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糟糠
孫麗華的狀態很不好，眼裏彌漫的水汽遮住了空洞的眼神，沈陌伶不忍心看媽媽難過的樣子，低下頭扶媽媽上-床，掀開被子和媽媽一起躺在床-上，像小時候那樣靠在她的懷裏，卻不再說撒嬌的話。
“你是最偉大的媽媽，為了我們兄妹有一個完整的家，背負了太多的委屈。媽媽，我愛你。”
孫麗華強忍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伶伶，愛一個人得不到回應，太苦了，媽媽不希望你走我的路。你明白嗎？”
“……”沈陌伶抽出一張紙巾給媽媽擦眼淚，“媽媽，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我就是愛他，就像你愛爸爸一樣。為了他，我什麽委屈都可以忍受。”
沈陌伶長得像媽媽，難道感情也要一樣嗎？
孫麗華自己的感情路不順利，沒有成功的經驗可以給女兒借鑒，隻是一遍遍地勸她，不要走自己的路。
沈陌伶沒有辯駁，她知道媽媽是傷心了，借勸她的機會麻醉自己。
關掉床頭燈，摟著媽媽瘦削的肩膀，像她哄小時候的自己那樣哄她入睡。
媽媽臥室的窗簾從來沒有拉上過，因為一個人的房間，一點光亮都沒有，會更加冷清，也會更加孤獨。
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圓滿，異常明亮的光輝透過窗欞照進來，灑在媽媽憔悴的臉龐上，細細看去，眼角已經有了細微的魚尾紋。
如果不是自己的慫恿，媽媽不會這麽傷心，她還會縮在自己的殼裏，想象著甜蜜。
身為女兒這麽做，是不是殘忍了點？沈陌伶看著已經睡著的媽媽，緊蹙的眉頭裏有濃得化不開的憂鬱，讓她自責的同時，更是心疼。
如果時間倒退五個小時，她一定不會亂出主意，那她的媽媽，也不會這麽傷心了。
沈誌誠關上房門，阻隔了他們的親近，也斬斷了她的幻想。
他知道孫麗華的心思，可他真的做不到，他已經傷害了她，就不能再給她幻想，因為什麽事情都有必須遵守的規則，當她簽下協議的那時起，就應該明了今生要過什麽樣的生活。
他不是坐懷不亂的男人，也有本能的衝動，可她是他當妹妹一樣的女人，怎麽能把浴望傾瀉在她身上呢？
他把自己所有的柔情都給了他的妻子，現在卻隻能稱為情婦的女人。
玉慧的通情達理，讓沈誌誠深深覺得自己對不起她，所以，他隻能用這種方法來證明，他的心還有身體，沒有背叛過她。
麗華是他青梅竹馬的妹妹，從小就像條小尾巴一樣地跟在他身後，無論怎麽恐嚇，都嚇不走她。
如果沒有玉慧，他可能會像大多數男人一樣，娶了兩小無猜的妹妹，一起走完人生的旅途。
可是，當他品嚐過愛情的美妙滋味，怎麽會將就一段屬於兄妹的情感？
所以，他隻能給她沈太太的頭銜，給她生的孩子名正言順的身份，可她要的感情，他給不了，也不想給。
有得到就要有付出，沒道理什麽事情都遂她的願。這輩子，他所有的愛都給了玉慧，下輩子，如果他們還能在一起，他會好好補償她的。
第二天早上，沈誌誠下樓的時候，孫麗華已經在幫忙準備早餐了，看見他過來，很不自然地把頭扭過去，沒有說話。
沈誌誠也略微有些不自在，看一眼她發黑的眼圈，以及蒼白的麵容，抿抿唇，沒有說什麽。
沈老夫人看他們沒有像平常一樣問候，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微不可查地歎口氣，什麽也沒說，隻是招呼大家坐下來吃飯。
沈誌誠上班走的時候，孫麗華還是上前遞過他的公文包，微垂下眼簾，輕輕地囑咐：“路上小心。”
沈誌誠點點頭，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路過星光百貨的時候，碩大的廣告牌滾動播出的珠寶廣告吸引了他的注意，隨即叫停了司機，下車走進去，來到dw專櫃前，第一次用心挑選起來。
孫麗華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他，而他能做的，就是在人前維護她的顏麵，給予她最大的尊重。
dw的總經理鍾建安在下屬的陪同下，正在巡視賣場，看見沈誌誠在珠寶專櫃錢流連，急忙走上前熱情地打招呼：“沈總，您好您好，這是給嫂夫人挑禮物？”
沈誌誠滿臉的笑容，都是生意場上的朋友，寒暄起來很是直爽，“是啊，惹太太生氣了，想買份禮物賠罪。你們這裏的款式太多，我都挑花眼了，也沒挑好啊。”
“討好嫂夫人的禮物，必須要最好的，請移步貴賓室，請我們的設計總監親自幫您挑選。”
“那就謝謝鍾總了。”
“不謝不謝，那沈總您先挑選，我就不打擾了，有時間請您吃飯，再見。”
鍾總走了，身邊的人羨慕讚歎的話不絕於耳，“你看人家沈總，每天那麽忙，還不忘給太太買禮物，都不假手於人，沈太太真是太幸福了。”
“你沒聽是惹老婆生氣了嗎？是賠罪的。”
“這你也信？人家那是秀恩愛，我要是有這麽體貼的老公，做什麽都心甘情願，怎麽會生他氣呢。”
“說的也是啊，我們就沒有這麽好的命嘍。”
議論聲漸漸遠去，沈誌誠渾不在意，認真挑了一條藍寶石項鏈，很符合麗華的氣質，就它了。
晚上下班的時候，他回到家裏，孫麗華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樣，接過他手裏的公文包，把他脫下的西服掛在衣架上，平靜的眼眸看不出什麽情緒，“晚飯已經做好了，你洗漱一下就下樓吧。”
沈誌誠拉住轉身要走的女人，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精美包裝上的logo讓她眼睛一亮，隨即又恢複正常，“誌誠哥，一切都是我願意的，你不用愧疚。”
沈誌誠的手就那麽停在半空中，不善言談的他，沉默了。
還是孫麗華不忍心看他尷尬，伸手接過禮物，淡淡地道謝，“謝謝，我先下去了。”
項鏈擺在梳妝台上，藍色的寶石流光溢彩，在燈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輝。顫抖的手觸摸那華貴的寶石，緊緊地攥住，那冷冷的溫度，一如她此刻的心。
孫麗華的心潮起伏，這麽多年的癡癡守候，換來的隻是他無限的尊重。
娛樂報道今天的頭條就是沈氏總裁親自為妻子挑選禮物，隻為博糟糠一笑！
孫麗華的臉上是滿滿的苦笑，如果她真能得到那個女人一半的寵愛，她也不會這麽患得患失。
大眾報道的極盡讚美的言辭，對於她來說，隻不過是笑話而已！
人前顯貴，人後落淚，這種苦痛無法向人述說，隻能和血吞下！
看到娛樂報道的觀眾不隻有孫麗華，還有藍玉慧。
看著電視裏熟悉的人，還有那溫和的笑容，曾經，那種笑容是專屬於她一個人的，而現在.……
主持人還在興高采烈地談論豪門中的鶼鰈情深，有誰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在認真思索糟糠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到底是指共患難的妻子，還是比喻廢棄無用之物？
想著想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因為她的無知，也因為她的不舍，讓她遭遇到如今這種連娘家人都看不起的地步，也讓唯一的女兒遭受不公正的待遇。
從一個正房太太，淪落到小三兒、情婦的地步，是她自己的軟弱無能造成的，不怪人家對她另眼相看。
她，沒有資格哭泣，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尊重！
這幾天她的身體不舒服，想讓老公陪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可他卻說沒有時間。想著也不是什麽大事，自己也可以去的，也就沒有再打電話給他。
一起排號看病的人都有人陪同，隻有她孤身一人，女兒遠走他鄉，老公又不方便在公眾場合露麵。
沒嫁人前，她也是父母的掌中寶，甚至超越了侄兒的地位，引來嫂子的不滿。現在的處境，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暗暗歎口氣，自己安慰自己，小事情，她一個人可以做到，沒必要興師動眾的。
可是，當她看完病，到樓下藥房拿藥的時候，卻看到忙得不見蹤影的男人，正陪同他法律承認並保護的妻子，走在綠色通道上。
她看病，需要排隊；而他的妻子看病，卻可以走綠色通道，還有專家親自接診。
這不是諷刺是什麽？
他的眼神專注地凝視在那個女人身上，一眼都沒有向旁邊看，她離他隻有短短不到十尺的距離，卻像隔著天塹那樣遙遠。
尤記得甜蜜時，他曾經說過，他們是心意相通的最佳伴侶，不論何時何地，隻要她出現在自己周邊一丈之內，他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她的存在。
所謂丈夫，是一丈之內為夫，受法律保護的關係，是可以和你卿卿我我、同甘共苦的那個人；可他們隻能同床共枕，卻不受法律保護，是被社會所不恥的情人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