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大同小築（下）

  海魈微笑著拍了拍韓龍的肩膀：“韓兄何必去在意他人的看法，在厭魔島內，女魃就是個異類，因此無人願為她的從屬。她對於其他人異樣的眼光倒是毫不介懷，倒也不失為一種豁達。說實話，海某至今看不透她究竟是何種樣人。”


  韓龍冷笑道：“哼，在我看來你們厭魔島上都是一些個性非常的怪人，而這其中最讓人難以捉摸的就是你——海魈！”


  海魈大笑：“韓兄謬讚了，海某隻是一個平常人，僅僅粗通拳腳功夫，不學道，不修佛，不養蠱，不懂巫，除了腦子好用一些，其他的不值一提。而韓兄則不同，年歲未及弱冠之年，便已得皇帝青睞，能自由出入宮廷，結交朝廷上的高官重臣，世人所求的榮華富貴韓兄已然唾手可得，如此年少有為豈不羨煞旁人？”


  正當韓龍正要分辯之際，他和海魈一同聽見居中的作坊內傳出話音，那是兩女子對話的聲音，其中一人韓龍聽得分明，便是君鸞的聲音，而另一女子想必是女魃了。


  女魃問君鸞道：“二十八星宿的分度如何排列呢？”


  君鸞不含半點猶豫便回答：“角十二，亢九，氐十五，房五，心五，尾十八，箕十一四分一；鬥二十六，牽牛八，須女十二……”


  韓龍十分好奇，低聲問道：“她們在說什麽？”


  海魈道：“看樣子，女魃又在向君鸞請教《淮南子》了，她深通讖緯之學，對於星象、地形、時氣、天文有著極為濃厚的興趣，又精於巧思，在研讀《乾道無常訣》後，竟發明一種名為火丸的藥物，極易發生轟燃，十分危險，以此做武器尚需時日，但用作陷阱卻是再好不過，崖穀道口的陷阱便是女魃親手布置的。”


  “原來如此！”韓龍含笑道：“不過火之一物，以水防之即可，一場大雨過後，這火丸又有何作為？”


  海魈道：“女魃發明的火丸遇水更易燃燒，這才是火丸最為難以置信之處。因此女魃會將火丸包裹上一層……類似樹脂的混合物，以此保存火丸。總之這火丸和女魃本人一樣，獨特而神秘。”


  大同小築內又傳出女魃的歎息聲：“星部分野之說盡是虛妄，占星之說毫無根據，枉我研習了這麽多年，到最後卻……咦？”女魃的注意力似乎又被其他事所吸引，她喃喃自語道：“《靈憲》中記載‘黃神軒轅於中’，為何這《靈憲圖》中卻不見黃神的星區？對了，《廿石星經》的注解應有說明！唉，不對！不對！與《郤萌錄》的記載大相徑庭……”

  海魈苦笑道：“沒有人知道女魃的腦袋裏究竟裝著什麽，尤其是在她思考的時候，切莫與之對話，以免得到不知所雲的答複。”


  韓龍道：“女魃的事與我無關，我今日是來找鸞姐姐的。”說著，便來到屋門前準備伸手叩門。


  “且慢！”海魈擋下了韓龍正要抬起的手臂：“你想見君鸞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我有些話要對她說，在我說話期間，你不許開口，隻能默默旁聽。這一要求不難做到吧？”


  韓龍警惕地問道：“你要對她說什麽？”


  “隻是一些實話，我說完之後，你想帶她離開我絕不阻攔。”


  “……好，我答應你。”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女魃的思緒，她皺起眉頭，伸手將作坊的木門打開。


  韓龍未曾想，眼前的女魃竟生得如此瑰姿秉異。清麗的雙瞳明眸善睞，雖身著素色麻衣，麵龐不施粉黛，但卻難掩她出塵的氣質。


  “海魈？”女魃微微詫異，隨即不悅地問道：“你來做什麽？”


  此時君鸞也朝門口瞥去，見到韓龍十分驚訝，起身來到門前問道：“韓龍？你怎麽來了？”


  韓龍未及答複海魈便搶先道：“韓兄是來找你的，他有話要對你說。”


  女魃漠然道：“有什麽事請到別處去說，不要在我的作坊前逗留！”


  “那是自然。”海魈對君鸞說道：“君姑娘，我們邊走邊說。”


  還沒走兩步，君鸞便大致猜出了韓龍的來意，問道：“是陛下派你來的嗎？”


  “且不急著說這個！”海魈插口道：“君姑娘，我先向你問一個人，不知你是否知道王莽這個人呢？”


  君鸞蹙眉道：“你不是早已知曉我的過往，為何還明知故問？”


  “並非海某明知故問，而是如今你已年逾四百歲，海某隻是擔心你已將過往的一切忘卻，於是特來提醒你。”


  君鸞不疑有他，如實說道：“王莽，他是王爺的轉世，他答應過待到他登基之日，便會帶我離開陵墓，成為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