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日光
瑪麗安知道，“新娘”是一種獨特的怨靈，而怨靈究竟來自何處，尚沒有明確的定論。在提瓦克大陸，有許多人研究靈想力、魔素、魔獸和蠻獸，但研究怨靈的人卻很少。怨靈的數量不多，所以在這片大陸上被視為異類，任何研究這方麵知識的人都會被視為不祥之人。
??林地女妖嚴格意義上並不能被歸為怨靈，可是先前的林地女妖竟然“合並”成了“新娘”……瑪麗安在腦海中飛快地利用已知的知識分析對手，看起來倒是比伊恩他們幾個更鎮定。
??“那是因為她的眼睛看不見！”讚達爾對伊恩說，“如果像我們一樣親眼看見，她現在絕不會還坐在那裏。”說完，他又扭頭去找密斯特，發現後者已經抱著腦袋畏縮在牆角，正不住顫抖。
??“該死，”蜥蜴人眼神冰冷地默默低語，“就該如你所願一劍殺了你的。”
??地下避難所的大廳裏忽然刮起了風，並且漸漸增強，旋風的中心正是大廳中央漂浮著的“新娘”。書桌上攤開的書本開始瘋狂地翻動書頁，隨著旋風的進一步增強，周圍書架上有一些書紛紛跌落，甚至連書架都搖搖欲墜。這裏儼然成了一場颶風的中心。
??高大的“新娘”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向著伊恩俯衝而去。
??“該死的密斯特！”讚達爾在心裏又一次咒罵道。看來“新娘”的目標和林地女妖一樣，依然按照密斯特的詛咒鎖定著伊恩。
??“新娘”雖然高大，卻速度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快要接近伊恩了。
??讚達爾算準落點，將手中戰錘用力擲去。但在颶風的作用下，準頭和力道都受到了影響。
??“鐺”的一聲，“新娘”抬手，用她的手臂骨將讚達爾的戰錘拍飛了。蜥蜴人王子看見自己的戰錘打著轉飛向一旁，重重地擊碎了一把木頭椅子。
??這時，伊恩一劍斬去，卻又如同劈砍在空氣中一樣，根本無法傷到一瞬間變為半透明狀態的“新娘”。
??而後，在場的人都發現，“新娘”可以自由地在“堅不可催”和“虛無縹緲”兩種狀態間隨意切換，伊恩也在一劍揮空和一劍被震開的交替中艱難地輾轉騰挪，凶險異常。
??伊恩試圖找出規律。他不斷尋找機會，和紮克的靈體交替攻擊。安德魯已經被他釋放，他需要更集中的力量。
??幾個回合下來，除了自己多了幾道傷痕外，他隻能承認“新娘”能夠隨機應變，自如地憑借反應能力來應對他的攻勢。每當自己的長劍向她砍去，她多半會以實體形態進行招架，但如果是讓紮克以靈想力的長劍去攻擊，她則會隱去現實位麵中的身形。
??“棘手。”伊恩漸漸生出了這樣的感覺，焦慮和不安開始滋生。可越是分心，就受到越多的傷。
??“新娘”雙手的指骨尖利無比，如同兩隻鋼爪，十指的長度遠超過人類的骨骼標準。
??伊恩想起了“新娘”的傳說，心中一動。他連續幾個後躍，跳出“新娘”的攻擊範圍。然後雙眼凝視前方，調動起更多的靈想力。
??讚達爾和密斯特看見，在伊恩的前方，一具他們從未見過的靈體迅速浮現。
??那是一個男人的樣子，穿著打扮赫然是帝國裏新郎的傳統裝束。勒住脖子的衣領將扣子係到最高處，上衣束進禮服腰帶裏，外麵披掛著一件無袖的長袍……
??“伊恩要做什麽？”讚達爾疑惑地看著這具靈體。和他同樣疑惑的，還有密斯特和“新娘”。瑪麗安看不見眼前的景象，但能通過魔素感知到“新娘”和伊恩他們的位置，也包括這具新的靈體。
??伊恩催動靈想力，新郎向著“新娘”毫無防備地走過去。步子越來越快，同時竟然張開了雙臂，似乎是要去擁抱“新娘”！
??高大的妖靈疑惑地看著那具靈體，然後在他即將觸及自己時猛地揮舞起鋼爪，瞬間將新郎的靈體撕得粉碎。
??“你在幹什麽？！它不會對新郎手下留情，”讚達爾忍不住大叫，“那是妖靈，早就沒了生前的記憶！”
??自從第一隻“新娘”翠西誕生之後，大陸上便開始出現這種妖靈，而且往往都在發生愛情悲劇的地方出現。
??“我隻是……”伊恩語塞，顧不上解釋了。他隻是想試試能不能通過新郎的模樣來迷惑她，如果傳聞中說“新娘”避開上午出現是因為婚禮慶典的話，興許新郎模樣的靈體會令她感到困擾。
??瑪麗安聽見他們的對話，猜到伊恩做了什麽，忍不住搖了搖頭。
??妖靈再一次衝向伊恩，大廳裏回蕩著她的尖嘯。但下一刻，她的叫聲變得淒厲起來。
??一團巨大的光不偏不倚地出現在它空洞的眼窩前，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亮。
??“這種妖靈之所以隻在午後出現，”瑪麗安虛弱的聲音傳來，“是因為它們懼怕上午的晨光，那種光會令它們無所遁形。”
??現在所有人都不得不閉上了眼，除了“新娘”——它沒有眼睛，隻能無助地用兩隻鋼爪似的手骨捂住空洞的眼窩，卻又好像無濟於事，痛苦地抱住頭顱。光芒無所不在，穿透“新娘”的手骨和頭骨，哪怕骨頭上有一絲裂縫，光芒也會立刻透進去。
??伊恩憑借靈想力的感知，趁著這時候催動紮克迅捷而無聲地向它衝去。
??“哢”的一聲，紮克的長劍穿透了伸手阻擋的妖靈臂骨，骨片碎屑紛紛揚揚地灑落。它果然無法遁去身形了！
??瑪麗安具現出的日光竟然如此強大，要知道，她已經失明並且長期蝸居在這黑暗的地下避難所。
??“雖然我再也不見天日，”瑪麗安好像猜到了伊恩在想什麽，“但早晨的日光依然清楚地活在我的腦海裏。”
??伊恩顧不上多想，催動紮克快速撤劍，又轉動身形，從另一個方向突上去。
??藍色的靈體越來越快，圍繞著“新娘”從各個方向發動攻勢，逐漸變成了一道藍光，在大廳裏圍著妖靈舞動。
??“新娘”在日光的照耀下漸漸沒有了還手之力，也無法遁形，隻能在原地勉強招架紮克的進攻。
??忽然，隻聽一聲脆響，“哢”的一聲，紮克的長劍穿透了白色的婚禮長裙，也穿透了裏麵的胸骨。
??紮克猛地抽劍，在“新娘”要做出動作之前，一劍削去，將它的頭顱斬了下來。
??惡毒而痛苦的詭異叫聲仿佛要刺破他們的耳膜，但好在很快就逝去了。大廳裏的風聲也漸漸平息，空氣重新恢複了平靜。
??瑪麗安看起來很疲憊，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巨大而令人盲目的光球已經散去，伊恩他們睜開眼，依然很難看清周圍。過了好一會兒，眼睛適應了昏暗的光線，隻看到一地的狼藉。
??“都沒事吧？”伊恩環視四周，問道。
??罪魁禍首密斯特依然蜷縮在牆角，沒有做聲。讚達爾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正從地上爬起來。
??“你剛才具現了什麽東西？”瑪麗安沉聲問伊恩。
??“新郎。”伊恩用輕鬆的語氣應道，並不在意自己犯的錯。
??“幼稚！”瑪麗安似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訓斥了一句，然後就劇烈咳嗽起來。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謝爾曼從外麵回來了。
??他驚訝地看到整個大廳一片混亂的模樣，長大了嘴。隨後立刻走向猛烈咳嗽的瑪麗安，輕撫她的後背。
??“瑪麗安，”他說道，“你不能勉強自己做太劇烈的訓練。”
??看來他誤會了，以為這是瑪麗安為伊恩設計的訓練課程所導致的。
??“我去給你衝藥，”說著，他走進了廚房。
??伊恩忽然想起什麽，立刻環顧四周，果然沒有啪嗒的蹤影。他立刻轉向謝爾曼——來不及了，謝爾曼的驚叫聲從廚房裏傳了出來。
??“怪物！”他驚惶地大叫著，跑了出來。
??讚達爾為謝爾曼解釋了他們所遭遇的事，以及啪嗒的來曆，然後冷冷地瞪著密斯特。
??“聽著，”他聲音嚴厲地衝著身邊的密斯特說道，“我和伊恩必須完成這趟旅途，任何企圖加害我們的人都是敵人。我們的敵人，本來也不隻有帝國的貴族。”
??“抱歉，”伊恩的聲音也有些疲憊，“密斯特，事出有因。我沒法讓讚達爾將理性印記用在你身上，但我相信既然有理性印記，也一定有其他方法能幫助你。”
??密斯特已經將遮麵重新戴上，雙腿並攏，抱膝坐在地上。他看了看伊恩，眼裏至少已經沒有了憤恨。密斯特輕輕搖了搖頭，又垂下頭去。
??他的身邊是讚達爾、伊恩和啪嗒，人類和蜥蜴人都坐在瑪麗安床鋪邊的地下，接受學者的訓話。啪嗒則是學著他們的樣子，一起加入了進來。
??謝爾曼依然站在床腳，隻是眼神始終警惕地看著啪嗒。這頭奇怪的異類令他沒有安全感——盡管啪嗒將瑪麗安和伊恩視為同類。
??“密斯特做得對，”啪嗒忽然鼓勵道，“有仇必報。”
??伊恩和讚達爾驚訝地看著它，兩人的眼神閃爍，似乎都想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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