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十一章 悲痛
“這已經是一場必死的局麵，而我們所做的隻不過是推波助瀾，你記著，待到葉韻一死，就想辦法不動聲色地把青芽送出宮去。”
“我們今日去到未央宮偏殿這一消息務必不能傳到旁人耳朵裏去，現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本宮可不想給自己惹什麽麻煩。”
聽到方晴妍這麽說，跟在一邊的寶笙趕緊連連應了下來。
“是，娘娘放心，那未央宮的偏殿裏大部分也都是我們的人，不會走露了風聲的。”
在夜色的掩護下，方晴妍很快便回到了正殿之中。
無論今日發生了怎樣的巨變，第二日的一切仍舊會一如既往，但是屬於葉韻的明天，卻永遠地定橋了這個夜色之中。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青芽照舊去叫葉韻起身，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葉韻倒在床榻之上已然冰冷了的屍體。
那一聲帶著驚懼的尖叫劃破了深宮的初晨，也跟著為這個年輕的生命畫上了最後的休止符。
當淩憂雪和雲珠趕到未央宮的時候，那裏已經圍了一圈的人。
遠遠地便聽到了青芽的痛苦聲，偏殿裏進進出出的宮人臉上都有些死氣沉沉。
因為葉韻平素跟其他宮沒什麽往來，所以來到未央宮的嬪妃並不多。
為了避嫌，皇後僅僅是差李嬤嬤來處理此事，自己和一貫親厚的德妃李桅桉都未親自到訪，最前方隻站著一臉沉痛的方晴妍。
淩憂雪剛想要抬腳進偏殿的時候，方晴妍忽然伸出手攔住了她。她看了看周圍的幾個嬪妃，對著淩憂雪輕輕搖了搖頭。
“偏殿裏不太幹淨，雪昭儀還是別進去了，剛剛禦醫來確診過了，韻貴人，是服毒自盡的。”
“想來是因為夜淑儀的事她心裏著實過意不去，這才選擇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方晴妍這句話中帶著幾分暗示的意味，讓淩憂雪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在阿瑞死的那一刻，她便早就預料到太後她們可能不會留下葉韻，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們竟然會這麽快就出手！
或許打從一開始她們就想一箭雙雕，而她卻低估了她們的心思，竟然存著幾分僥幸，以為她們能夠放葉韻一馬。
想到這裏，淩憂雪看著偏殿的方向，手指不自覺地緩緩攥緊，這一刻的她眼前好像浮現出了一第一次見到葉韻時的模樣。
那個時候的她年紀正好囂張跋扈，像是一顆熱烈的太陽，不管愛恨，她都從不多加隱藏。
若是時間能夠就此定格，在她最美好的那一刻就好了。沒有後來那些勾心鬥角，也就不會有著灌滿毒液的死亡獨奏曲。
“唉！其實說到底，終究逃不過的是一個‘命’字，此番結局，或許算得上是葉韻最好的結果了。”
見淩憂雪的情緒一直緊繃著，方晴妍也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寬慰於她。
麵對方晴妍的這番話，淩憂雪心裏其實還是不認同的。
葉韻本來可以逃脫深宮這個吃人的漩渦，若非是因為其中利益牽扯被拽了進來，她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說到底都是權欲和野心，才將這樣一個無辜的生命推入了深淵！
“方昭儀說的是，要怪，也隻能怪韻貴人自己命苦了。”
“你們瞧瞧，這宮裏最近也恁不太平了！連續著三個宮都屢屢出事，這未央宮更最近的了兩位妃嬪，莫不是有什麽妖邪作祟吧？”
“嗬嗬，什麽妖邪作祟！要我看啊，根本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那長樂宮的阿瑞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宮女，害死龍胎對她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呢？”
“我想根本就是她受了指使，才會出手害死夜淑儀的孩子！”
“那阿瑞前腳剛死，韻貴人就忍不住跟著去了，說是她心裏沒鬼，誰能相信？”
“是啊，昨天在長樂宮大殿上看她哭的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 還尋思著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她。”
“現在看來，倒真像是做賊心虛！”
耳邊跟著響起了幾個嬪妃的竊竊私語，聽到她們毫不掩飾的尖酸刻薄，淩憂雪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頭，心裏卻是一陣的薄涼。
“夠了！宮闈之事，豈是爾等可以隨意議論的！”
“若是有這嚼舌根的閑工夫，倒不如趕緊回到自己殿裏多抄寫些經文，為邊疆戰士祈福禱告！”
似是注意到了淩憂雪不滿的情緒，方晴妍先一步開口，借著自己的昭儀位份堵住了那幾個小嬪妃的嘴。
她們對視了一眼，頓時噤了聲。
“按照皇上的意思，應該會通知葉家命他們帶人前來帶走葉韻的屍身，這後續的事情，妹妹大可放心。”
方晴妍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那幾個小嬪妃。
淩憂雪頓時明白過來，對著她俯身行了個禮。
“我與葉韻姐妹一場，如今也算是送了她最後一程，之後的事情便有勞姐姐打點操辦，妹妹便不在此逗留了。”
方晴妍聞言隻是微微頷首，便轉過身去勒令宮人將葉韻的東西全部搬出偏殿。
淩憂雪最後看了一眼偏殿的方向，還是跟著雲珠離開了這裏。
看著淩憂雪和雲珠離去的身影，那個一直隱匿在陰暗之處的人，這才緩緩開口說話。
“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當真看到在葉韻死之前，淩憂雪曾經去過未央宮偏殿？”
“是，自打娘娘給奴婢指示之後，奴婢就一直有意地關注著長樂宮的動向，在葉韻死之前，雪昭儀的確去過未央宮偏殿。”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蘇綺羅彎了彎嘴角，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雖然淩憂雪去往未央宮偏殿絕對不是為了要逼死葉韻，但是隻要有了她這個動向在，那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便不太重要了。”
她看向了紫衣的方向，整張臉隱藏在樹葉投射的光影之間。
“淩憂雪既然給我們隔空送了這麽一個大禮，那我們就不能辜負了她的這一番美意。”
“在這之後淩憂雪必定會有所動作，那麽那個一直安插在她身邊的最佳臥底，也是時候可以開始行動了！”
聽到蘇綺羅這麽說時，紫衣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當時在雲珠心中埋下的那顆懷疑種子，現如今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之勢。
隻要稍加利用，雲珠很容易便能夠成為永壽宮最大的幕僚。
“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你去做另外一件事。”
“葉韻畏罪自盡，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了卻了夜音的失子之仇，這樣一個好消息，怎麽能不傳到長樂宮去呢？”
說到這裏的時候，蘇綺羅頓了頓聲，那雙漂亮眼睛中浮起的情緒，不知道是憐憫還是輕蔑。
“淩憂雪煞費苦心地將夜音護在自己的保護傘下，卻不知道在這深宮之中這樣的保護是最要不得的。”
“既然她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那就不要怪罪別人生生將她當作活靶子了！”
蘇綺羅的這番話，叫紫衣忍不住心裏一驚。
她偷偷看了一眼那個有些出神的女人，隻覺得眼前站著的這位貴妃娘娘與她最初見到的那位蘇姑娘實在是相差甚遠。
當時的蘇綺羅是溫和淡泊的江南美人，一顰一笑傾國傾城，遺世而獨立。
而如今的蘇綺羅卻是錦裏藏針的貴妃娘娘，一舉一動暗藏玄機，皆能殺人於無形。
此番變故，不知道該感歎時過境遷，還是該悲哀一聲深宮無常。
“娘娘英明。”
末了，紫衣終歸是歎了口氣，將心中尚存的那一抹惋惜徹底地壓入心底，對著麵前站著的高貴女人規規矩矩地俯身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