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眼前的苟且
孟明珠在回到娘家之後，馬上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剛把行李放下，就親自到外麵去買小菜，然後自己下廚去烹調。
等到她把晚飯做好，飯菜都擺到桌子上之後，她就點起了油燈，同時招呼楊世會和母親一塊來吃飯。
老太太讓他們兩個人先吃，她自己先忙些其他的事情。
飯桌上，小菜是一碟炒雞蛋、一碟豆芽、一碟吹蝦、一碟麻蛤。
孟明珠滿心歡喜，捧起飯碗，用筷子指著麻蛤道：“這麻哈。”
又無緣無故地笑了笑，指著盛豆芽的碟子道：“這盤子。”
看得出來，雖然在娘家條件艱苦，但現在的她，卻是分外的開心。
因為此時的她，似乎又回到了她做女兒的時光，又重新在這裏找到了她自己。
三個人吃過飯之後，孟明珠就把碗筷收拾好。
由於沒有別的什麽事情可幹，他們就早早上床睡覺了。
開始的時候，楊世會還有點不好意思：一間房裏放兩張床，而且還挨得這麽近。
但是孟明珠卻已經麻利地鋪好了被褥，坐在床沿開始解衣睡覺了。
楊世會與孟明珠盤算著，他們兩個連同老太太三個人的生活費，一兩金子可以用上一年，先把米缸裏的米買滿，此外，平時再省吃儉用些，基本上就可以了。
兩個人空閑下來的時候，楊世會問孟明珠：“假使我們沒有結婚，你也這樣真心為我好嗎？”
孟明珠回答說：“那我也要幫你把什麽事情都弄好，有了安身之所，才算有個交代的。”
楊世會聽了心裏一熱，對她是既佩服又感激。
孟明珠接著又笑著說：“誰知道你這個人哦……”
楊世會笑著說：“我這個人怎麽了，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不滿意的地方倒沒有。”
“不用擔心，有意見盡管提，我完全能承受得了。”
“真的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既然沒有不滿意的地方，那麽也就是說，你對我是百分之百的滿意了？”
孟明珠笑著說：“你這個人啊，讓我說些什麽才好哦，真是越說越不靠譜了。”
楊世會窮追不舍：“那你說說，我哪裏不靠譜了？”
孟明珠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兒了。
“是不是你的心一直堅守了這麽多年，現在卻讓我這麽輕易地就給攻陷了。”
孟明珠羞澀地笑著說：“你都在說些什麽啊。”
“我現在說的是事實啊，難道你還不敢承認嗎？”
“承認什麽？”
“承認我是你的老公啊？”
“唉，你這個人啊，送你出來之前，人人都以為你是我的朋友，沒想到我送朋友，居然送成了老公。”
楊世會哈哈大笑起來：“也許這就是你我的緣分吧，如果真的換成了別人，說不定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孟明珠點了點頭：“這倒是，以前遇到過那麽多人，我也沒有動心過，誰承想卻栽到了你的手裏。“
楊世會說：“所以你拒絕了那麽多人，不是一直在等在栽到我手裏的這一天嗎？”
孟明珠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個人啊，活脫脫就是個小滑頭。”
“再滑也得你喜歡才行啊。”
就這樣，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不停地打著情罵著俏，暫時也忘記了那懸在頭頂達摩克利斯之劍。
雖然現在和孟明珠兩個人男歡女愛的，兩個人卿卿我我的，但是楊世會心裏也明白，處在他現在的境地，與孟明珠結為夫婦，不是沒有利用之意。
但他又認為，自己每每在利用人時，必定會弄假成真，一分情還他兩分，以至於到了最後，他自己有時也難以辨別自己的初衷究竟是什麽樣了。
所以他又心安理得地認為，自己在做人之一方麵，還是可以的，並不欠別人什麽。
他與孟明珠兩個人一同走在大街上，他一麵走，一邊看著孟明珠，覺得越看越愛，越看越親，越看越好。
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愛上了她，至少此時此刻，他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自己又不免得意起來，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利用別人的人，還是有一點情義的。
也許他已經完全沉浸於自己的重情義之中去了，孰不知此時的他，正在被國民黨全國通輯，除了眼前的孟明珠還可以依靠之外，他還能去依靠誰呢。
事實上，現在的他一無所有。
在他的心中，除了詩和遠方之外，當然還有眼前的苟且。
他這個人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他能心安理得地愛上眼前的苟且，也許這是幫助他順利地適應環境的一大法寶。
當然，孟明珠也是清楚地知道石季婉與小薛的存在的，因為之前在路上的時候，楊世會出於炫耀，或者出於挑逗她的目的，已經事無巨細地給她講過了。
不過，有時她想起這些，偶爾也會因為這個吃醋。
但是她並不嫉妒她們，當然也或許是她們在她之前遇到楊世會的緣故。
有的時候，楊世會就故意逗她，向她說起小薛的種種好處。
他說，連石季婉那麽自信的人，也會嫉妒小薛，將來如果你們都聚到一起的話，你不怕被比下去嗎？
像他這樣一個過了今天之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的人，居然還憧憬著他的這些三妻四妾將來會來個大團圓。
孟明珠卻把他的話當真了，她也許真的以為楊世會會有那樣的本領。
她愣了一下，然後說：“這全在你的心思。但是我現在已經很知足了，因為是與你在一起，至於將來，無論是聚是散，我覺得都無所謂。”
楊世會笑著說：“我是故意逗你的，隻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孟明珠無奈地笑了一下：“戲文裏經常講，從前的人打天下或者中狀元，當初落難之時，到處結姻緣，後來團圓，花燭拜堂，都是新娘子一起來一大幫。”
楊世會心想，他生命中的這些女人，如果將來能夠團圓更好，如若不能，那麽他也是真心實意地做過人，無怨無悔了。
在他看來，所謂今世的情緣，隻能說是前世的一劫罷了，而將來的聚散，就像現在的世事一樣無常，誰也說不準將來會怎樣。
所以，對於孟明珠的這番話，他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回答，索性以沉默回應了。
他曾經得到了石季婉，卻又與小薛糾纏，現在又有了孟明珠。
這樣做究竟是對與不對，他自己也是不求甚解，他也不願意去多想，覺得既然已經這樣做了，索性就隨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