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出人意料
君鸞的一席話將韓龍的思緒又帶入她的過往片段中。君鸞原是淮南王劉安的侍女，在日常侍奉之際漸生愛慕之心，而劉安對她也頗為喜愛，隻是因尊卑有別，兩人一直未能在一起。淮南偏安一隅，君鸞陪伴著劉安潛心修道，即使不能成為劉安的妻妾，隻要能默默陪伴在他身旁，也不失為一種幸福。然而好景不長，家人相爭、手下背叛，以及對於治國理念的爭論，將劉安逼上造反之路。漢武帝派遣大軍圍剿劉安，劉安自知不敵，逃往八公山，並在彌留之際，讓君鸞服下了長生不死藥。她就這樣默默地在陵墓中陪伴劉安，直到她遇見了自稱劉安轉世的王莽。
“那王莽並非劉安的轉世……”海魈故意放慢語速，等待君鸞的反駁。
“他就是王爺！王爺說過他轉世後會再下墓找我，他就真的來了，王爺不會騙我的，不會的！”不知為何，君鸞說出這番話時，顯得底氣不足。
韓龍暗道不妙，自己本想依靠王莽的吊墜，將君鸞帶回洛陽，若海魈向君鸞道出實情，王莽在君鸞心中的地位將一落千丈，甚至轉愛為恨，這將完全打亂自己的計劃。
“王莽篡漢立新十五年，後宮美女百餘人，他在逍遙快活的時候可曾想到有一癡情女正在墳墓中苦苦等候，可曾想過那女子還在黑暗中與一具枯骨作伴，隻為再見到他。試想，若他真是疼愛你的淮南王劉安，他怎可能如此負心薄幸，將你棄之如敝屣！王莽是為了長生不死藥才欺瞞與你，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就連做後宮的嬪妃都不夠資格，他一直在利用你。這隻是一個淺顯明白的道理，你卻執意忽視它，何等悲哀呀！”
海魈的這番話讓君鸞如遭電擊，她數百年來一直在編造一場虛無縹緲的憧憬，這份信念支撐著她苟活下來，然而這份執念被海魈無情摧毀，猶如擊毀了她內心最後一道防線。君鸞苦苦維係著的希望徹底破滅，過往多少幅畫麵在她腦海中浮現、破碎，她痛苦地捂著腦袋，一聲慘叫後昏倒在地。
韓龍怒問海魈：“你為何要這麽做？”
海魈微微一笑：“韓兄難道就沒有同情之心嗎？君鸞這一生過得如此坎坷，王莽在利用她，曹叡也在利用她，而你不也是要來利用她的麽？讓她清醒一點不是什麽壞事。”
“你……你不配對我提什麽同情之心！”韓龍厲聲反駁道：“你從皇甫村中購買了童靈、方回鼎，不也是為了利用鸞姐姐！”
“非也，非也！”海魈搖了搖頭：“我是應女魃的要求買下兩鼎，用以製造威力更大的火丸，至於請君鸞來到厭魔島，那也是她自己心甘情願，我可沒有逼迫她。”
“你們兩人在吵什麽呢？”女魃從作坊裏聽見了韓、海二人爭執的聲音，她的思緒再次被打斷，於是走出作坊查看。
“咦？君鸞怎麽昏倒了？”女魃連忙上前喚醒君鸞。
君鸞幽幽醒轉，雙目無神地看著眾人，再次念及劉安心中便頓感酸楚，她垂眸拭淚，神色黯然。
“海魈，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女魃問道。
海魈避重就輕道：“這位韓龍兄弟要將她帶回洛陽，女魃妹子，勞煩你收拾好君鸞的細軟，他們即刻便要啟程。”
女魃感到詫異，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得這麽突然，又問君鸞：“你真的要走？”
君鸞隻是垂頭不語，對她來說在哪裏並沒有區別，她覺得心很累，什麽話也不想說。
女魃見君鸞如此情狀，心裏也逐漸釋懷了，她輕輕拍著君鸞的手背，道：“雖然我很希望你能夠留下來幫助我，但你與我們的路不同，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力，你這一走……我希望以後不會再與你相見。”
君鸞抬眸看了一眼女魃，內心百感交集。
人皆有情，君鸞沉澱了四百餘年，再回眸這片紛擾的塵世，仿佛來到了新的天地中，一切陌生而又新奇，初時的保守也隨時日漸漸消退，開始觀察起周圍的事物。女魃見識廣泛，她對於天地萬物的認識遠勝常人，因此君鸞雖一知半解，卻也如不諳世事嬰孩般對女魃的講述充滿興致。曹叡將君鸞帶出了淮南王墓，而女魃打開了君鸞塵封的心扉，君鸞原以為世間是枯寂且陰沉的，在與女魃交流後這才驚覺，原來……天地如此寬廣……
“對了！”韓龍忽想到一事，便對女魃說道：“女魃姑娘，希望你能將童靈鼎和方回鼎交由在下一並帶回洛陽，此事性命攸關，還望姑娘不吝！”
女魃問道：“為何要這二鼎？”
韓龍稍一沉吟，想到關於改變曹媛體質一事既然已對海魈言明，自然也無需再對女魃做任何隱瞞，於是如實道明來意。
女魃聽完韓龍的解釋，冷笑道：“小皇帝現收獲此報，那全是那老皇帝作惡多端之故，父債子還，天經地義！想讓我將二鼎交付給你，簡直是做夢！”
韓龍連忙道：“若姑娘能慷慨交出兩鼎，在下願付重金酬謝，望姑娘務必應允！”
“不必再求！本姑娘說一不二！”女魃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不過，若是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可以幫小皇帝出主意，改變他女兒的體質，讓她恢複如常。”
“你有主意？”韓龍將信將疑。
“此計雖是偏方，但決計有效！”
“你且說說，你的要求是什麽？”
“隻要你將馬鈞的水轉百戲圖帶給我，我便將這副偏方告訴你。”
“……我會考慮的。”
在韓龍帶著君鸞啟程之前，君鸞隻對女魃留下一句話：“替我保管好兩個丹鼎，從今以後，它們就是你的了。”
海魈倒是十分客氣地為韓龍提供一輛馬車，命一佃戶做車夫送兩人離開。
那佃戶名叫趙友，為人十分熱情，一路上總是與韓龍閑談，而且總不時地詢問宮廷的事，這引起了韓龍的警覺。
趙友道：“聽聞陛下隻會將龍紋令賜給最親信之人，小少爺年紀輕輕，竟獲如此殊榮，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知……不知我這小老百姓可否有幸一睹龍紋令的全貌呢？”
韓龍本懷疑趙友的動機，欲婉言拒絕趙友的請求，但轉念一想，也許自己可以將計就計，看清趙友真正的企圖，於是便將龍紋令拿到趙友麵前讓他一睹龍紋令的全貌。
趙友一見龍紋令，立刻翻身下馬，麵對韓龍半跪抱拳道：“末將武衛軍裨將趙友，參見韓使者！”
韓龍詫異道：“你……你是武衛軍？”
趙友道：“不僅是末將，厭魔島中所有佃戶皆是武衛軍所扮！”
“這怎麽可能？”韓龍的話語中滿是疑惑：“你們是厭魔島島主親自挑選，怎可能有機會混進厭魔島，除非……”
“厭魔島島主左駿伯正是陛下在布置厭魔島中的內應。”趙友的語氣十分平靜，卻帶給韓龍極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