋裏，也不管薑暖的驚呼，反手把門帶上，就將薑暖關在了門外。
隔壁的鄰居都被薑暖的喊聲引了出來，其中也包括薑暖的爸爸，薑暖爸爸顯然是剛從被窩裏爬起來，眼睛都迷迷瞪瞪的，看到在樓道裏叫喊的是薑暖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頓罵：“你怎麽才回來！不是說去補課了嗎？補到現在？！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我一天天起早貪黑的掙錢，你還讓我在你生活上操心！是不是把我累死就遂你的意了！”
“大哥，你也消消氣，孩子嘛，貪玩點正常。”那些本來想出來看熱鬧的鄰居一開門就看到到這一出，也不好意思就這麽關門回去，就在那兒有一句每一句的勸著，但說來說去也都是那幾句差不多意思的廢話。
“你書包呢？”薑暖爸爸終於注意到這一點，同時也發現薑暖的頭發也濕漉漉的，“你頭發怎麽濕了？”
薑暖摸了摸自己都快被冷風吹得凍上的頭發說道：“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有同學不小心把菜湯撒到我身上了，所以就洗了。書包，”說到這兒，她斷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身邊緊閉的門說道：“被沈言哥哥搶走了。”
聽她這麽一說，鄰居的神色都變了變，這裏誰不知道沈言是個精神病，一直放著沒報警也不過是因為沈言一直都還算乖，平時也很少出門，一般情況下也接觸不到。但有時候出門買菜的時候碰到還是會覺得害怕得很。畢竟他是個精神病啊！發起瘋來被打了那可沒處說理去。
現在薑暖的這個處境大家也很是同情，被精神病搶了東西，這可難辦，也不知道精神病傳不傳染。
薑暖爸爸聽到她這麽說，皺著眉頭看了那門一眼，哼了一聲說道：“算了，算了，回來吧，你不是還有別的書包嗎？換著背就行了，那個不要了。”
“爸！”薑暖還想再說什麽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跟著他回去了，隨著薑暖回去，剩下那些看熱鬧的鄰居都紛紛互相尷尬的笑了幾聲各自回了家關上房門。
等路曾華回到警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左右了，但警局卻依舊是燈火通明，好像也總是這樣的，仔細算算自己也沒有停職多久，但當他再次站到熟悉的台階上時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好像人啊，隻要在黑暗中呆的久了就會習慣性的畏懼光明。
就這樣站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能在往裏邁出最後一步，他歎了口氣正在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被人叫住。
“路隊？
不用轉身，隻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路曾華無奈的笑了一聲，從兜裏掏出一支煙點上，抽了一口才回頭笑著說道：“銘兒？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