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都有本事
“知根、知底、知本。這都是什麽名字啊？”林小強跟李兵嘀咕。
??“不是說了人家師父取的嘛。鄉下的老道，你還指望能取什麽名字？”
??“這樣子，哎，這樣子哪像老道啊，那身衣服脫了就是三個老農民。”
??“人家不是說了，平時還要種地的嘛。偏遠山區的破觀，你以為像那些香火旺盛的地方，天天吃飽了沒事幹，就打坐念經？這樣的我覺得挺好，至少沒什麽花花腸子，以後好吃好喝的隨便忽悠住了，不會隨便摻和我們的事。”
??“也對啊。還是要這種老實的好！”
??麵前站著三個老道，最大的五十上下，最小的也四十出頭的樣子。有領導在麵前，坐也不敢坐，居然還有點手足無措的意思。身上的道袍都洗的泛白了，可是看上去很幹淨，萬幸沒有補丁，也不知是多少年前做的，估計這樣子一年也拿出來穿不了幾次。腳上居然是解放鞋，麵色黝黑，手上看去都有老繭。要不是帶他們來的領導拍胸脯打包票說這是三個如假包換的出家人，一眼看去那分明就是三個農民伯伯。就這打扮，走外麵去搞不好讓人把他們當騙子處理了。
??林小強和小老道若通倒是安然高坐。規劃設計雖然做好了，離實際施工那還有一堆手續要辦，著急不得。不過給未來的寶真觀找新當家的工作倒是挺快，不到半月，就把人給領來了。一行四人，進門就擠，觀裏實在沒地方坐，就在林小強和吳瓊他們吃飯那屋，把桌子撤了，擺上幾把凳子，就算是正式引薦了。
??“這三位就是我們這次下去物色的人選。本來是準備請知根道長過來主持新觀，可是他們三個師兄弟不願意分開。我們考慮以後這觀修完之後，規模比現在大很多，多幾個人也好，所以這次就一並把他們師兄弟三位都請過來了。小林，既然你說楊大爺就聽你的，那你還有什麽意見沒有？”
??林小強還在和李兵商量說什麽，若通小老道倒是搶先問話了。別看他年紀不大，這時還裝作老成的樣子，挺著腰板著臉 ，正襟危坐，問道：“會些什麽經？”
??知根是大師兄，聽見問話，稽首答道：“無量天尊。自然比不得若通道兄名山大觀出來的。道藏浩瀚，我們小地方僻陋，我等也生的駑鈍。先師在時，隻傳了《道德》、《黃庭》、《太上感應》三部，說雖是入門，卻是根本。這些年也主要是在修習這幾部。”
??“嗯，會齋醮嘛？”
??“打醮禮儀繁複，我們那地方太小，人手不夠。加之所處偏遠，先師會的也不全，所以日常的儀式還行，太複雜的，就……”
??小老道正要顯擺，林小強突然好奇心起，想著你們那荒山古廟，說不定有多少神神鬼鬼的故事呢，下意識的插了一句：
??“會捉妖嘛？”
??若通不由自主的就扭頭瞪了他一眼。來的領導心說這小子是不是網絡小說看多了，捉妖？還捉鬼呢！你以為這是茅山道士？這世界上還真有修仙的？
??“無量天尊！小林道兄所言謬矣。想我等修道，不過是修身養性，通悟大道真諦。塑神叩拜，原本標榜道德。符篆持齋，無非為磨礪心性。天道往來，死生有常，哪真有成仙長生之事？況且這世間哪有什麽妖魔，不過人心揣測，以訛傳訛罷了。這捉妖之事，實是無稽。我等久在鄉下，向來有村野愚夫，迷信鬼神，以致破財失物，猶不悔改，我兄弟每每苦心勸阻，怎奈世人愚昧，不聽我等良言，偏偏聽信那裝神弄鬼之輩。哎，也是我們不願與此等無良之輩為伍，這才混成這番模樣。”
??這知根道士說完，神色頗為黯然。林小強心說，你說沒有？那是你沒看見。李兵倒暗暗欽佩，這領導還真是找了幾個一心修道的，看來這三個道士不是那些給人算算吉時，選個墳地，送葬念經，幹陰陽生生意的騙子。日常還經常勞動，這放在觀裏挺好，至少以後那麽寬的觀，衛生是不用我們自己搞了。隻是，要是平時他們都這麽說話，那以後豈不是累的慌？這每句都文縐縐的，誰受得了啊？吩咐林小強一聲，說道：“我說知根道長，這是日常說話，你別整的做報告一樣行不行？每句都之乎者也的，你不累，我們聽的累的慌！”
??“哦，哦。那好，那好。”
??坐了半天，領導一看差不多了，他們要聊，以後有的是時間，先說正事吧。
??“既然三位都來了，大家這也算認識了。情況就是個情況。我看小林也沒什麽反對意見，那就這麽定了？”
??“可以。我看這三位道長不錯。若通師兄，你覺得呢？”
??若通裝模作樣半天，結果人家都沒拿他當回事，心裏一賭氣，嘴一撇：“你說行就行。我不過是掛單在這裏，問我幹什麽？”
??林小強李兵暗笑，對三位道士和領導說：“那好，既然領導都費心選了這麽久，我看不會錯。隻不過以後幾位道長說話不要之乎者也就行。這事就這麽定了，以後三位就算我們觀的人了。不過，現在我們這情況，這連個住處也沒有啊？”
??“今天就是領來大家認識認識。沒看見都空手來的，行李都沒拿？他們現在是掛單在別處觀裏，等你這兒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正式搬過來。”那位領導說：“其實我也跟你說個實話，這也是沒有辦法。他們那個小廟，一直沒什麽香火，他們自己還要種地來補貼生活，確實過的太苦。原來計劃是等你們修好了再接他們出來，可是我們下去一看，好嘛，上個月他們那房子都塌了一半，住人是住不得了。這才把人接進城來。你也知道，本來道觀就少，和尚廟多，這一下往人家觀裏安排三個人，哪兒也不好辦，還是想了不少辦法才安排好。他們三位本分，放在你這清淨地方倒也合適。不過咱們醜話說前頭，這請的可是你們觀裏的當家道長，手續我這回去就轉過來。你不要覺得你是這觀裏的老人，到時候不尊重當家的，大家鬧出什麽不愉快來啊！”
??林小強心說，你這是往我這兒送瘟神呢，就這三位，又不會胡說八道，又不會裝神弄鬼，又不會看相算卦批八字，又不會堪輿祭祀，放哪個觀裏那也是白吃飯不掙錢的貨啊，人家願意接收才怪。也隻有我們這不求名不求財的地方容得下這幾位。不過這三位看來確實老實，本來就是要聽話不找事的來裝門麵，這三位，人雖然多了點，隻要不多管閑事，當家的名頭給他就是，以後放在前院應付那些大媽奶奶們倒也不錯。
??“誒，話不能這麽說，我看三位道長都是苦修得道的，能來我們這兒，那是蓬蓽生輝啊。正好我們修建完善還有一段時間，三位正好熟悉熟悉城裏的環境，有空就過來坐坐，大家多親近親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麽事別客氣啊。”
??李兵打這種哈哈那順嘴就來。若通自己氣自己，一言不發。大家又閑聊了幾句，這就送幾位出去。臨走林小強還客氣客氣，叫三位道士留個電話，有事情也好聯係，結果這三位還真是大山裏來的古代人，人家連手機都沒有。氣氛一下整的挺尷尬。那位領導趕緊圓場，這就去給三位買手機辦卡，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這錢都從寶真觀的建設資金裏出，你林小強既然答應了，那這就算你們觀裏的人了，你給人家買個手機還不應該？
??幾位跟楊大爺打過招呼，也不管楊大爺是不是真睡著，人家自去不提。
??轉回身來，看見小若通還在生悶氣，臉跟個苦瓜一樣。
??“我說若通師兄，這是練的哪門子氣功呢，怎麽把臉都憋綠了？”
??小老道瞟了林小強一眼，還是不說話。林小強走到旁邊坐下，對著小老道：“我說得了吧，不就是人家沒問你的意見嘛，你至於嘛，還氣成這樣？”
??小老道張羅張嘴，好像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哼了口氣。
??“好了，別在哪兒跟自己較勁了。人家不問你也是對的，這第一，你年紀太小，不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嘛，要問也得問年紀大點的，問你問不著。這第二嘛，你自己也說了，你又不是本地的，道籍不在這兒，在人家看來，你就是外來掛單的。這選當家的，是本觀的家務事，你算是外人，沒有發言權。”
??“這，這就是看不起我！”小老道說著還委屈。
??“呦，呦，還看不起你了？誰敢看不起你啊，他們就算有那心，也是欺負你年紀小。我可從來沒有看不起你啊，你本事大了。你那麽大本事，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你都會捉妖了，他們會嘛？”
??“我還沒說你呢！好好的提什麽捉妖？這些事可以隨便說嘛？我下山的時候，師父一再說慎言慎言，就是怕我說出這些事情來惹麻煩，你倒好，張嘴就說！”
??“我不對，我不對。這也是我一時沒注意，說漏嘴了，以後我改，好吧？來來，別生氣了，喝口茶。他們沒喝，茶別浪費了。這可是那大款送的好茶葉呢。”
??林小強端起茶杯，吹了吹浮葉，剛喝了一口，外麵就有女人的聲音：“小三爺在嘛？”
??跟著聲音就有人進來。好像這人對地形還挺熟，直接就走到了林小強他們坐那屋門口，一看林小強坐著端著茶杯，說道：“小三爺好雅興啊，這兒評茶呢？”
??小老道一看女人來找林小強，望他一眼，冷哼了一聲，站起來轉身就走，也不打招呼，直接往神殿去。一看來人，李兵覺得眼熟：“這人我們見過？”
??“廢話，那晚上來拉我入夥那個。真是陰魂不散。”
??“哦，對，對，那個賞金獵人。這換了衣服我還沒認出來。哎，你說她又來幹什麽？又有生意要拉你入夥？”
??“誰知道她找我幹什麽，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
??“哎呀，不好，上次她說那什麽找人的懸賞，最後不是被我們把人找著了嘛，這是不是我們搶了她的生意，興師問罪來了？”
??“問個屁，誰找著是誰的本事。要是別人找著了，她還叫人把錢分一半怎麽著?”
??“那會是什麽事呢？難道又有生意要拉你入夥？”
??“不知道，先聽聽她說什麽。”
??來人正是許璐。今天換了身休閑的裝扮，梳著馬尾，戴了個阿拉蕾似的眼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來的呆萌學妹。進屋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林小強旁邊。林小強喝了口茶，說：“許小姐是吧，怎麽今天又有空來喝茶嘛？剛好，喏，那杯，新沏的，沒人喝過，你自便。”
??許璐也不端茶，翹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小三爺，不，現在該稱呼您林道長了吧？林道長，你做事可不夠意思啊。”
??“哼，我怎麽就不夠意思了？”
??“我承認，您本事大，看不起我們這小魚小蝦的。我說做東拉你搭子，那是我不對。可是您倒是說啊，我們給你配搭子也行啊，你分大頭也行啊。再怎麽，多少給我們留幾個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上次說的什麽？說的好聽，不管這些破事了，可是您倒好，悄沒聲的自己就把人給找到了。您有本事，那誰也攔不住您，可是您倒是替我們想想啊，這一幫人吃喝拉撒，全都是錢，這一趟過來，又是賠本的買賣。哪怕你就給我們指指道，我們把事情做了，您那一份，能少了您的嘛？”
??“嗬嗬，難道我做什麽還要給你報告不成？”
??“那不敢。這碼頭我可不敢放空子。我意思啊，你就拉扯拉扯我們，有什麽事情，抬個手指頭給我們指指，我們絕不會虧待您的。”
??“我跟你說過，江湖上的事情，已經與我無關了。我現在就是出家的道人。”
??“無關？您真會說笑話。幾十幫各條線上人馬都做不成的生意，你一個人就吃了，還無關？”
??“哎，我實話告訴你，救人那事情，我真的不想參與，最後把人救了，也是巧合。我本來就沒想著要摻和這些事。”
??“不參與？我可是聽說，這本家一趟兩趟的往你這廟裏跑，警察也見天的往你這廟裏跑，這裏麵沒事？誰信呢？”
??“哼，你愛信不信。要是來扯這閑天的，我可沒工夫，你自便吧。”
??“別著急啊。我信，我都信。誰叫我們沒本事呢。可是小三爺，你就真的不願意幫幫我？哪怕就幫一次，也讓我在這個碼頭立個腕啊。”
??“我什麽都幫不了你。跟你說了，我不管江湖上的那些破事了！”
??“話不要說絕。小三爺，你幫我一次，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還能幫你呢。”
??“我要你幫我什麽？我一個天天念經打坐的瘸子。我真的不管那些事情了！”
??許璐臉色一涼，冷哼一聲：“姓林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別跟我這兒裝!”
??林小強倒是一驚，她知道什麽？難道她也有什麽特異功能不成？
??“你說我打的什麽主意？”
??“什麽主意？這筆買賣多少錢？我可聽說本家拿了五百萬出來，比之前還多一百萬。你要是真的想收手上岸了，拿著這筆錢，這天下大了，隨便哪兒一藏，安安心心過下半輩子得了。你呢？拿錢來修這破廟。你真拿我們當傻子？出家，修廟，這是準備換個身份長期住了。你倒是輕輕鬆鬆就漂白了。可是這人既然見了光，幹嘛非要跟警察勾勾搭搭的？你以前幹過什麽，那警察會不知道？知道了還跟你沾手，那他們又是打的什麽主意，你又是打的什麽主意？小三爺，大家都是在一口鍋裏撈飯吃的，你想要幹什麽，那還要我明說嘛？”
??林小強一聽，心說，你說的都是屁話。吳瓊那是機緣巧合，大家又合得來，本來就是當普通朋友來往，人家也沒逼著我當臥底，查情報。至於到觀裏吃飯，那是她饞了，對於我來說，她來不來無所謂。修觀，呆在這兒，那是為了跟楊大爺學法術的。你們那些破事，以前可能小三爺還看的挺重，現在，連小老道捉妖都親眼見識了，就更要抓緊把楊大爺打動，學點本事才是正事。那些打打殺殺恩恩怨怨的，我才懶得關心呢。看來她也隻是普通人，不知道更深的東西。既然如此，懶得再和她糾纏。
??“隨便你怎麽想。總之，你們那個江湖，已經和我無關了。你不信，就等著瞧。我說再多都沒用，以後你自己看見，你就信了。”
??話不投機，大家臉色都不好看，說話夾槍帶棒，也是聊不下去了。許璐蹭一下站起來，徑直往門口就走。剛抬腳要出門，突然站住，回頭望著林小強，冷冷的說道：“小三爺，你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十幾年了，這江湖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嘛？你說不管，難道就真的能什麽都不管嘛？你是廢了一隻腳，可是你這麽裝模作樣，騙的了誰呢？別忘了，你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就別想躲是非！”
??說完這話，許璐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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