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水兒
第二天開始，迷霧老婦就一直沒有出現，水兒很少說話，但做事很勤快，由於迷霧沼澤內沒有幹淨的水，她需要到二十裏外，通過山縫下到地下取幹淨的水為林歌熬藥，幸虧是修真之人，否則夠嗆。
水兒倒是沒住在迷霧之中，這木屋本來就是她居住之地，林歌住進去後，她就在露天打坐，很少說話，林歌問問題，水兒都是簡單回答，要麽就是恩哦，沒有絲毫好奇心，也沒有詢問林歌外麵的世界。
幾天後，林歌的築基蓮子開始恢複，林歌也幫忙做一些雜務，水兒除了照顧林歌之外，還要負責迷霧老婦的生活，取地下之水燒開送去給其泡茶，還要清洗老婦的衣衫，驅趕迷霧內毒蟲接近木屋。忙完自己的事，水兒就背對著林歌，坐在惡臭的水潭邊石頭上打坐。林歌走近她就低頭，走到側麵，她就偏頭，似乎很不願意讓林歌看見她的麵目。
一天林歌起床，隻見水兒端水在水潭邊，手摸臉頰上的疙瘩，暗暗哭泣，林歌出屋子，水兒忙擦眼淚，將水端過來，放在石桌上，將白天曬幹的布巾放在裏麵，讓林歌洗臉。
林歌一笑，從袖子中拿出一張紙：“看，這是什麽？”
“恩？”水兒偏頭看：“啊……這是誰，好醜……”話語一出，頓覺不對。
林歌道：“這醜鬼叫鍾馗……想聽他的故事嗎？”林歌發現這裏很怪異，竟然沒有任何的書籍文獻。根據片言了解，這水兒從來沒有出過迷霧沼澤，加之迷霧老婦不可能和水兒聊天，林歌肯定水兒肯定不認識鍾馗。
水兒欣喜的點頭。
林歌一拉袖子，讓水兒坐下，然後也坐在石桌邊開始講起鍾馗抓鬼的故事。順帶，林歌開始介紹外麵的世界，水兒聽得心馳神往，以至於錯過了送水的時間。迷霧老婦因為無水泡茶，怒氣衝衝來到木屋，水兒一見她，立刻雙膝跪下。迷霧老婦手中拐杖變成軟鞭，抽在水兒身上，水兒不敢動彈。迷霧老婦看了看林歌，發現林歌正在看她，並沒有半分阻止自己意思，心念一動，這小子倒是非常人，自己是不是選錯人了？
林歌是真想不通，為什麽迷霧老婦要將水兒送出去，她一點都不關心水兒的死活。就雲劍門的文獻中也沒有記載到迷霧老婦。這老婦心腸狠毒不亞於清水真人，那為什麽又要讓水兒練太初心法？水兒這麽快到達金丹，顯然這老婦也有幫助水兒。
“去吧。”迷霧老婦吩咐。
“是！”水兒忙起來，拿起水桶去山縫下取地下水。
迷霧老婦問：“林歌，休息如何？”
“恢複了一些。”林歌回答。
“我這裏有本道家上清心法，是亡夫留下的，你拿著看吧。”迷霧老婦扔來一本邊角殘破的書籍。
“多謝姥姥。”林歌接過書籍致謝。
“恩。”迷霧老婦點下頭，離開了木屋，回到迷霧之中。
林歌拿了上清心法，手按在上麵思慮許久，一轉身將上清心法扔到了爐灶之中。天上不會掉餡餅，隻會掉刀子，這是大昆真人屢次提起的一句話。林歌這動作做完，隱約聽見對麵迷霧中一聲冷哼，似乎帶有一絲惱火。
接下來日子相安無事，水兒都是先做好雜務，然後就等林歌開始說書，林歌什麽書都看，有豔情小說，也有曆史文獻，還有修真記載，更有民間趣事。水兒聽得入神之時，忍不住捂嘴而笑，這時候林歌都強製克製自己，這水兒不笑還湊合，一笑起來滿臉疙瘩都跟著顫抖，實在……
七十多天，林歌收回了佛刀，身體完全恢複，不僅是恢複，林歌築基蓮子已然渾圓一體，隱約散發著暗金色之光。林歌納悶，這是不是就是傳聞的圓滿了築基？好像又和文獻記載略微有些不同，文獻記載，築基就是種蓮，而後蓮子花開，花謝，最終蓮子合攏渾圓一體，這些都沒有區別。唯一問題是，文獻記載圓滿後，蓮子散發出微光，而自己蓮子之光內斂……可能還沒有圓滿，應該也接近圓滿。林歌也不知道問誰，似是而非給自己目前情況下了一個定論。
“恩。”林歌告辭，迷霧老婦就是點下頭，又回迷霧之中。似乎完全不在意水兒和林歌要去哪。
告辭很簡單，水兒禦風而行，帶著林歌穿梭迷霧之中，毒氣侵體，林歌運轉護體真氣對抗，半個時辰之後，兩人才算出了迷霧。
“好漂亮。”水兒驚歎，入眼是一片金色沙漠，一望無際。
林歌用太陽定方位：“我們走吧。”
水兒猶豫道：“林大哥……”
“說了很多次，你比我還大兩個月。”林歌道：“我叫林歌。”
“恩，林歌……你回去吧，我想到處看看。”
林歌道：“長得醜也得見人是不是？走吧，這裏不能逗留，這裏近霧海雲地的腹地。”再過去就是烈火神教的火焰山了。
“恩！”水兒點點頭，拿出一塊粗布將自己臉包起來，隻留一雙眼睛。
林歌嗬嗬一笑，水兒臉立刻紅透，但又不想拿下粗布，林歌一指東麵：“走！”
……
這迷霧老婦混了千百年，連大眼魔君都不敢闖蕩她的地盤，但是對水兒卻是無比刻薄。水兒除了兩套粗布衣服外，可以說是淨身出門。沒有法寶不說，連法術隻會一個禦風術，一個掌心火。
林歌拿衣服做了一麵小旗，和水兒一起向東飛去，路上偶爾遇見邪人，林歌都要喊一聲：“血劍門公務，經過貴地，多有打擾。”
巡弋的邪人們都沒有阻撓，讓開一條路，讓兩人過去。水兒低聲問：“林大哥，你是不是在騙人？”
林歌回答：“是。”
水兒道：“騙人是不對的。”
林歌耐心道：“如果不騙，那遇見他們我們隻能和他們打起來，要麽他們死，要麽我們死。你說，我們應該不應該騙他們？”
水兒想了一會：“林大哥，你真厲害。”
“什麽厲害？”
水兒笑了下道：“你說的故事裏，沒有人把騙人說得這麽理直氣壯，你比他們厲害。”
水兒性格與林歌第一見麵相比開朗了許多，偶爾也會開開玩笑，不過總的還是話語很少，特別林歌一看她，她就下意識的躲。在飛行中，從來不超過或者和林歌一起，總是要落後林歌一個身位。
一路平安離開霧海雲地，到了西洲，過鎮天關時，魔教弟子攔截，林歌表明了自己是雲劍門弟子，魔教弟子還是很不高興，問林歌為什麽出關時候沒有說明入冊？林歌知道他們是盡忠職守，也沒有挑釁，隻是道了歉。魔教弟子也沒有為難，就放林歌和水兒入關。
水兒對所有東西都很新奇，充滿死亡的沙漠也能讓她覺得美麗，更不用說沿途的美景。林歌也很有耐心的陪伴水兒一路遊玩，對這個姑娘，林歌除了感謝之外，還有一份憐憫之心。可惜水兒死活都不去市集，任憑林歌將市集說的天花亂墜。林歌卻知道，水兒在某天中午借口賞花尋蝶，偷偷去附近村莊市集買了一麵鏡子，此後林歌再也沒提去趕集。
買鏡子之後，水兒心情又開始低落，進入小東洲，林歌的熟人就多了起來，大家天上遇見，打個招呼，嘮個嗑什麽的。當大家看包臉的水兒，水兒都要躲到林歌身後，早先水兒隻是覺得醜，而後和百花苑門的女子對比，發現漂亮，兩相對比，更是自慚於色，和林歌說話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也沒了剛離開迷霧沼澤偶爾的玩笑心情。
一晃數日，回到雲劍門。
縹緲宗內靜悄悄，林歌飛近大殿，吼：“宗主何在。”
一道金火炙炎從正殿飛出，將林歌打翻，頭頂冒煙，宗主頭從大殿邊窗戶伸出來：“沒死啊？”口氣有些不爽，但是臉上則是驚喜。麻辣雞絲，兩個月前，錢漢辰跑來報喪，自己掐算一下，發現林歌還活著，雖然如此，心中也還有些忐忑，現在見了活人，心情自然不錯。
宗主不走正門，從窗戶飄出來，歪頭看林歌身後的水兒：“哪拐的？眼光很差。”
水兒低著頭看衣角，林歌道：“水兒，那邊有水，你先去歇息，象自己家一樣，自便。”
“是！”水兒低頭落到水井邊。
宗主湊到林歌身邊，看著水兒：“媳婦？”
“……”林歌不理會，將事情經過原委說了一遍。
“迷霧？”宗主大昆真人想了很久，記憶中也沒有這個人。大昆真人道：“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和掌門說一聲，再和紅葉真人聊聊，看紅葉林收不收。但……你有沒有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林歌點頭：“她全身都長滿了疙瘩，有些化膿，雖然每日都清洗，不過……我原本以為離開迷霧沼澤，她皮膚就會恢複，但是現在看來，和在迷霧沼澤沒有什麽區別。”
“奇怪。”大昆真人沉吟：“這修真之人無百病，聽你這麽說，又不是外力所造成……那個水兒，過來。”
大昆真人和林歌落下到棋桌邊，水兒低頭站立在大昆真人麵前，非常的不安，大昆真人道：“把臉上的布拿下來。”
“……”水兒沒動。
“我門人都看完了，讓宗主看看又不會少塊肉。”大昆真人頗不耐煩，扭捏什麽嘛。
水兒終於還是拿下了包臉的粗布，大昆真人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這張臉確實有點醜陋和一些惡心。大昆真人湊近看，頗為疑惑：“似毒又非毒，會痛嗎？”
水兒搖頭。
“會癢嗎？”
水兒還是搖頭。
這時候一個疙瘩破開，一道膿汁順臉留下，水兒感覺到，忙用手去擦拭，然後一手遮臉，側麵對著大昆真人。大昆真人皺眉，道：“你跟我去趟大殿見掌門……林歌，去拜祭下張老吧。”
“是！”林歌輕歎口氣，等大昆真人和水兒離開，在自己房內取了香燭，飛到縹緲峰山腳，張老的墓地就在這裏。林歌燒香：“來晚了……修仙，修的什麽仙，求長生，人卻固有一死。太上老君，保佑張老下輩子投胎好點，妻妾成群，不要再修仙修的孤獨終老。”
……
在張老墳頭說說話，林歌就回了正殿，反正這麽近，有空都可以去看看。半個時辰後，大昆真人和水兒一起回來了，水兒頭更低了，大昆真人怒氣衝衝，一見林歌就咆哮：“麻辣雞絲，給那婆娘三分顏色，她就要開染坊，無法無天了。”
林歌疑問：“那婆娘指的是？”
“雲英，還能是誰？”
“宗主，那婆娘是掌門。”林歌提醒。
“了不起。”
林歌問：“怎麽？”
水兒開口：“雲英真人說我來路不明，非常感謝我救護門人之恩，但是雲劍門無法收留。”
林歌大怒：“這死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