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內賊
這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有神,看人的時候明亮透徹,加上額頭明淨,頭發黑油有光澤,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趙旭覺得她比自己可能小三四歲的樣子,急忙雙手張開攤著,讓這女孩將食物放在自己的手掌裏。
“你拿好,別掉了。”
女孩看著趙旭很拘謹的模樣,說:“你先吃,不夠,我們還有。”
趙旭心裏感動,一時有些語塞,嘴裏囁囁的說:“我手太髒了。”
這女孩輕輕一笑,露出了整齊潔白的牙齒,趙旭恍然瞧到她臉頰左邊還有一個小巧的酒渦。
這女孩已經轉身走了幾步,聽到趙旭在身後說了一聲“謝謝”,回頭嫣然一笑:“不用。”
好幾天沒有吃過像樣的飯食,趙旭平時吃飯速度就很快,這下幾乎就是狼吞虎咽的將女孩送來的東西吃完,那個叫陸豐的白衣男子看到趙旭這樣,嘻嘻笑著說:“我的那個天,瞧你年紀不大,怪不得長的這麽高,原來是個大肚漢。”
趙旭這時已經將囊中的奶喝完,有心還給那個女孩,隻聽她在車上說:“你拿著,可以裝水喝。”
陸豐哼了一聲說:“我家姑娘心善,我家夫人心善,你遇到好人了,這是你小子福氣。”
趙旭心說那你的心善不善呢嘴上卻乖巧的打聽這是什麽地方,陸豐有些洋洋自得的說:“這裏啊,是這裏啊。”
車上的女孩聽到笑了起來,女孩的母親嗔道:“好好說話,不要刁難人家。”
陸豐嘿嘿一笑,說:“是,夫人。不過,這裏就是這裏,隻是那裏,就是前麵二十餘裏地之後,翻過一座山,再走十餘裏路,就是綏州。”
“哎,你要不要到綏州耍個藝,我看填飽肚子,也是有門的。”
陸豐說著一拍腰上的挎刀,神態揶揄。趙旭卻搖頭說:“不了,我想找個差事做。我一個人成不了攤子。一個籬笆三個樁,單槍匹馬不成雙,我不行的。”
陸豐哈哈笑了起來,心說這走江湖的人笨嘴巴倒是一套一套的,再也不理趙旭。
這個商隊走的不快不慢,趙旭就一直隨行,路上陸豐倒是過來叫趙旭,要是走累的話可以坐到後麵拉羊車上,趙旭卻隻是搖頭。
陸豐嘁了一聲,心說這家夥真是個傻子,車上的那些羊都沒有你身上髒臭。要不是夫人見你可憐,讓我來吱你一聲,誰有功夫理你
這個商隊一共有六個像陸豐一樣的白衣人,趙旭覺得這六人應該就是商隊的護衛,都配著刀,騎著高頭大馬,顯然是經常在外押送貨物的,前麵一個人開路,中間有兩個側中,最後邊有兩個斷後,還有一個不停的策馬巡弋,是為機動。
過了午後,到了一座山前,山下有幾處供人歇息的酒家飯館,陸豐安排好了商隊的人休息,再來看那個耍雜的小叫花子時,卻不見了他的人。
陸豐隻當是趙旭腳程慢,拉在了後麵,大家走散了,也不以為意。
趙旭既然打聽到了綏州的方向,就沒有再跟這商隊的道理,他故意落後,等陸豐這些人到了一家店裏之後,才另行選了一個酒館,也不進去,在門口先掏了錢,讓人給自己拿吃食。
這個酒家裏的人每天看到的流民豈止一個,乞討要飯的多了去了。但是像趙旭這樣帶著錢還很知道禮數的,卻是沒見過。
趙旭拿了食物就走,這店家還在後麵看了一會,直到趙旭進到山裏,才搖搖頭進去,心想大千世界,有些人穿著整齊卻沒素質,偏偏今天卻遇到一個穿的不整齊卻十分有素質的人,這真是什麽人都有。
趙旭找了個僻靜的山坳坐下,將食物吃完,而後將自己襤褸的衣衫整理了一下,看看四周,爬上了一棵大樹,而後躺在了樹的枝椏上。
這個樹枝正好和趙旭的身體寬度相同,躺在那裏感覺很合適,樹杈支楞著頭部,倒也愜意。
這都是趙旭的父親教給他的,在山中打獵的時候,最好不要在地麵休息,爬到樹上,可以避免一些動物的騷擾。趙旭這也算是習慣成自然。
過了一會,趙旭正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走過來的腳步聲,他沒有起身,睜開眼斜睨著,瞧見一個穿白衣的男子朝著自己棲身的樹下走來。
這個白衣人趙旭認得,他是和陸豐一個商隊的護衛,趙旭以為他是過來找地方方便,不過這人過來卻蹲下,左瞧右看,似乎是在找什麽。
過了片刻,遠處有一個人從山坳那邊逶迤而來。
這人穿的像是個獵戶,走近白衣人之後看看四周,確定沒人,說:“計劃有變,高老大不能來了。”
“啊不能來了那,那我該怎麽辦”
“高老大需要處理別的事情”
白衣人惱怒的說:“說好了今天動手,過了這個山頭就是綏州,豈不是白白錯失良機”
“我都在木家呆了這麽久,難道還要我在綏州過年這事到底還做不做”
“你什麽時候見過老大說話不算話”獵戶打扮的人叱責說:“事出有因,高老四死了。”
“啊”白衣人驚訝的問:“高老四死了高雲寶”
“還有幾個高老四你認識幾個高雲寶”
高雲寶趙旭一聽耳朵就支楞了起來。
“高老四是老大的親弟弟吧”
“是,高老大和幾個人結拜,排下來高雲寶就是老四。高老四被殺了,同時死的還有好幾個人,高老大要處理後事”
白衣人深吸一口氣,極其失望的說:“完了,我在木家這功夫白費了。”
“不然”獵戶裝束的人擺手:“老大讓我給你帶個口信,他這幾天就會到綏州,到時候一並安排。”
“你也別輕舉妄動你綁了人,誰給你接應這次木家車上能有多少財物那些羊誰要你去趕”
這個白衣人竟然是潛伏在商隊裏的奸細
“木家這次就主母和她女兒,這多好的機會錯過這個村真是沒這個店了。再說,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
獵戶打斷了白衣人的話,低聲說道:“我告訴你,你千萬別泄露,老大最近在策劃一場大買賣,要是做成,咱們今後再也不用做這種刀尖上討飯吃的活了。”
“啊,真的”
“苟參,我李北九什麽時候騙過你你就是信不過我,也該信老大才是”
這個白衣人原來叫苟參。苟參歎了一口氣:“哪裏,不是不信你,是我實在等不及了,你想,在木家一不能大口喝酒,二不能賭錢,第三,還不能出去找妓,我都快給憋死了”
李北九勃然作色:“要想成大事,哪能不做一點小犧牲。喝酒容易誤事,不能賭錢,就你那手氣,還省了錢了。”
“至於找女人,嘿嘿,總是在外麵找那些野女人,有什麽意思,你身邊不是就有現成的”
李北九的笑聲十分猥瑣,苟參嘁了一聲:“木家娘子整天端著架子,冷冰冰的,真跟他娘的木頭似的,你還能有那意思這種女的,無趣的很。”
“你懂個屁”李北九嗤笑說:“越是這種良家,到手了才越是夠味,依我看,你是身在寶山”
這兩人說話越來越不入耳,趙旭耐著性子聽。這時李北九又說道:“謝胖子那家夥此次也差點死了,哈哈哈這死胖子本來就胖,被馬蜂蟄的肥了一圈,哈哈哈”
苟參:“你說謝樂迪和高老四一起辦事,高老四死了,老大竟然沒有責罰謝樂迪”
“這個,具體我也不知,可能老大有自己的打算。好了,”李北九正色道:“總之你務必仔細,就這幾天,不要誤事。”
“知道了知道了,”苟參不耐煩的說:“那就這樣,我先走了,該開拔了唉,可惜我昨晚磨了半夜的刀”
“去去去”
李北九說著又給苟參交待不要喝酒,不要多事,看苟參走遠,才順著原路進山裏去了。
又過了一會,趙旭探看周圍沒有動靜,才從樹上呲溜的溜下來,而後他順著山路跑過去,越過了山嶺之後,又慢慢吞吞的往前走了一大截,找了路邊一個草堆坐了下去。
木家的商隊逶迤著從山裏過來,陸豐騎著馬跑在前麵,看清前路之後,他又策馬回去,和車隊一起往這邊來。
趙旭已經看見了那個苟參在車隊的中間位置。這人麵目普通,看起來倒是老老實實的,可誰想到他竟然和賊人勾結,要打劫木家的財物綁架木家的母女。
“咦”陸豐騎馬過來,看到了似乎在草堆裏曬太陽的趙旭,不過也沒再理會,倒是給過趙旭吃食的那個小姑娘在馬車轅杆那裏瞧見了趙旭,給車裏正在休息的母親說:“娘,那個人沒走遠。”
趙旭這時已經站了起來,他朝著車隊走了過來,一副想說話,又不好意思的模樣。
“你是不是肚子餓了”小姑娘張口問,陸豐這時過來,說:“別理他,這人我看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在這等著姑娘你施舍他的。”
“那也沒關係,再給他一點吃的,也無妨啊。”
陸豐歎口氣說:“哎呀,我說小姑奶奶,天底下可憐的人多了,你哪能可憐的過來,再說,他有手有腳,真是死乞白賴”
“我看他就是裝可憐”
趙旭低眉說道:“陸爺,我不要吃的我走不動了,想,那個”
車上的女孩大眼看著陸豐,陸豐擺手說:“好了好了,你去,坐最後的羊車,哎,可別驚擾了羊啊,到了綏州,你可別再賴著我們”
趙旭對陸豐千恩萬謝,那小姑娘又從車上拿了吃的遞給趙旭,趙旭接過來,再次感謝,而後上了最後麵的那輛拉羊的車。
車上的羊膻氣很大,趙旭也不以為意,他手裏捧著食物,眼神瞧著依稀可見的綏州城,而後,又投到了那個苟參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