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生死存亡（上）

  自得知了愛女曹淑的消息，曹叡的腦海中無時不刻不在思念她，無心處理任何國家大事，拒絕一切求見，頹然地等待著曹淑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那一刻。


  喪女之痛曾讓他一蹶不振許久，終日高臥病榻，仿佛失了魂魄。王公大臣為此無不殫精竭慮以助曹叡走出曹淑之死的悲痛中，重拾朝政，經過時日的推移，曹叡也漸漸走出了喪女的陰影，開始整頓朝政。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竟有朝一日還能再見曹淑，就此來說，曹叡甚至對古魊產生了一份感激之情，如果不是他，自己豈能有機會再次得以見到曹淑呢！

  翌日辰時，古魊駕著馬車大模大樣地闖入洛陽城，徑直往皇宮而去。所有守衛已得皇命，任何人不得阻攔古魊，唯有眼睜睜地看著他目中無人地行駛於大街上。


  埋伏在暗處的韓龍和何晏原本計劃伏擊古魊，可韓龍在見到馬車後不禁起了疑心，便對何晏說道：“古魊奸猾，這馬車密封嚴實，不見絲毫平原公主的跡象，不可輕舉妄動。”


  何晏道：“韓兄的擔憂不無道理，隻要曹淑不現身，古魊便可以有恃無恐地與陛下談判。不過這倒也無妨，古魊終將會把公主帶至陛下麵前，到那時我再出手亦為時未晚。”


  隻是韓龍沒想到的是，古魊此次前來洛陽早已抱有必死的決心，為報孫權的知遇之恩，古魊已然破釜沉舟，誓死達成計劃。


  皇宮崇華殿中，曹叡草草結束了早朝，召來管輅，令他算出曹淑到來的確切時辰，以緩解煎熬的心情。管輅聲稱曹淑還需一炷香的時間方可與曹叡相見，曹叡便迫不及待地令人點起一柱香，之後緊盯著香外圍的黑線，一點一點地向下推移，他心中的煎熬不僅沒有被緩解，反而愈感沉重。曹叡從未有如此焦灼的感受，每一刻都顯得無比漫長，他恨不能立刻跳過這段時間，馬上見到女兒。


  在漫長的等待後，一炷香終於燃盡，與此同時，殿外侍衛通報：“啟稟陛下，古魊求見！”


  “讓他們進來！”曹叡一激動嗓音的聲調也起了變化。


  古魊一隻手牽著蘭俏的小手緩緩走進崇華殿中，另一隻手持著黃穹自盡所用短刀，刀尖抵在蘭俏潔白的脖頸處，冷笑地看著曹叡。而蘭俏對於古魊的威脅並未感到絲毫的恐懼，這並非是因為她不信古魊會殺害自己，而是她年紀尚幼，對於死亡仍處於懵懂之時。


  曹叡走下殿陛，出神地看著蘭俏的臻首，仿佛時光已經凝滯。她眉目的神態與曹淑生前的神態一模一樣，清澈的雙眸總喜歡滴溜溜地亂轉，對周遭的一切充滿好奇。曹叡看著蘭俏，仿佛又回到了夢境中的情景，靜謐而美好。

  藏身於殿後陰暗處的曹爽，以及一幹武衛軍正警惕地注視著大殿中古魊的動靜，以防曹叡遭到不測。殿外禁衛軍也布下了天羅地網，中領軍楊暨坐鎮指揮殿前禁軍，中護軍司馬師指揮崇華殿左右側禁軍，所有路口皆有重兵把守，教古魊插翅難逃。


  古魊在蘭俏的脖頸處比劃著手中的短刀，笑道：“皇帝陛下，有些事情想必您已了解，小民便不再解釋。此次前來找您隻為兩件事，第一，請您認清這個女娃她是否是您的女兒，若是您點頭稱是，那麽我再同您說說第二件事，若您矢口否認，小民便會請她入土為安，以慰亡魂。不知陛下將如何答複？”


  蘭俏抬首與曹叡對視，看著他一臉呆滯的神情，不禁莞爾笑道：“郎巧爾，你是我的父王嗎？”


  蘭俏這一笑喚起了曹叡記憶中曹淑的笑，這份潔白無瑕的笑意是任何人都無法效仿的，那一刻，曹叡不由自主地對蘭俏喊道：“淑兒！”


  蘭俏欣喜地對古魊說道：“簍爺，父王認我了！郎巧爾，我有父王了！”


  古魊微微一笑，對曹叡說道：“很好，皇帝陛下既然確定了這女娃是您的女兒，小民再說第二件事。陛下您要知道，小民是山越人，我們山越人一向父輕子重，若有需要，父母可為兒女奉獻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小民很是好奇，中原人對兒女是否亦是如此呢？”


  曹叡深吸一口氣：“你想要我死？”


  古魊道：“不過一命換一命罷了，小民救活了您女兒，閻王殿上正缺一條命，您何不做出犧牲，成全您女兒呢？”


  “好，我換！”曹叡回答得十分痛快，不帶半分猶豫，甚至連古魊也吃驚不小。


  曹叡並未立下嗣君，也就是說曹叡一旦逝去皇位將無人可繼，朝廷內部必將興起黨派之爭。而禁衛軍與武衛軍本就水火不容，曹叡若死，雙方將各自為政，稍有不慎一場可怕的內戰將不可避免，各地親王也會趁勢割據一方，自立為帝，漢末群雄割據之景將在中原重現，魏國有土崩瓦解之虞。


  古魊冷笑著，曹叡為了一個女兒，竟然毫無顧忌，將江山社稷拋之腦後，可謂昏君無疑。


  然而他人不知道，曹淑對於曹叡來說不僅是父女關係這麽簡單，她更是承載著曹叡對於其他子嗣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