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淩憂雪的追問,張禦醫從一邊的木箱裏掏出一塊手帕,簡單地擦了擦自己額頭的薄汗後,這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對她開口。
“實不相瞞娘娘,夜淑儀這次是小產跡象,幸虧之前夜淑儀身體底子好,這才勉強扛了下來。”
“現在腥中的胎兒已經沒事了,但是夜淑儀的身體仍然很虛弱,這些時日一定要好好滋補療養著才行。”
“你說什麽?小產!?這、這怎麽可能呢?”
見淩憂雪緊皺著眉頭滿臉的不敢置信,張禦醫也有幾分無奈地輕歎了口氣。
“微臣每日都會來給夜淑儀請平安脈,今日上午還是脈象平穩一切正常,午膳過後便突然發生如此變故,想來……”
“想來,應當是吃了些不當的食物才會引起小產。”
“這,這也不可能啊!”
“長樂宮的食物每日都有專人負責查看,上菜的樣式也全在與太醫院商討核對過的食譜之中,怎麽可能還會突然發生如此變故?”
聽到淩憂雪這麽說的時候,張禦醫隻是沉沉地歎了口氣,他將藥方遞給了站在一邊的塔娜,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對淩憂雪輕聲開口。
“昭儀娘娘,這宮裏的很多事情都是防不勝防的,即便娘娘體貼入微,也總有不經意的疏漏之時。”
“這女子懷孕三個月是一個坎,隻要三個月過後,胎像就會趨於穩定。依照夜淑儀一貫的體質來看,想必日後誕下龍子定無大礙。”
“隻是現如今在胎位還不穩定的時候便有了小產征兆,如此更是要小心謹慎,切不可有任何鬆懈了。”
“張禦醫的意思本宮明白了,這段時間本宮一定會好好照顧夜淑儀,不會再讓她遇到任何意外!”
聽到淩憂雪的保證和承諾,張禦醫輕輕點了點頭,便跟著侍女一起出了偏殿。
淩憂雪看著那個睡在帷幔裏的身影,指尖卻在不自覺中緩緩攥緊。
即便如此小心謹慎卻還是暗箭難防,看來從今往後她要更加警惕著些了。
之前經曆過綠荷事情之後,她便對長樂宮正殿進行了一番換洗,但是礙於偏殿由夜音掌管,故此一直都未有真正在徹查。
現如今發生了這樣嚴重的問題,想來也是因為底下的人出現了不對勁。
“雲珠,你和塔娜立刻調查一下今天侍候過夜淑儀的所有奴才丫頭。”
“記得,每一個都不要放過,最後整理清楚,再將名單告知於本宮!”
“是!”
因為這件事牽涉到皇嗣,雲珠和塔娜也不敢有任何懈怠,當即便應了下來。
隻是雖然淩憂雪有意地想要隱瞞,但是這件事還是傳到了玉之翎的耳朵裏。
時隔多日,沒想到他們是以這樣的方式再見的。
“憂雪,夜音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啟稟皇上,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住了,夜淑儀吉人自有天相,孩子與她均安然無恙。”
聽到淩憂雪有些冷漠疏離的回話,玉之翎眉頭微皺,但聽到夜音和孩子無恙還是鬆了口氣。
他的目光帶著幾分複雜,落在了淩憂雪的身上。
感受到他的意味深長,淩憂雪的心裏也跟著七上八下起來,她輕輕地咬了咬下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
之前有關於武韶儀的流言未息,現如今夜音就緊跟著出事,宮裏難免有陰謀論四起,而玉之翎心裏應當是對她有所懷疑的吧?
“皇上,關於夜淑儀的這件事,嬪妾……”
“憂雪,朕信你。”
還沒等淩憂雪說些什麽,他的這句話音便先一步落下。
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淩憂雪的心裏好像是緊跟著塌陷了一塊角落,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的是一片的溫暖。
“朕知道在設防上你已經足夠盡心盡力,在這宮裏你是對夜音最好的人,朕絕不會懷疑你的!”
他對淩憂雪彎了彎嘴角,伸出手帶著寬慰性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淩憂雪咬了咬下唇,這一刻玉之翎的信任,叫她忍不住有些眼眶泛紅。
“皇上放心,嬪妾定當會好好看護夜淑儀,不會讓她再出現任何差池了。”
淩憂雪對著玉之翎俯身行了個禮,有些鄭重其事地落下了承諾。
他點了點頭,聲音有意地放得柔和了些,“憂雪,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淩憂雪微微愣神,心緒在陡然間複雜起來。
外人皆道她處事謹慎小心,思慮周全,卻無人如他一般能夠想到此時的她是負隅前行,逼著自己在一點點的努力。
她曾以為在這深宮之中的苦楚無人能懂,但是沒想到他與自己在某種程度上竟也算得上是感同身受。
因為,他們都是身不由己,而他們,也都要負荊而行。
經過這次的險些小產一事,淩憂雪對於夜音的照顧變得更加謹慎了起來。
而隨著消息在宮內不脛而走,聞訊後的葉韻也是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長樂宮幫忙。
“這宮裏頭有那麽多人盯著夜音看,你一個人又怎麽能兼顧得來?我來這裏幫你,也算是全了咱們姐妹之間的情分。”
之前因為選秀大典的事情,淩憂雪對於葉韻幾乎是從不設防的。
所以當她突然提出要幫她一起照顧夜音時,淩憂雪也隻道她真的是因為姐妹情深,而未有過任何的多想。
夜音在看到葉韻的時候還很是高興,因為之前初有身孕時隱瞞了葉韻,所以夜音的心裏一直過意不去。
她一貫是個善良單純的姑娘,總擔心自己的某些細節會不會給重要的朋友造成什麽不好的想法。
或許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有可能也會被成為被算計的一方。
這看似簡單平靜的一切,最終崩潰於一個陰沉的秋日。
那日的天空是一片的灰白,空中飄懸著幹枯的落葉,轉眼之間就淹沒入土,歸為塵埃。
自打上次小產之後,淩憂雪與葉韻便一直悉心照料著夜音,再過幾天,她便可以熬過這三個月的坎,胎像也可以趨於穩定。
“娘娘,太後娘娘派人傳來懿旨,喚您前往慈寧宮敘。”
聽到雲珠的稟報,淩憂雪不由地輕輕皺了皺了眉頭。
她與太後之前的關係並沒有多麽親厚,自打當時的家宴過後,麵對於明顯不喜歡她的太後,淩憂雪更是能躲則躲。
現如今她的突然傳喚,也不知有何深意。
“既然是太後娘娘傳喚,那無論如何也不好駁了她的麵子,你還是趕緊過去一趟吧,反正這裏有我看著,總不會出什麽問題。”
側臥在一邊的夜音也忙不迭地點頭,對著淩憂雪寬慰地彎了彎嘴角,“皇上因為體恤我之前險些小產,故此免了我的早安禮,也禁止其他的無關妃嬪前來探望。”
“我一直待在這長樂宮裏,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日子太過於緊張疑心,淩憂雪總覺得今天的一切帶著一股不祥的意味。
但是前有太後的懿旨,後有夜音和葉韻的勸慰,她也隻好強壓下心中莫名的預感,跟著雲珠起身去了慈寧宮。
此時此刻,太後的寢殿之內正焚著比較古雅的沉水香,太後穿著一身華服,緊閉著雙眼斜靠在軟榻之上。
淩憂雪抿了抿唇,對著她躬身行禮,為了不打擾到太後清淨,淩憂雪還有意地壓低了幾分聲線。
“嬪妾淩憂雪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金安。”
在聽到淩憂雪的聲音時,太後這才有些懶懶地睜開了眼睛。
“原來是雪昭儀到了,這淩家出來的女兒果然是要知禮數的。”
她的目光帶著幾分壓迫感落在了淩憂雪的身上,淩憂雪抿了抿唇,微微低垂下眼避開她的目光。
“隻是,淩家走出來的女兒,雖然知禮數,卻難懂人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