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到達溫州
楊世會故意問孟明珠道:“十八年前我在杭州金剛巷崔家做客時,你住在後院,每次出入經過堂前時,有時會見到我,當時你心裏對我有沒有意思?”
孟明珠不好意思地回答說:“當時我心裏想著,你倒是一位好官人,但是又一想,你已經是有老婆的人了。”
楊世會心裏一熱:“這麽說來,你其實對我印象還是不錯的,對嗎?”
孟明珠笑著點了點頭。
楊世會非常的高興,他當年在崔家一直無所事事地往了那麽久,再加上他和崔梅虹的事情,可是並沒有被孟明珠所看輕,她心裏居然還想著他是一個好官人。
不過,也許當年他和崔梅虹的事情,除了崔同謙以外,崔太太並沒有告訴別人。
因為如果說出去的話,這並不是一件什麽光彩的事情,所以孟明珠當年不知道這件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裏,楊世會有些沾沾自喜起來,看來他在孟明珠心中的形象,完全還是高大上的。
他不免又洋洋得意起來。
但不久,他便又有些躊躇起來。
他對孟明珠說:“現在我和你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對不起崔家……”
沒想到這一次,孟明珠卻一本正經地說:“你與崔家,隻是稱呼起來,好像是子侄,並不算是為犯上。我這個人是我自己的,而且他們娘心裏也是個明事理的。”
楊世會於是又問她,可曾懷念以前與崔家老爺的情分。
孟明珠說:“那沒有什麽可追想的,那時我年紀太小,根本就不曉得什麽叫做恩愛。”
楊世會馬上高興起來,他問孟明珠道:“你喜歡我叫你姐姐,還是叫你妹妹?”
孟明珠臉一紅,含羞地說:“妹妹。”
楊世會笑著說:“那你以後就是我的妹妹了,我一定會好好疼我的妹妹的。”
孟明珠羞澀地撲進了楊世會的懷裏。
楊世會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逃難途中,也能交上這樣的桃花運,他心裏麵自然是心花怒放。
在船上經過兩夜之後,兩個人到達了溫州。
他們先是住在崔同文的丈人家,然後慢慢地尋訪孟明珠的娘家住址。
由於孟明珠自嫁到崔家作妾之後,已經差不多有二十多年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了,再加上戰亂,所以她並不知道母親現在住在何處。
楊世會對崔同文的嶽父講,他是崔同文的表兄,說他叫石雲啟。崔同文要他先來,他隨後過來,等他來了之後,他們就一起商量著到台灣去做生意。
崔同文的嶽父也就相信了。
雲啟這個名字,本來是孟明珠一個朋友的小孩,在拜她為幹媽時,孟明珠給取的名字。
楊世會覺得這個名字非常好,於是就拿來自己用了。
至於“石”這個姓,當然是緣於石季婉了。
住在崔同文的嶽父家,他們兩個人就要避嫌了。
雖然孟明珠曾經對楊世會說,她這個人是她自己的,她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做主,但是真到了親戚那裏,他們兩個還是不敢造次的。
因為如果傳了出去,名聲還是不好聽的,尤其是在楊世會逃難的時候。
所以,在大家麵前,楊世會仍然稱她為孟先生,而孟明珠則稱楊世會為石先生。
溫州話很難懂,所以楊世會基本上也很少和崔同文的嶽父交談。
吃飯時,也是以海鮮居多,餐餐有吹蝦。
溫州人烹調不講究火候,小菜多是冷的,好像是供神的。
中午的時候,一樣是冷飯和冷小菜,隻有一大碗芥菜,是現燒熱吃的。
溫州城裏的飲水不佳,卻縱橫都是石徹的河溝,但裏麵不僅幹涸了,而且看上去很髒。
可以想見,以前在太平盛世的時候,城裏的人從城外引活水進來,家家門前有清流如鏡,可以洗菜洗衣。
在崔同文的嶽父家住了一個多月之後,他們終於尋訪到了孟明珠的娘家。
現在隻剩下孟明珠的老娘一個人,窮苦無依,在竇婦橋徐家台門裏租了一間偏房居住。
孟明珠曾經有一個弟弟,小的時候曾經到杭州去找姐姐。
孟明珠當時讓他學開車當司機,後來就在杭州娶妻成家。
二戰的時候,他在江西運輸隊,被日本的飛機轟炸,一家人全都遇難了。
在找到孟明珠的娘家之後,楊世會便和孟明珠一起搬到了她的娘家去住。
孟明珠的母親已經七十歲,一隻眼睛因為想念兒子,已經哭瞎,但是老太太卻幹淨健朗,相貌身材與孟明珠長得極像。
她仍然以為兒子沒死,對於女兒從小被送到崔家去作妾,她也不感到有什麽抱歉。
看到楊世會與女兒一起,她也沒有多問別的什麽,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有些事情她想管也管不了了。
反正她和女兒已經二十多年不見了,現在重新見麵,自然是高興還來不及呢,也不去想那麽多了。
老太太租的這個地方,原本是一個三廳兩院的大宅院。
正廳被日本飛機炸成了空地,主人現在住在東院,那裏的花廳樓台尚且完好。
而西院的花廳卻被炸毀,但廂房後屋,假山池榭依然還在,同時分租給其他幾個人家。
一家做裁縫,一家當小學校長,後屋住的是打紙漿的人家。
老太太住的這一間,原本是一個柴房。
長方形的平屋,又窄又小,而且還是泥地,連一張桌子都放不平;一排窗格子糊著舊報紙,小缸灶就擺在房門外的屋簷下,也是泥地。
他們兩個搬來之後,老太太就把大床讓給他們。
而她自己則另鋪一張單人床,兩張床就擠在這樣一間瓦椽泥地的房間裏。
靠牆放著一隻大櫥,裏麵放著衣裳針線筐等東西以及碗碟。
老太太的一隻大板箱與楊世會的一隻手提箱,一起疊放在大櫥的前麵,底下擱塊木板。
床前脫鞋的地方,也放了一塊木板。
瓶瓶罐罐都放在床底下,一張桌子靠窗子放著。
在大床的前頭,用幾塊磚墊平桌子腳,桌底下是一隻盛米的酒壇。
房間裏隻有一把椅子,一隻長條凳。
這桌子既是梳妝桌,也是吃飯桌。
窗格紙已經換過,雖然仍是舊報紙,但是新糊上去,看上去自然也有一種清光。
泥地也被打掃得幹幹淨淨,楊世會與孟明珠坐在這裏,覺得非常的放鬆,別有一種幽靜閑遠的心情在裏麵。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簡陋寒酸的地方,絕對不會有人會想到來這裏找他的。
所以相對來講,他的安全係數也就大大地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