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師兄，抱
陵越從回憶裏醒過來，猛然發現前麵樹下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那人披了連帽的披風，在樹影下看不清麵容。今日陵端芙蕖大婚，天墉城宴請八方，難道是混進來尋仇的？
右手暗暗撫上劍柄，隨時準備攻擊，“來者何人？”樹影下那人漸漸走出來，摘下兜帽，陵越才看清來人。“晴雪姑娘？”
來者正是晴雪，隻是此刻的晴雪已是青絲變白雪，她手裏拿的，正是屠蘇的那柄焚寂劍。
“晴雪姑娘，深夜來此所為何事？”陵越皺了皺眉，看著眼前白發蒼蒼的人，“晴雪知道這麽多年陵越真人一直火災對蘇蘇的回憶裏，今夜晴雪前來就是把蘇蘇還給陵越真人的。”
陵越心下震驚，“莫非晴雪姑娘尋到了法子來救屠蘇。”“我求了女媧大神，答應她做幽都的靈女，侍奉在她身前，才求得女媧大神將蘇蘇在天地間遊蕩的最後一縷魂魄注入焚寂劍，讓蘇蘇以劍靈的身份得到重生。”
“那晴雪姑娘你的頭發。”
“當時屠蘇隻剩一縷殘魂，要是自行修煉太慢了，我知道蘇蘇他喜歡大師兄你，等到蘇蘇他修成出焚寂的時候，師兄你隻怕不知已經輪回多少世了，所以我便去了極北之地，用五百年的青春年華換得寒冰上仙將蘇蘇的魂魄修補完整。大師兄，這幾天蘇蘇就要醒過來了，我也要回幽都侍奉女媧大神左右，蘇蘇他，就拜托你了。”
陵越聽得心驚，原來這麽多年，晴雪為了他與屠蘇付出這麽多，當即便向晴雪跪了下來，“晴雪姑娘這麽多年來的付出與犧牲，陵越無以為報，請受陵越一拜”晴雪連忙扶起陵越，將手中的焚寂劍交予陵越，“大師兄，為蘇蘇所做的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蘇蘇他心裏就隻有你一人，恐怕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愛上了你。每次蘇蘇焚寂煞氣發作的時候，他口中都一直在呢喃著師兄。這麽多年，我跟在他身邊，其實是有私心的，我以為隻要時間夠久蘇蘇他遲早會對我動心的，可我還是輸了，不過我輸的心服口服。大師兄，以後，莫要辜負了蘇蘇，我們就此別過吧，後會有期。”
還未等陵越說話，晴雪便離開了，隻留下一地樹影婆娑。陵越站在月光下，過了很久才離去。
“蘇蘇，或許如此，對於你我才是最好的結局。”
果然，沒兩日，屠蘇便從劍裏掉了出來，那時候陵越正要就寢，突然焚寂劍金光一閃，屠蘇就那麽不著寸縷的出現在掌門房間的地上。屠蘇剛成肉身，意識還不清醒，仍舊處於昏迷狀態。
陵越就那麽愣愣的看著屠蘇，才猛然回過味來，他的師弟現在正赤果果的躺在地上，意識到這一點，忙把屠蘇抱起來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自己則坐在床邊看著屠蘇的臉，他的小師弟還是十七歲的身形，稚氣未脫的臉，眉間那顆朱砂痣依舊紅的鮮豔。他甚至有些期待屠蘇醒來的那一刻，他盯著屠蘇那雙隨時有可能睜開的眼睛，這一盯，便是一夜。
第二日芙蕖來找陵越，看著陵越床上的少年驚的說不出話來。“屠，屠蘇他，他”陵越溫和的看著她，“屠蘇是昨夜從劍中出來的，恩，你來找我有什麽事？”說到事情，芙蕖不自在的微垂眼簾，“是這樣的，我和陵端，我們，我們想，想下山遊曆一番，不過看樣子屠蘇馬上就要醒了，我們不去也沒關係的。”陵越好笑的看著他這個小師妹，隻怕這時候陵端已經在房裏打點好行囊了，陵端那個性子，也罷，就叫他們去遊曆一番吧。“屠蘇這裏不礙事，他醒了，我自會修書一封告訴你們。想必陵端已經等得急了，你且去吧。”芙蕖的臉不禁又紅了紅，都怪陵端非要下山遊曆，雖然自己也很想去，但憑什麽要自己來和師兄請假，看師兄一副了然的神情，芙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那，謝謝師兄，我先走了。”
自從芙蕖和陵端下山後，天墉城裏少了兩個得力的長老，陵越處理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但他仍舊每天都空出來一些時間陪屠蘇。有時天氣好，陵越就把屠蘇抱到屋外曬曬太陽，給他講他們小時候的事情，以刺激屠蘇的五識，幫他早日恢複。有時陵越給屠蘇梳理真氣，保證屠蘇體內的真氣流暢。有時實在白日裏處理不過來，陵越晚上就把文件都拿到臥房去處理，偶爾抬頭看看屠蘇是否有蘇醒的跡象。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過去了，屠蘇依舊沒有蘇醒過來。陵越也不急，肉身已成，屠蘇他遲早會醒過來的。
陵越生辰的這一天，他像往常一樣早早起身，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屠蘇，便去處理公務了。今日陵越總覺得心裏有一種說不明的情緒，似是要有什麽事情發生。於是，史上最勤勉的天墉城第十二代掌教陵越真人，翹班了。
當陵越回到臥想看看屠蘇有無異常的時候，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出現此時的情景。那張床上被褥淩亂，卻沒有屠蘇的身影。屠蘇被人劫走的想法猛然躍上心頭，閉眼查看天墉城的結界，發現並無異常。
難道，屠蘇醒了？
陵越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喜悅，激動隨之躍上心頭。當務之急是找到屠蘇。既然他不在這，那就隻有一個地方可以去。於是，史上最嚴肅的天墉城第十二代掌教陵越真人，很沒形象的跑到了他和屠蘇曾經的臥房。
陵越站在臥房門口。想象著他們再一次見麵的場景，許是互相凝望，執手相看淚眼，又許是他抱住屠蘇，互訴多年來的想念。隨即又想起，就算屠蘇蘇醒，此時也一定是四肢不甚靈活，說話困難。暗笑自己心急，理了理心緒，可推開門的手還是有些顫抖。
當他真正推開門的時候，裏麵的場景還真是有些讓他哭笑不得，屠蘇在那裏是沒錯，可他這個剛剛蘇醒的小東西身體還不甚靈活，跨越大半個天墉城來到這裏，僅僅為了睡覺？
看著眼前抱著被子睡得正香的小師弟，無奈的笑了笑，上前給他把了把脈，還算平穩，又理了理屠蘇散在額前的發絲。看到屠蘇的眼皮動了動，陵越的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這是，這是要醒過來了麽。
陵越一瞬不瞬的盯著小師弟的眼皮，不出意料，那雙好看的眼睛慢慢睜開，那眼神懵懵懂懂，似是出生的嬰孩，好奇的打量著周圍，一會便對上了陵越的眸子。
屠蘇看了看眼前發愣的人，回憶如洪水般湧進腦海，族人被屠，師尊撿回他，師兄帶大他，後來他魂飛魄散。思緒回即，他慢慢向師兄張開雙臂，像小時候那樣，艱難的說了一聲，“師，兄，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