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武漢留情（二）
兩個人到江灘上去散步時，小薛憂心忡忡地說：“我怕人家說我和你好，是因為貪圖虛榮。”
楊世會說：“我現在又不做官，又沒有什麽錢，你理他們幹嘛。”
他當然沒有說實話。
雖然他現在不是什麽官員了，但是日本人給報社批的經費還是非常多的，甚至比他在南京當官時的油水還要多，並且全權供他支配。
不然的話，他在女人麵前就沒有這麽大方了。
小薛說：“那人家也會說你是貪圖女色，沒有什麽誌氣。”
“我做人自己明白，誰想說就讓他們說去。”
小薛懷疑在問道：“你不怕？”
“不怕，我這人是厚臉皮。”楊世會嬉皮笑臉地說。
小薛笑了起來：“從來沒見過有像你這樣的人。”
“現在你不是見到了嗎？”
“唉，真拿你這個人沒辦法。”
“嫁給我你就有辦法了。”楊世會嬉皮笑臉地說。
“你這人就會這樣。”小薛嗔怪道。
“可是你就喜歡這樣的，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哎，說點正經的，我對我娘說起了你。”
聽到這裏，楊世會馬上緊張了起來：“你都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我說你很照顧我，我娘說要我報你的恩。”
楊世會剛才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有一天傍晚時，小薛去漢口買東西。
回來後，楊世會看到她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不再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了。
楊世會便問她怎麽了。
小薛說，鬱副社長恰好今天也去買東西，兩個人一起走了好幾條街。
“哦，莫非他惹你生氣了？”
“沒有。”
“不可能，如果沒有的話，你不會這個樣子的。”
小薛欲言又止。
“告訴我，如果他欺負你的話，我這就找他算帳去。”
“別，他真的沒有欺負我。”
“是不是他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了？”
小薛猶豫了一下，然後吞吞吐吐地說：“他說你是有太太的……還說我和你在一起，好比一棵桃樹被砍了一刀……我聽了當然不舒服了。”
楊世會頓時大怒，馬上要去找鬱江亞問個明白。
小薛急忙拉住了他：“你不要去找他，他這樣也是為了我好。”
楊世會氣憤地說：“他不是為了你好，他這純粹是嫉妒我！”
“算了，不要再提這事兒了。”
“不行，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
“不要……萬一你和他吵起來，讓別人知道了，可能影響更不好。”
楊世會想了想，覺得小薛的話也有道理，於是就打消了去找鬱江亞的念頭。
他覺得隻要他和小薛兩個人在一起快樂就行了，這個時候也犯不著因為第三個人而生氣，看在小薛的麵子上，他也隻好作罷。
第二天，他和鬱江亞一起從報館回來。
路上，他想起昨天小薛的話，越想越生氣，忍不住責問鬱江亞說：“你怎麽能對小薛說那麽齷齪的話？”
鬱江亞先是一愣，繼而臉一紅，然後尷尬地問道：“小薛都告訴你了?”
楊世會大聲地衝著他吼道：“當然，你這個人真是太卑鄙了！”
鬱江亞沒有想到，小薛居然會把他昨天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楊世會。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楊世會明明自己家裏有老婆，還去勾搭人家十七歲的小姑娘，而且他做了這種事情，還不讓別人說他，居然還這麽的理直氣壯地指責他。
他一時語塞，覺得像楊世會這種厚臉皮無下限的人，既然惹不起，那還是躲著他好了。
至於那個小薛，看來也純粹屬於自甘墮落，無可救藥型的。
他有些後悔昨天提醒她的那些話，早知道這樣，他又何必去告訴她這些呢，說不定她早就知道楊世會有老婆了，而且即使知道他有老婆，她也不介意和他在一起。
畢竟楊世會還是報社的社長，手中不僅有點小權，還有點小錢，再加上他慣於會花言巧語地哄那些女孩子開心，所以小薛可能也很喜歡這些。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本來他是出於好心，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女孩子被楊世會繼續欺騙的，但是看來，他的好心對於小薛來講，完全是多餘的。
楊世會餘怒未消，仍舊喋喋不休地抱怨著鬱江亞，鬱江亞一言不發，隻是低著頭，挾著公文包默默地走著路，不再接楊世會的話茬。
從此以後，鬱江亞出入隻和史東飛同行，再也不跟楊世會一塊兒走路了。
舊曆的除夕，楊世會一直忙於報館的事情，並沒有回家過年。
而小薛到家裏看了看母親之後，馬上又回到了醫院，陪同他一起過年。
下午，小薛到漢口街上買了一張門神，一張和合二仙。
傍晚的時候，楊世會把它們貼到了自己房間的牆壁上和門上。
不久，鬱江亞和史東飛也回來了，於是楊世會就請護士長她們也一起下來，和他們一道吃年夜飯。
大家說說笑笑，過了一個熱鬧的除夕之夜。
一九四五年的三月，楊世會準備回上海一趟。
自從上次離開上海之後，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他一次也沒有回去過。
這件事情，他已經提前就和小薛說了。
小薛笑著說：“這是應該的，家裏人接到你的信，說不定早就在翹首等待了。你離開家這麽久了，也該回去看看石小姐，看看巧真，看看小弟弟和小妹妹了。”
楊世會有些舍不得小薛，他鬱悶地“嗯”了一聲。
接下來，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小薛首先打破了沉默：“漢口這樣的地方，你走了就不用再回來了。”
楊世會用手攬著她的肩，溫柔地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小薛半信半疑看了看他。
一天晚上，幾個人一起聚集在護士長的房間裏。
護士長與另外幾個護士一起在說著別的事情，楊世會則與小薛並肩坐在護士長的床沿，低頭說著屬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悄悄話。
分別在即，楊世會有些依依不舍。
他有些悲涼地說：“再過幾天，我就要回上海去了。”
誰知小薛聽了之後，卻一反常態，一臉無所謂地說：“走了就走了唄。”
楊世會看她似乎對他一點也不留戀，馬上就不高興了。
他小聲地問道：“我走後，你會想我嗎？”
小薛一聲不吭。
由於周圍還有護士長和其他的護士，這次他沒有像以前兩個人在一起那樣，繼續再沒完沒了地追問下去，而是換了一種口氣對小薛說：
“我這次回去，最多在上海隻呆兩個月左右。我走之後，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夜裏出去接生時要多穿些衣服。等到了五月，你就可以數著日子等我回來了。”
小薛賭氣地說：“你走後我就嫁人。”
聽到這裏，楊世會生氣地推了她一下，她馬上站起身來，坐到一張帆布椅子上去了。
楊世會無聊地躺在護士長的床上，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小薛在椅子上大聲地咳嗽著，由於還生著小薛的氣，所以他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對小薛不理不睬。
前天晚上，小薛出去幫人接生時，不小心感冒了，一直都沒有好。
後來她的咳嗽聲越來越大，楊世會再也無法裝睡了，隻好起來去安慰她。
等到她的咳嗽聲停止了，他才笑著說：“我本來不想理你的，可最後還是拗不過你。”
小薛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依偎在楊世會的懷裏。
雖然房間裏還有護士長和其他幾個護士也在場，但是這個時候，她卻一點也不想避諱她們了。
而其他幾個護士，其實早就看出來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不正常了，所以對於他們的親呢行為，也就視若無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