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一個銀瓶
這有書則多，無書則少。叫做光陰荏苒，一晃就是夏天。
??天氣一天一天熱，身上也換上了短打。周圍的拆遷如火如荼，除了白天吵的要死，更要命的是，水電都給斷了。水還好說，井裏有的是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大熱天的，涼涼的井水一衝，那個舒服。可是這電斷了，那就真是要命了。活了幾十年，李兵都一次覺得，這電比吃喝還總要。林小強特意裝的空調現在成了擺設，每天熱的要死，這觀裏見天就是幹蒸濕蒸的，就連吳瓊他們也不愛過來了。就連每次手機充電都是麻煩的事情，林小強也隻好連手機也不玩，把手機當成鍾表和座機，這樣到人家商店裏蹭著充一次電還能管個三天五天的。說到吳瓊，倒是打了幾次電話約林小強去擼串，可是林小強不喝酒，這麽熱的天，懶得跑，也不愛去；李兵過了這麽久，大概是因為並不經常控製身體吧，什麽食欲，性欲的，好像都沒有。說到吃吃喝喝，那也是興趣缺缺。所以吳瓊叫了幾次，一問她並沒有正事，就是喝酒，那就都婉拒了。
??這燥熱的天氣，人們都不愛出門。周圍拆成了大工地，出入都不方便，連楊大爺、李兵買菜都走的越來越遠。這再加上沒水沒電，就連每月定期開的齋飯都停了。大娘奶奶沒也都不來了，觀裏一天到晚就隻有他們三個。楊大爺每到開齋的日子，就顯得很落寞，坐在椅子上，也不打瞌睡，反而時常的望著門外，好像在盼望著人們到來一樣。楊大爺倒是不怕熱，單衣服是換上了，可是就他那小屋，采光也不好，通風也不好，算是觀裏最悶最熱的。可是人家楊大爺好像沒感覺一樣，每晚上睡的比誰都踏實。林小強李兵心說，這大爺真是的，就這耐冷耐熱不感冒不中暑，就等於告訴我們你有功夫了，還在裝，哎，沒辦法。
??熱歸熱，其實晚上還好過。一到傍晚，林小強和小老道就一桶一桶的提水，澆在天井的石板上，到了晚上九點多，石板也涼悠悠的，也幹了能睡人了。兩人就拿了席子，鋪在石板上，點上蚊香，躺著坐著，遙望星河，聊天到半夜，困了倒頭就睡。但是這白天不好過，隻有有事沒事就提桶水起來，洗洗手洗洗臉，衝衝腳，多少能換來一陣冰涼。
??自從上次捉了一隻耗子妖，小老道顯然信心大增。楊大爺看不見的時候，哪怕空著手，也要比劃一番。可惜，老師不在跟前，也隻有把已經會的不斷的複習。這萬事都是熟能生巧，據他說，現在做法的速度比以前快，畫符也比以前順暢了許多。林小強也攛掇小老道教教自己，可是，人家說，沒有老師許可，不能傳人。再說，就他會的那些，就算想教，恐怕連從哪兒下手都說不清楚。這若通是自小出家，就是跟著師父念經、打坐、學畫符，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就有了點法力，然後老師才教了幾個小法術，這才學了幾年？給林小強當老師，先教打坐念經？別說他自己沒底，李兵都覺得不靠譜。
??不過林小強問李兵，會寫毛筆字嘛？李兵說會幾筆，問這個幹嘛？林小強說，我看人家小老道畫符都是用的毛筆，這個可以先練起來，以後絕對的有用。那好吧，反正成天閑著也沒事，李兵接過身體，每天還要練練毛筆。這多少年沒有正經寫過了，剛開始寫不了幾個手就又酸又抖，多練幾天，慢慢有點感覺了，叫小老道拿個樣子來，照著畫，畫了百十遍，還真就畫的很像了。可是小老道說光像沒有用，這就是廢紙一張，上麵沒有法力，至於為什麽沒有法力，怎麽才能有法力，小老道也說不清楚了。
??這天一早，李兵出去老遠買菜。說起這買菜，以前周圍沒拆的時候，農貿市場就在旁邊，走路不過七八分鍾，還沒覺得買菜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現在周圍這一拆，那走到最近的菜市場起碼也得走半個小時。關鍵觀裏連冰箱也沒有一個，當然，現在就算有冰箱也用不了，因為沒電。這天氣熱的，什麽東西都不敢多買，肉買來放一天，臭了；菜買來放一天，蔫了。剩的飯菜，過一晚上，餿了。就隻有每天計算好，天天買新鮮的。買菜隔得遠了，林小強李兵就商量，這表現必須要掙啊，楊大爺那麽大年紀，天天叫他老人家跑路太不像話了。小老道指望不上，人家隻會吃，別說買，就連蒸個飯都能蒸糊了。於是乎，天天就是李兵一瘸一拐的走出去買，買回來一天三頓的做。
??買好菜往回走。現在這路都不叫路了，各個區域拆完之後，要嘛砌起磚牆，要嘛藍色彩鋼瓦打圍，各自圈定地盤。公用的舊路，本來就不咋樣，整天被裝滿磚塊泥巴的大車壓過去碾過來，一個路麵很快就坑坑窪窪像月球表麵一樣。路麵都被碾成了細土，平時車一過就烏煙瘴氣卷起一陣塵暴，昨晚上又下了雨，這地上就到處是水坑，車一過就泥水四濺。李兵走的特別小心，一麵躲著地麵的水坑，一麵還要算好距離躲著橫衝直撞的卡車，一麵還要注意車上掉不掉東西下來。
??走著走著，到了一個大門前。站住等著過=一輛卡車過去，正要繼續走，就聽見裏麵好像很多人在喊叫一樣，順聲望去，遠遠看見一堆人圍在一起，看不清楚，但是好多人都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過去看看熱鬧？一則這路對於李兵太艱難了，二則，就這麽進去人家的施工重地，會不會被趕出來？
??正在猶豫，這邊來了兩個人，走的挺急，一個邊走邊打電話。兩人都戴著安全帽，穿的一樣的藍色短袖，那模樣像是施工員一樣。李兵攔住兩人問道：“大哥，裏麵怎麽了？這麽熱鬧？”
??打電話那人就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的繼續往裏麵走。另一個人一看問話的是個出家人，放緩腳步，邊走邊說：“說是挖出來一個墳。我們過去看看，警察一會就來。小師傅，沒事就別過去湊熱鬧了。”
??“哦，挖開個墓啊。也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的。”李兵自言自語。
??“要不我們進去去看看？”林小強現在對這些也有點興趣。“不過最好回去喊上小老道，我們也看不出什麽。要是真有什麽妖魔鬼怪，還是要他才看得見。”
??“算了吧，熱鬧少湊。這兒離觀裏這麽近，真有什麽，楊大爺會不知道？走吧，這路真夠嗆。”
??剛要抬腳往回走，林小強突然叫住李兵。抬眼望去，一堆人裏麵有個人從挖機挖鬥下麵轉出來，那樣子鬼鬼祟祟的。林小強那是賊，一看就知道這人有事。盯著他看，隻見他左顧右盼，走到鋼筋棚後麵，往後看沒人，蹲下去了一下，又站起來，裝作沒事一樣，轉身又往人堆裏紮。
??“這小子，不知道藏了什麽東西呢。八成是從哪墓裏順出來的。”林小強一看就知道大概。
??“那怎麽辦？不能讓他偷走文物啊。”
??“就這兩下子，還拿東西？嘿嘿，走，過去看看，他藏了什麽。”
??林小強接管身體，往人群走去。到了人群邊緣，見眾人都隻注意挖開的墓坑，就放心大膽往鋼筋棚方向走過去。林小強自是比那個工人高明，大大方方，從從容容。到了那個地方，微微一瞟，就看見地上有動過的痕跡，也不蹲下，探腳一壓一挑，浮土裂開，現出一個黑黝黝的玩意兒，鴨蛋大小，略略泛著金屬光澤。林小強李兵都知道，這地下的東西，埋的久了，金不會被影響，還是金光燦燦；鐵會生鏽，就會泛著鐵鏽的黃色；銅也會生鏽，那是銅綠。銀會氧化，因此要變黑。這估計是個什麽銀器。林小強一蹲身，撿起來那東西就放在裝著菜的塑料兜裏，若無其事，一拐一拐走出大門。
??“誒，跟人家還回去啊！”李兵見林小強拿了東西就走，急忙叫到。
??“急什麽，回去先看看是什麽稀奇東西。再說，現在怎麽還，過去把那人逮出來？我才不去找這麻煩呢。走，先回去再說。”
??李兵拗不過他，一想，反正東西現在已經拿在自己手裏了，現在真要把那人揪出來，也是一堆麻煩事。東西遲早要還回去，反正已經離了原位了，要還等專業的隊伍來了也不遲。這究竟是個什麽，剛才也沒看清，回去先開開眼也好。於是也不深攔，由著林小強把東西帶走。回到觀裏，林小強也真沉得住氣，把菜放好，東西往屋裏一藏，居然轉身出來不管了。這一天做飯，澆菜，打掃衛生，居然提也不再提這事。
??下午楊大爺還是坐在椅子上瞌睡，小老道在神像前打坐念經。見他們不會來打擾，林小強這才回到屋裏，也不關門，就在門旁坐著，拿出那東西來。
??這是一個瓶子樣的東西，鴨蛋大小，拿在手裏沉甸甸的，確實是個銀器。搖了搖，裏麵好像沒有東西。順手拿了張紙，把上麵的泥巴擦幹淨，這一擦，居然這銀器外表現出紋路來。這些天盡跟著小老道學畫符，李兵一眼看上去，這些線條像是某種符文一樣。林小強正要扭開瓶蓋，李兵心想這外麵畫著符，會不會也裏麵有什麽鬼怪？連忙阻止。
??“我看這外麵像是一些符，不會裏麵鎮著什麽東西吧？先別著急打開。”
??“符?刻在這瓶子外麵的這些？哦，你別說，還真像小老道畫的那些。你的意思這瓶子和小老道那天那葫蘆一樣，是用來裝妖怪的？”
??“說不清楚。我看著像是符，說不定就有古怪。我們先別動，找人問問看究竟是什麽。”
??“問？問誰？小老道？他會知道？”
??“當然問楊大爺了。你我心知肚明，楊大爺本事大，問問他不就都明白了？”
??“算了吧，問了也白問。他肯定說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楊大爺，隻要我們一問這些，那臉色，哎，算了吧，我不想又被罵了。我看我們還是叫小老道看看，要是他不認識，想個辦法叫他去問楊大爺。他好歹是會點法術的，看二先生的麵子，至少大爺不會隨便罵他。”
??“也好，先問問若通吧。晚上等楊大爺睡了再說。”
??商量已定，等到晚上，楊大爺睡下了，林小強和若通坐在天井聊天，一看天色見黑，林小強對若通說：“若通師兄，今天我出去買菜的時候，得了個東西，我看著有些古怪，上麵好像有符一樣。”
??一聽又有奇奇怪怪的事情，若通也一下來了精神：“哦？拿來我看看。”
??林小強拉著若通進屋，點上蠟燭，看光線不怎麽好，一連點了四根，這才拿出白天撿到的那個銀瓶，遞給若通。
??小老道接過瓶子，在燈光下仔仔細細觀看，翻過來倒過去看了半天，把瓶子放在桌上，低頭若有所思。
??“若通師兄，若通師兄。”
??“嗯。”
??“你看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嗯，你說的沒錯，這上麵刻確實是符。我仔細看了，看好像是四個符。據我所知，四個符在一起，應該是組成了一個法陣。不過這四個我都不認識，看樣子好像都是降妖的，你看，這兒，這兒，嗨，給你看也看不懂。”
??“我是看不懂，這不是看不懂才問你嘛。你說，這是降妖的符，那裏麵是不是裝著妖怪？就像你那個小葫蘆裝著那耗子一樣？”
??“不好說。這是件法器那是肯定的。至於裝著什麽，我真不知道。”
??“就不能看出什麽端倪來？”
??“這符我不認識啊。要是我師父在，那肯定能知道。”
??“你師父也不在這兒啊，說了等於沒說。要不，你去問問楊大爺？”
??“嗯~~，不去。這楊大爺一天也跟我說不上兩句話，愛理不理的，好像我白吃觀裏的飯他不高興一樣。上次我問他，一個符怎麽用，故意跟我裝聾作啞東拉西扯半天。哼，不去。”
??“哎呀，現在這怎麽辦？要是不知道這裏麵裝的是什麽，有害無害，這不好辦啊。我現在也不瞞你了，這是對門那個工地，上午挖出一個古墓來，有個工人偷偷拿出來藏在半邊，被我看見了，我悄悄拿回來的。本來說等考古隊來了就還給人家，可是現在，哎呀，要是裏麵真裝個妖，你說怎麽辦？還回去他們打開把妖怪放出來，那還了得！”
??“哦，是墓裏出來的。你說的也對，這裏麵要是真有點什麽，他們放出來了靠他們那肯定對付不了。你想著要還回去，那是沒錯的，可是不搞明白這樣還回去，那不是給人家送了個禍害去嘛？”
??“那我們收著？等那什麽二先生回來再給他看看？”
??一聽林小強說二先生，小老道眼珠一轉，好像還有點想法。這捉住鼠妖之後，小老道也是信心大增，這段時間又是勤加練習，自己感覺本事大漲。左右一想，這墓是埋人的，和人一起隨葬的，那一般都是些吉祥的東西，就算有個鎮物，無非也是些小妖小鬼。對於凡人，自然是禍害，對於自己，那無非也是個練手的靶子而已。這東西是墓裏挖出來的，那算是文物，文物交給人家考古的，那是最好不過。倒不如打開看看，把這裏麵的東西處理了，也正好再在林小強麵前顯擺顯擺。上次捉住那耗子，這三師兄就對自己佩服的不行，說話都客氣不少，要是這次再顯露一手能耐，那他還不佩服的五體投地？以後叫他幹嘛他就幹嘛？
??打定主意，小老道說：“誒，我看不必。這是陪葬之物，料他也不是什麽凶頑之物。我仔細準備，小心打開，不管是妖是怪，我另外用法器收拾了，你也正好把這東西交還人家。”
??“行，反正我不懂，你說了算。這就準備？”
??“這那裏行！明天我準備好各樣東西，明天晚上再打開不遲。來，三師兄，你小心收好，等明天晚上我們看看這究竟是個何方神聖。”
??林小強收好這銀瓶，又出去閑聊一通，倦了就睡覺不提。第二天，林小強李兵還是買菜做飯。買菜回來的路上，看見挖開墓那地方，已經簡單圍了起來，搭了架子，頂上麵扯上了蛇皮塑料布，看這意思，考古隊已經進來了。事不宜遲，抓緊把這瓶子的古怪搞明白，趕緊把文物還回去。
??小老道也準備了一天。話說金烏西墜，斜月東升，楊大爺依舊早早收拾完了休息，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林小強招呼小老道，這就開始吧。
??林小強拿出銀瓶，小老道招呼林小強進了他的屋子。進門以後，隻見小老道點燃七八根蠟燭，屋裏一片光亮，和開了點燈差不多。招呼林小強把瓶子放在桌子上，然後讓他站到一邊。
??小老道摩拳擦掌，興致勃勃。先是拿出一堆符，堆在床上，然後又拿出來紅線，在屋裏東拉西扯，把桌子圍了個遍。又把符一張一張都掛到紅線上，邊掛邊對林小強說：“我這是布下了天羅地網的陣法，再厲害的妖物，也休想逃脫出這個陣法去。”
??林小強李兵不懂啊，他說什麽是什麽，隻能站在旁邊瞪眼看著。小老道忙了半天，把符都掛好了，拉了兩根凳子在紅線網的外麵擺好，上麵放上準備好的香爐。又拿出三麵小黃旗，上麵畫著各種符咒，都是紙做的，放在香爐左麵。又把一把符放在小旗旁。拿出一個和上次差不多的小葫蘆，放在香爐右麵，然後拿出那把桃木劍，握在手中。就著蠟燭火點燃了三柱香插在香爐裏，對林小強點點頭，說：“你看好了，我這就開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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