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沒有她的日子
然而，痛苦的並不隻有賽維婭一個人。另一邊也好不到哪去——
??高樓後周圍一片被綠化帶圍擁著的空地上，尼爾森慢慢的爬起來握著武器站在那裏像個植物人一樣兩眼無神的盯著腳下淡黃色的格子地麵。
??附近的草木在絢麗的陽光下鬱鬱蔥蔥，但他的狀態卻與之顯得格格不入。
??身體的各處正在隱隱作痛，尼爾森不想去管。
??前方不遠處的沉重腳步聲越來越近，尼爾森也懶得去看——
??“嗚——！”
??瓦紅色皮膚、名叫沙巴爾的肥胖怪物從喉中發出一陣渾濁的低吼，同時抬起和大臂比例十分不協調的小臂，握拳，向什麽反應都沒有的尼爾森砸了過去——
??嗵——
??毫無防備的尼爾森向後飛出去了幾米。他躺在幹冷的地上，用除了沾上了點灰以外和剛才完全沒區別的表情，直直的看著萬裏無雲的天空。
??這個平時頂多15分鍾就能完事B+級懸賞，這次卻硬被尼爾森打到了半個多小時，而場上這個用拳擊的怪物尼爾森以前也遇見過，他清楚它的弱點，但就是白挨了這家夥好幾下子攻擊。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尼爾森的眼中蒙上了一層困惑的翳。
??他向和他一樣躺在旁邊的劍盾伸出手，雖然能緊緊的握住，但卻怎麽也沒法將它抬起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幾天前、幾周前、幾個月前……又或是……幾年前……？
??尼爾森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現在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和當時愛麗絲從他的世界中消失的感覺如出一轍。
??刺耳的嗡鳴聲已經是唯一能聽到的聲音了——
??一陣涼風掠過體表，讓尼爾森想起了剛來到這時的那一天。
??一直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姐姐沒了以後，尼爾森就像行屍走肉一樣渾渾噩噩的熬過度日如年的每一天。他甚至都考慮過直接放棄這段該死的人生了。
??直到後來——她遇見了那個少女。
??是的，她就像上天贈予尼爾森的一對潔白的羽翼，她先是收攏將尼爾森抱緊，用溫暖驅散他心中的迷茫與消極，然後羽翼悄悄張開，在不知不覺間帶著尼爾森脫離那片看不到光的迷霧，飛向高處湛藍的天空，讓前方的希望擦亮他的雙眼，使他逐漸找回了自我。縱使在這個世界發生的意外總是從出不窮，但隻要每天都能看到那個少女掛有甜甜笑容的臉龐，尼爾森便會覺得，這也是值得的了。
??但是從那天開始，一切就都變了。
??那對羽翼突然之間離他而去，尼爾森的世界再度回歸灰暗。他轉瞬間摔入了相較於之前更加萬劫不複的深淵，無數隻象征負麵情緒的黑色魔爪將他控製、掩埋、撕扯。
??而最諷刺的是，那對羽翼還是尼爾森自己給扯下來的。
??“……”
??尼爾森看著手上的星辰之影。
??它是為了保護重要之人而被揮舞的劍刃。
??但那個最想守護的少女已經疏遠了，那麽它還有什麽理由被揮動呢……？
??而那個曾經揮動它的人……又到底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
??一小團火花倏然在無垠的黑暗中燃起，雖然很不起眼，但卻飽含著熔煉萬物的熱量。
??接著，又是一小團火花在另一處冒出。
??一團、又是一團，越來越多——
??沒多久，一大片熊熊烈火就將整片黑暗照的亮如白晝。火星像激起的浪花般迸發、跳躍著，外焰似惡魔的身形那樣扭曲、舞動著。它們慢慢向中心聚攏，並開始逐漸焚噬那個正在沉重地鼓動著的物體。
??尼爾森的胸腔此刻就與如如一隻火爐。然後火爐內的東西溢了出來，緩緩地蔓延到全身各處……
??直到，身體的容量也已達到承載的極限。
??……
??熊熊熊——！
??星辰之影上的烈火猛的噴發出來的同時尼爾森的腹部發力、整個人瞬間暴起，剛剛走到他身前的沙巴爾也被嚇了一跳——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眼中的內層困惑已被瞳孔裏散發出的紅色光芒所燒盡。就和之前測試時的暴走一樣，籠罩著尼爾森的光輝也浮現出了若幹束如同緞帶般流動著的火焰。
??唰——
??靈光體乍現，說是遲那是快，尼爾森身形微微後傾蓄力，隨後右臂像鞭子一樣反手一甩，衝前方斜劈了過去。
??“吼————！”灼熱的傷口轉眼刻在了前胸上，沙巴爾一聲嚎叫，然後抬起那條形似棒球棍的小臂，向砍傷他的人重重地出拳。
??砰——
??這一拳剛好不差毫發的正中尼爾森的額頭，一時間血液便流滿他的大半張臉。但尼爾森並非是像先前那樣被擊飛出去，當下的情況正好相反，他的雙腳死死的固定在地麵上，一毫米都不曾後退。
??“……賽維婭啊啊！！！”
??尼爾森吼出了那個少女的名字，同時把和拳頭貼在一起的頭用力向前頂去，靈光體劇烈的閃爍了一下，之後向自身周圍擴散出一圈火焰。沙巴爾當即縮回被燙到的手，然後又連忙用另外一隻手握緊拳頭搗了過去。
??呼——
??迅猛衝天的火光一閃而過，沙巴爾睜開眼，發現自己那條粗壯的左臂已被整齊地斬斷！
??但還沒等它因疼痛而發出那聲嘶吼，接踵而至的熾熱斬擊便又落到了它身上。
??唰——唰——唰——
??尼爾森一邊向前跨越，一邊不知疲倦地揮舞著大劍。無數道刃鋒上殘留至半空的火焰融合而後又分離，宛如一幅幅帶有溫度且互不相同的畫卷在眼前聚現繼而又潰散。盡管不斷後退的沙巴爾用僅存的那隻右手來拚命防禦這陣跟潮水一樣密集的攻勢，但也無濟於事。
??尼爾森用肩膀撞向沙巴爾和它拉開距離，隨後跑過來一腳踹過去，傷痕累累的龐大身軀轟然倒地。尼爾森衝刺過來，同時雙手高高的舉起武器向下劈去——
??嚓——
??“呃啊啊啊啊！”尼爾森將劍舉起，然後又劈了下去——
??嚓——
??劈了下去——
??嚓——
??嚓——
??嚓——
??嚓——
??嚓——
??……
??星辰之影表麵的火焰越發強盛，卻殊不知那是男人內心憤怒的實體具現。附近的空氣在高溫的衝擊下已經產生形變，劍盾在尼爾森的手裏變成了一把鈍器，他的動作也越來越快，一次又一次的將武器向倒在地上的怪物“砸”去。
??可哪怕那個叫沙巴爾的怪物在尼爾森近似瘋狂的空氣下早已化為一堆夾雜著數據代碼的細微光點被徹底燃燒殆盡——也許是理智被怒火吞噬，尼爾森一點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
??劍刃將地麵砍出一道裂縫，周圍的淡黃色地麵也被那一股股熱浪染的漆黑，絲毫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時間一分一秒的流走，尼爾森的動作開始逐漸緩慢。
??在不知接連砸了多少次以後，雙臂揮下的同時星辰之影從那雙無力的手中脫離，並沿著地麵滑向遠處，而尼爾森也終於是累的跪倒在地。
??隨著光芒漸漸散去，一股無法抑製的乏力與空虛感貫徹了全身，剛才竭力的嘶吼也幾乎快要讓喉嚨冒煙。臉上的血液已經熱幹在了表麵，冷靜下來的尼爾森兩隻手撐住身體，深有體會地看著地麵上那道和自己心中的那道同樣深邃的裂縫。
??也許用不了多久，外麵就會派人進來，把地上的這道瑕疵給補好吧……
??但能修複內心那道傷口的人又會什麽時候出現呢……？
??“不……”尼爾森絕望的抱住頭，“全是我的錯……拜托了賽維婭……不要走……”
??……
??旁邊的一棟樓後，三個少女正探出半個身子向這邊張望。她們都是被剛才尼爾森弄出的巨大動靜所吸引來的。
??“那個人……是銀狐的火烈鳥吧，好像是叫……尼爾森·天擎來著？大姐頭不是說過前不久他和另一個人在淩晨一塊兒闖了咱們的宅邸來著？”頭上紮著一個短辮的金發女生好奇的問道。
??“沒錯，就是他，我之前在S級懸賞的時候隔著人群遠遠的看見過他……哇，雖說現在滿臉是血，但離近了看他模樣長得還真不是不錯誒……難怪能直接在大街上的壁咚大姐頭還沒被射穿。”一個褐色短頭發的女生呆呆的傻笑著。
??“我一點都不覺得……”一個灰色長發的女生，用有點發顫的眼神打量著尼爾森，“你們沒看到他剛剛的樣子嗎……？”
??“唔……有一說一，他剛才的舉動確實有些可怕了。這是經曆了什麽啊？”短辮女生問道。
??“莫非是……失戀了？我之前聽到大姐頭和首領大人聊尼爾森這個名字的時候有提到過這一類的字眼……”短發女生托著下巴思考道。
??“先別管這些了……！”長發女生有些著急的說，“先不論他是怎麽突然就能加入從不收新人的銀狐的，他明明就不是個空靈族卻能使出那麽強的火焰元素力……光是這一點就能說明這個是個怪人了吧……！”
??這時紮著短辮的女生把食指豎到嘴前，悄悄的說：
??“小聲億點！！！溫妮莎！！！”
??“哇啊啊啊！”安吉爾，你突然發什麽神經啊？！”名叫溫妮莎的長發女孩被這失控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們倆消停點……！”短發女生說道，“他會聽到的啦……！”
??實際上這仨人離著尼爾森的距離不超過20米，而尼爾森也不是個聾子，所以——
??“……”尼爾森拿起武器站起來，將視線移到右側不遠處的少女們的身上。在和尼爾森對上眼後，三人也都不約而同的一怔。
??“完了完了被發現了……”
??“沒被發現才詭異吧，都怪安吉爾這個笨蛋……！”
??“我……額……嘛，嘛，總之，我們還是先趕緊撤吧，不然萬一他火氣還沒下去，把我們當作目標可就不好啦～”
??“哎！你等等！”溫妮莎一把抓住了剛邁出腿想溜之大吉的安吉爾，“那家夥都頭破血流了還能跟沒事人一樣站起來，我們就這麽逃走的話……說不定會激發他的某些‘欲望’來追我們……論速度還是體力我們肯定都比不上它……”
??“嘶——”聽完溫妮莎的話後，一隻豹子在草原上追獵三隻弱小斑馬的情景不僅在安吉爾的腦中浮現。
??“……那麽辦法就隻有一個了。”安吉爾把手搭在短發女生的肩上，“艾莫你剛才不是說對他有點興趣嗎？你就去用大姐頭教你的那些奇怪招式來掩護我們——”
??“誒……誒？！但跟提著劍殺意未盡的人我實在是……不！不對！我才沒有偷偷向大姐都請教怎麽和男生搭訕這種事呢！話說回來，為什麽是我去犧牲！？”說著艾莫便紅著臉向後竄去：
??“我才不要！”
??“你別害怕呀！你就真的不想去嚐試一下的嘛？萬一你也是他喜歡的類型……那不就剛好能雙喜臨門了？？”安吉爾說著話的同時“不經意”的跟著一塊跑了。
??被獨自留在原地的溫妮莎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喂！你們這兩個混蛋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還是說你們兩個合起夥來算計我？！！”
??……於是這三個看起來好像不怎麽聰明的少女就這樣在吵鬧聲中跑路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