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武漢留情（一）
一天，小薛卻無緣無故地苦惱起來。
她對楊世會說，她打算離開這裏，到另一個醫院去做護士。
楊世會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在這裏明明幹得好好的，怎麽突然想要離開呢。”
小薛說：“就是想換一個地方，不想在這裏了。”
楊世會一聽，馬上就急了：“你怎麽會這樣想呢？你如果就這麽一走了之，大家肯定會不習慣的。”
“時間長了大家就習慣了。”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嗎？”
“你怎麽了？”
“別人可能會習慣，可是我卻習慣不了。”
“為什麽？”
“因為我已經習慣了有你的日子，你要是不在的話，我可能連工作都提不起來精神的。”
聽到這裏，小薛笑了出來：“你走南闖北，也去過那麽多地方了，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為什麽我走了，你獨獨就不習慣了呢？”
“因為你與眾不同。”
“怎麽與眾不同了？”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別人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
楊世會用曖昧的口氣低聲對她說：“這還用我說嗎？”
小薛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其實小薛本來也就是隨便說說而已，聽楊世會這麽一說，她於是就順水推舟，高高興興地留了下來。
兩個人還像從前那樣，一有空就呆在一起，漸漸地變得有些形影不離了。
楊世會一天看不到小薛，就覺得像少了什麽東西似的，一定要找到她，才會心安。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有一天楊世會忽然良心發現，覺得他和小薛這樣，有些對不起石季婉。
於是他下決心要斬斷這個情緣。
第二天，他早上起來後，不再去找小薛了。
當天他去報館的渡船上，頓時覺得天地清曠，心胸開朗，長江兩岸的風景似乎也為之一新。
晚上回來之後，他也不去找小薛了。
可是，這樣的日子隻過去了兩天，他便忍耐不住，就又去找小薛了。
小薛不知道前兩天他究竟為什麽不去找她了，還以為他生自己的氣了，一直在擔心著呢，看到楊世會又來找她，她馬上就高興起來，兩個人於是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
楊世會心裏一方麵知道自己對不起石季婉，另一方麵又覺得自己現在離不開小薛。
他左思右想，始終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上班的時候，在經曆了又一次飛機的轟炸之後，他失魂落魄地從廢墟中爬出來，暗自慶幸自己又躲過一劫的時候，突然就豁然開朗了。
他對自己說，現在時局這麽不穩定，不知道過了今天有沒有明天呢，不如就今朝有酒今朝醉，索性就這麽得過且過好了。
所以他把心一橫，就這樣心安理得地繼續和小薛交往下去了。
小薛給他抄寫文章，楊世會要給她酬勞，小薛不要。
於是，楊世會就在《大楚報》的社長室，讓她兼了個文書的閑職。
反正他是社長，一切的人員安排都由他說了算，他來給小薛安排一個閑職，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且日本人給報社批的經費，又都由他來負責，給小薛多發一份工資，對他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反正日本人給報社的經費，他已經給石季婉，還有他在上海的家裏提過去好幾箱了，小薛的這點工資，又算得了什麽呢。
不過，雖然給小薛掛了這麽一個閑職，但是小薛隻需要領取工資就可以了，不必去報社辦公。
這樣的話，也不妨礙她在醫院的工作，隻需要愉快地白領一份空餉就行了。
楊世會、鬱江亞和史東飛住在醫院裏，雇有車夫、聽差和女傭，並有單獨的廚房。
他把小薛叫過來，與他們幾個一桌吃飯。
小薛本來極會收拾房間，還會做菜，但她總是不願意去做。
楊世會覺得她一直在那裏無所事事，就忍不住說了她幾句。
小薛委曲地說：“我當然是願意服侍你的，而且我相信我也會做得很好，但是現在有別人在做，如果我插手的話，人家會怎麽說我呢，我有什麽資格來插手這些事務呢？”
楊世會沒想到，原來這個女孩子的心思居然這麽縝密，於是便不再勉強她了。
兩個人在一起時，小薛說：“我怎麽會和你好，我自己想想也有些莫名其妙，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楊世會得意地說：“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你和我好，是因為我這個人好啊。”
小薛笑著說：“哪有自己說自己好的？”
楊世會湊到小薛麵前，柔聲說道：“難道我非要說自己壞你才滿意嗎？”
小薛用手刮了一下楊世會的鼻子：“誰像你這麽沒羞沒臊的。”
楊世會腦子一熱，一把抓住小薛的手說：“潔如，我要你嫁給我。”
小薛別過頭去：“不。”
“為什麽？”
“你大我二十二歲。”
“就因為這個嗎？”
小薛猶豫了一下說：“我娘是妾，我做女兒的，不能又是妾。”
楊世會聽了，不再說話了。
兩個人有時候說起石季婉來，楊世會問她嫉妒不嫉妒石季婉。
沒想到小薛說：“我覺得石小姐嫉妒我是應該的，我嫉妒她才不應該。”
她說話時的樣子這麽坦然，大大地出乎楊世會的意外，同時也使他減輕了一些心理上的負擔，覺得不必去麵對女孩子那些慣常的爭風吃醋之類的小把戲了。
雖然小薛有時也擔心她和楊世會走的太近，會有人說閑話，但是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每天照樣來他的房裏。
就這樣，兩個人天天在一起，反正不是楊世會來找她，便是她來找楊世會。
兩個人在房間裏正說著話時，楊世會忽然問小薛：“你愛我嗎？”
小薛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不。”
楊世會一定要她說。
她卻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堅決不說。
但楊世會不甘心，非要她說不可。
小薛依舊不肯說。
於是楊世會便用手去胳肢她，小薛忍不住笑了。
楊世會問她：“你說不說，不說的話我還胳肢你。”
說完又用手往她的腋下伸。
小薛笑著躲過了他：“我就是不說，看你能把我怎麽辦？”
“你要是再不說的話，我可就要用蠻力了。”
說完，楊世會便站起身來，裝作要撲過來的樣子
小薛嚇得往旁邊一閃。
楊世會半是威脅半是開玩笑地說：“你到底說不說？”
小薛拗不過他，隻得小聲說了一句：“愛。”
楊世會高興地笑了：“就這樣，一言為定，你已經說過你是愛我的了。”
小薛把額頭的頭發往一邊攏了攏，然後頭一抬：“假的。”
楊世會被她的狡黠給逗樂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小薛則調皮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