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靜待花開
在林子一消失之後不久，回到家裏失魂落魄的陳佳音就失去了意識。
她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一直沒有蘇醒。
無論是電話，還是門鈴聲，都沒有叫醒她。
她整整沉睡了七天多，當她醒來的時候，卻急忙的衝了出去。
那天，大雪落滿了整座城，在汽車的嘶鳴中，她就像一片羽毛，直接飛了出去。
血，染紅了地麵，她無力的伸著手，想要向前爬著。
那雙褐色的眸子，逐漸看不清那淩亂的腳步以及飄落的雪花。
她的手，無力的落在了地麵上。
她僅僅爬了兩三米而已，就失去了自己全部的意識。以至於，她都沒有看清，那雙紅色的雪地靴出現在她的麵前。
“子一，安全了。”
當陳佳音醒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她的耳邊。
陳佳音望去，一個女孩穿著一雙紅色的雪地靴，正淡淡的衝她笑著。
她沒有想到，洛雪還會回來。她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恰好被回家的洛雪碰到。
這個時候，洛雪應該在上學的吧。她沒有細想，此時的她直接衝了出去。她攔下了出租車，直接就去了警察局。
望著林子一，陳佳音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歡迎回來？你平安就好？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陳佳音在腦中模擬出無數句話，最後隻蹦出來一句。
“走了。”
這不是她此刻最想說的……
她不是隻想冷冰冰的說這個的……
她……
她轉過身，咬著自己的嘴唇，出去了。
那雙褐色的眸子，懊悔的看著地麵。為什麽，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她不是想這樣冷冰冰的啊。
但事情發生了，陳佳音也無可奈何。
回到家裏，她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手機留言，是父親去世的消息。最後一條，十分的簡短，是林子一的舅舅發來的。
——我知道那個孩子對你特別重要，但是父親對你我也特別重要。既然，你選擇放棄了父親，哥哥以後，可能不會再陪你了……
風從窗戶不斷的湧了進來，呼呼的聲音在陳佳音的耳邊回蕩。
吹起了她的頭發，吹起了窗簾，也同樣吹動著櫃子裏，從嬰幼兒的童裝到林子一現在穿的衣服。
她隻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手中的手機。那簡簡單單的文字，她每字每句都看的懂，也看的清晰。
她僵直在那裏，手緊緊的握著。
她呆呆的抬起了頭，看向了窗外。
她，除了林子一，真的孤身一人了。
“爸爸……沒了呢。”
陳佳音呢喃著，走到了書桌旁。在上鎖的抽屜裏，放著兩張照片。
一張嶄新的，林子一一個人笑著站在樹下麵的照片。
一張已經撕裂成兩半，卻用膠水粘上的，她和爸爸的合影。那時她隻有十六歲，笑著扯著自己爸爸耳朵的照片。
好像，在照了這張之後不久，她就被……抓走了。
陳佳音笑著，歎了口氣。
“老家夥，你走了。以後，我還可以氣誰呢。”
有一滴水，忽然就落在了照片之上。
陳佳音努力的笑著，可是卻發現，自己越笑，心就會越痛。
她跪坐在地上，在三十的那天晚上，她知道，她離開後，父親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她也知道，她領著林子一上火車時，他一直站在人後。
“這麽任性的女兒，你就不能直接不管麽……”
陳佳音緊緊的攥著那張照片，輕輕的說著。
她知道許多人都說著，他們看到，大年初一的那天早上，有一個老人站在火車上，隔著車窗看著一個帶著孩子的女孩下車後，哭成了淚人。
一切，到這裏就結束了。
當所有的景象都化作千萬的花瓣在空中飛舞的時候，林子一傻傻的站在了落花之間。
“你——入黃泉麽？”
當穆燁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林子一忽然被拉回到現實之間。
他呆呆的看著穆燁，張了張嘴，但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穆燁並沒有繼續說什麽，隻是等待著，他的回應。
許久之後，林子一才強打著精神說著。
“我，可以選擇麽？”
“或許可以，畢竟，你的命是被你的姥爺換來的。”
穆燁隻是淡然的說著，畢竟這也和他並無關係。
站在原地的林子一猶豫著，呆呆的望著天空。
“下了黃泉你就可以解脫了，你也不需要再經曆那麽多的事情。反正無論是你的媽媽，還是洛雪，都不是你喜歡的。你最親近的奶奶已經下了十八層地獄，你喜歡的李雨沫也決定不再理你。孩子，下黃泉吧。”
穆燁看著他，冷冷的說著。
“他們為你付出的一切，反正也是不值得。你也沒必要回去，看著病床旁，焦急等待你蘇醒的洛雪。”
聽著穆燁的話，林子一愣住了。
這樣說起來，他真的好像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但……”
咬著嘴唇，林子一望著穆燁的雙眼。他還在猶豫著，還留戀著這個世界。
穆燁隻是陰冷的笑著“所以，這樣的人還給他選擇的權利做什麽。”他低聲的說著，就仿佛說給自己一般。
“時間不多了，如果沒有決定好，我會親自帶你下去！”
沒有了耐心的穆燁直接來到了林子一的麵前，他盯著林子一彷徨的雙眼，鐵青著臉。
林子一有些嚇到了，踉蹌的後退了幾步，直接跌倒在地，緊緊的攥著自己的拳頭。
“我……不想死去，但是活著真的……很累的。”
“所以，隻是一些話就能打敗你麽？你活著的價值，就是不被人說三道四麽？”
“我……”
“你也就這個樣子了，明明有人小心翼翼的嗬護著你，但是你也隻能懦弱的，在他們羽翼沒有擋住的地方挨欺負。”
“在那麽多人的傷害下，我怎麽能好好的活著！你根本不懂！你沒有體會過，你憑什麽站在這裏說我的風涼話！”
林子一吼著，仿佛要說出自己所有的委屈。
穆燁隻是搖了搖頭，看著他，發出了自己的歎息。
“即使是所有人都在傷害你又能怎樣，報複？逃避？哭喊著世界變得黑暗了，可是隻要有一個受到過傷害的人不把同樣的傷害強加給別人，那麽這個世界上，善良的人不就多了一個。嗬、嗬嗬……我也是說了多餘的話。”
穆燁說著轉身望向了那飄滿雲朵的天空。
“隻是可憐了那個叫做洛雪的女孩，知道你被抓了之後，連夜從國外飛回來找你。而陳佳音，為了你，而沒能看到自己父親的最後一眼。你可以逃避，也可以和我下黃泉。但是，你真的心甘情願的下去麽？陳佳音心裏受的那些傷，你真的要再添上一刀麽？”
林子一低下頭，站在原地。
穆燁，隻是靜靜的說著。
“或許，你真的覺得是解脫了。可，愛你的人因此而受的傷，和那些傷害你的人所讓你受的傷，有什麽區別麽？說到底，你選擇解脫的做法，和那些傷害你的人做法有什麽區別？你和他們……都是罪人。”
林子一，隻是茫然的看著穆燁金色的雙眸。
耳邊，又一次聽到是穆燁的聲音。
“時間到了！選擇吧，回去還是黃泉！”
星星點點的光在半空中漂浮，我們三人腳下的地麵忽然散發著光，就仿佛將要破碎的冰麵。
無數的畫麵在冰麵上浮現，那地麵上的裂紋，將畫麵分割成了無數的細小畫麵。
一幕幕再次在林子一腦海中不斷的閃過，一幕幕的畫麵，一幕幕的回憶。
仿佛玻璃碎裂的聲音，地麵徹底裂開了。
無數帶著畫麵的碎片在空中飛舞，我們三人的腳下，是一片黑暗。水流聲，出現在我們的耳邊。
“我，回去……”
陽光灑落在病床上，當林子一睜開雙眼的時候，剛好看到了褐色雙眸的陳佳音，虛弱的笑著站在他的麵前。
洛雪，就趴在他的床邊安靜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