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遠來是客
“我下手不狠啊，怎麽流那麽多血？”急診室裏，那人正在處理傷口，林小強挽著吳瓊站在門口遠遠看著。
??“你平時不是挺狠的嘛，這下怎麽下不去手了？”
??“我真猶豫了，這萬一不是呢？還好沒使勁，這都流這麽多血，真要是使勁砸，萬一不是，那不惹大禍了？”
??“流個屁，你那下皮都沒破。這是我給他加了兩刀。”林小強洋洋得意。
??“刀？你還真下得去手！”
??“我怕什麽。要是他真是那什麽那人，弄死他都不多。要是不是，反正有你扛著。”
??“你到想得開。”吳瓊伸手就擰林小強，林小強左扭右扭閃躲，吳瓊又問道：“誒，我說，你是用刀誒，醫生會不會看出來？”
??“這個你放心，你們法醫來了驗半小時那肯定看出來，這一般醫生，沒那個本事。我下手，你還不放心？”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就是欠收拾！”吳瓊沒注意還和林小強挽著，伸手又擰。
??兩人這兒嘀嘀咕咕，扭來扭去，外人看來就像是小情侶在打情罵俏。偏偏這處理傷口的醫生是個齊天大聖級別的，一看這兩人在眼前秀恩愛就來氣，手上不停，心裏嘀咕：那女的，看著身材，倒還可以，你看那臉，這妝都不會畫，不知道得有多老了！不要臉，老牛吃嫩草！這小子嬉皮笑臉的，模樣到不錯，就是稍微矮了一點。可惜腳壞了。這腳不壞，估計也不會看上你!咳嗽一聲：“這傷口挺深啊，得縫一針。等下去交錢啊！”
??“好！”林小強聽見就答應一聲，轉身就對吳瓊說：“記得去交錢啊！”
??這樣子吳瓊一看林小強狐假虎威的樣子就來氣，伸手又擰，這醫生看著就更來氣了：“我說你們有仇吧？這下手這麽重？”
??吳瓊還沒答話，林小強說了：“就是，她就是這樣子，下手可重了，跟誰都像有仇似的。你不知道我身上的，嘿，我這是不好意思脫出來。”
??吳瓊瞪林小強一眼，那醫生又接嘴說：“這姐弟戀啊，就不要太暴力了。不然，這小鮮肉不知道哪天就跑囉！”
??林小強憋笑差點內傷，吳瓊瞪著眼睛一口氣臉都憋紅了。那醫生話雖然在說話，手上畢竟有準：“這好了，等下做個CT給醫生看看。去交錢！”
??林小強笑到不行，吳瓊轉身就交錢去了。處理好各項檢查，確認隻是皮外傷，林小強又上來賠禮道歉，又是請吃飯要賠償，最後吳瓊掏了兩千算是給人家的賠償。那人倒是好說話，也沒多說什麽，簡單抱怨幾句，接了錢就走了。
??醫院門口望著那人遠去，林小強吳瓊反而收起笑容麵色凝重。
??“你先別說，我這都覺得這人有問題。”
??“你說說。”
??“一般人，就這麽莫名其妙挨一下，脾氣再好的，那不罵一頓也得數落我們半天。這人這麽好說話，不正常。”
??“我也是這麽想的。這DNA還要時間，你自己回去，我可得盯緊了。”邊說邊走。
??吳瓊這雷厲風行的林小強早就習慣了，後麵小聲的說：“誒，別忘了，你身份證還在書店呢！”
??吳瓊擺擺手表示知道了。林小強李兵看著吳瓊的背影，不禁多看了幾眼，畢竟，好歹認識幾個月了，這還第一次見吳瓊穿高跟鞋。
??一個人回觀裏，路上又和李兵說了半天。回觀裏也覺得有點累，衣服也沒脫就往床上一趟，大腿哪兒有東西硌著，掏出來居然是那個玉墜，還一直把它忘了。連忙走出來，搖醒楊大爺，把這東西在他眼前左晃右晃。楊大爺目光跟著左右搖擺，看了一會：“玉的？挺好。”就又打瞌睡了。
??這楊大爺沒說話，那就是這東西沒問題。可是畢竟是死人的東西，放眼前擱著也不舒服。林小強那是賊王，隨便找張報紙一包，往床底下一扔了事。跟李兵說，你記著啊，床底下還放著十幾萬呢，萬一哪天窮的吃不上飯了再拿出來。
??天氣溫暖了，楊大爺精神也好像也恢複了點，喝點酒也恢複了叨叨叨，叨叨叨的狀態。林小強和李兵暗地裏商量，這楊大爺是高人，那是錯不了。別的不說，就吳瓊送的烤火器，除了白天打瞌睡的時候裝模作樣拿出來放麵前搖，晚上就沒開過。林小強眼尖，雖然不敢進楊大爺那屋，但是瞥了幾眼，那電熱毯就沒動。這個歲數的老頭，你說他不怕冷？拿這事出來勾楊大爺的話頭，可人家楊大爺說了，小林啊，看來你是沒讀過什麽書。可是這封神榜你總看過吧？沒看過也聽別人說過吧？這紂王驗髓那是一大罪，可是這個道理還是對滴，這人老了啊，體質雖然差了，但是骨髓充盈，那就不怕冷了。李兵心說這都什麽爛借口，毫無科學依據，要這麽說，那見天來觀裏的老頭老太太們幹嘛盡抱怨晚上凍的慌？可是人家楊大爺就不鬆口，也不露什麽功夫，林小強李兵也隻有繼續等待，看這楊大爺究竟要怎麽考驗自己。
??地裏的種子慢慢發芽，蔬菜苗也長的挺好。林小強當初開荒也不知道該挖多寬，這一長出來，光是澆水除草就是大工程。李兵沒幹過農活，雖然腰酸背痛的，但是看著地裏的蔬菜一天一天的長的越來越高，幹起來也覺得有趣。
??這天晚上吃了飯，楊大爺正在指揮林小強準備第二天要開齋飯。楊大爺突然就像聽到什麽似的，站著不動。林小強還在納悶，大門就打開了。
??這觀裏的大門從來也不鎖也不杠，從外麵一推就開。開門就進來一個人，楊大爺一看，連忙迎上去：“二先生，你怎麽來了？”
??被稱為二先生那人，邊走邊答話：“正好從這裏路過，找你有點事情。”一眼看見林小強，上下打量一下，失笑道：“嘿嘿，這倒有趣。”
??腳步不停，一點不客氣，直接坐到楊大爺平時坐的椅子上。林小強抬眼看這人，身材高大，麵色微黑，短發，胡子茬挺多。也看不出來確切歲數。二十八九也像，三十五六也像，四十出頭也像。手裏杵著根木頭杖，大概是隨手在哪兒撿來的一根樹枝。穿的也是居士模樣，上身短衣，衣服半舊，還有幾個補丁，不過倒挺幹淨。腳蹬一雙舊雲鞋，身上垮著一個深灰色口袋，口袋裏露出一條狗的腦袋，模樣就是一般的土狗，黃毛雜著白毛。這狗也安靜，不叫不鬧，正睜著眼睛望著林小強。
??就聽這二先生說：“我有個事要托付你。”對著門外就叫了聲“進來吧！”
??探頭探腦，門外進來一人。林小強一看好玩，這是一小道士。
??見這孩子十五六歲的長相，身穿短衣的道服，頭戴黑色圓形道士帽，中間漏出發髻。腳下雲鞋泥濘不堪。倒是平常在道觀裏見到的小老道的裝扮。背後背了一個大雙肩包，人顯得風塵仆仆。進門來見楊大爺，先舉手行禮：“見過前輩。”又看見林小強居士打扮，也一行禮：“見過道兄。”
??二先生接著就說：“這孩子姓劉，道號是若通。青城山玄同當家的弟子。我上次去，那老道非要這孩子跟著我出來曆練曆練，你也知道那老東西和我的關係，倒不好駁了他麵子。這在外麵也遊曆了快一年了。孩子還不錯。現在我有急事要去北方一趟，帶著這孩子始終不方便，正好從這兒路過，就放你這兒，幫我照顧幾天。”
??小老道又向楊大爺行禮，楊大爺就點點頭算是回禮。這麵就招呼林小強，先領他屋裏去把這孩子安頓了。林小強答應一聲，領著小老道往後走，餘光瞧見楊大爺站在二先生旁邊，湊上耳朵聽二先生嘀嘀咕咕。
??這來了生人，還是兩個道士模樣的，不知道深淺，李兵話也不敢說。林小強招呼幾聲也不回話。林小強隻得自己應付，先把背包放到桌上，一想這該幹什麽呢？好在鍋裏有的是熱水，不妨先招呼人家洗臉。主意打定，打了一盆水，找了塊相對幹淨的毛巾，這麵就招呼小老道洗臉。轉身到前麵，正看見楊大爺送二先生出門，二先生好像很急，走到匆匆忙忙的。
??林小強上前，問楊大爺：“這是哪位高人？”
??“哦，二先生啊，這是雲遊的道長。你說是高人那倒也不錯。”
??“哦。我說大爺，這怎麽睡啊？”
??“今晚上先和你擠擠，明天再說。”楊大爺倒是會當甩手掌櫃，轉身就進屋關門了。
??林小強愣在原地，這都什麽事啊。隻得進屋。小老道坐在床上，正在四處打量。
??“我們這兒條件差點，今晚上先將就，楊大爺說了，明天再想辦法。”
??“無妨無妨，這比住山洞好多了。”
??“謔，你還住過山洞？”林小強李兵都來了興趣。
??“雲遊嘛，走哪兒住哪兒。山洞嘛，趕上了也住。”
??“那你給我講講，講講你雲遊的事情。”林小強也坐上床。
??“這有什麽好講的。不過就是走走走。”小老道支開話題：“這位道兄怎麽稱呼？”
??“我啊？我這也沒出家，我也不知道我們該怎麽叫。我姓林，別人叫我小三。我又該怎麽稱呼你？”
??小老道略略沉思，一點頭：“既然道兄並無道號，倒也不必拘泥。不如我稱你為三師兄，你稱我道號若通便好。”
??林小強一聽，還好不是二師兄，三師兄就三師兄吧。點點頭又搖搖頭：“論年紀我比你大，你叫三師兄到也可以。不過我說，你真的是老道？”
??“當然，我從小出家，貨真價實。”
??“那我直接叫你道號也不對啊。我想想，這樣，你是真道士，我也稱你師兄，就叫若通師兄，怎麽樣？”
??這個主意是李兵出的，這就相當於古代的文人，張兄李兄王兄互相稱呼一樣。小道士一想也行。扯幾句閑話倒是熟絡了不少，林小強一心就想聽聽他們雲遊的事情：“若通師兄，你以前在青城山出家？”
??“嗯。我自小出家。師父說這個年紀出來走走也好，長長見識，磨練磨練心性，就托付二先生照顧我。”
??“這雲遊，是啥樣啊平常？”
??“嗨，也就是走走走，名山古觀，到處訪訪。也沒有什麽特別。”
??“你給我講講唄，有什麽好玩的事。”
??“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三師兄，這天也不早了，你看這怎麽就寢？”
??“就寢？哦，睡覺啊。哎呀，這也就將就擠擠唄。”
??床雖小，好在林小強身材不大，小道士也不魁梧，一人一頭，也不擠的慌。天氣暖和了，這蓋的就足夠。湊合著睡，倒也行。
??關燈躺下來，小老道仿佛確實累著了，不一會就有微微的鼾聲。李兵和林小強商量起來。
??“你說這兩人是什麽來頭？”
??“不知道。不過，看楊大爺那樣子，畢恭畢敬的，這二先生肯定不一般。”
??“他看出我們了嘛？”
??“這我哪兒知道啊。你說，這小老道看出我們了嘛？”
??“我也不知道啊。這麽，我們慢慢試探。突然來這麽個高人，我估摸著我們以前說那有戲。”
??“對。我就不信搞不明白。誒，我說，這楊大爺嘴緊，這小老道未必吧？”
??“也難說。先觀察觀察。要是能套出點什麽來，那就最好了。”
??“嗯。這樣，我們先別急，先搞好關係，到時候看想個什麽辦法，套點東西出來。”
??“對。楊大爺哪兒找不到突破口，我們就側麵擊破。這主意好！”
??“不過要小心，先要把他的底摸清。”
??商議已定，第二天先要忙活開齋飯的事。這來了個十足真金的道士，到底不一樣。人家道士做法事，自有一番規矩。從哪兒開始，怎麽走位，什麽時候該拜，什麽時候做什麽，還要有音樂配合。這是一套完整的流程。這觀太小，樂隊那是肯定沒有，但是規矩不能亂了。隻見小老道從包裏拿出小鑼，這在神像前一通表演，走來走去，一會立定，念念有詞，中間敲幾下鑼；一會跳舞一樣手舞足蹈；一會又圍著蒲團那塊地轉圈。林小強看著像耍猴一樣，大媽奶奶們那是跟著磕頭，佩服的五體投地。還別說，這專業的事情叫專業的一組織，還像模像樣的，不像以前，就是一通亂拜，這次總歸是有了點法事的模樣。小半天下來，小劉師父，若通小師傅就叫的山響，倒把林小強冷落在一邊。
??人多好辦事。趁著人多，就把林小強旁邊那間屋給收拾出來，勉勉強強搭了個像床的東西，林小強主動的分了一些鋪的蓋的給小老道。桌子沒地方放，就堆在屋簷底下，一下天井擁擠許多。小老道也不說好也不說壞，搬了東西就入住他的臥室，不對，人家說了，這叫丹房。
??丹房怎麽煉丹不去管他。這小老道每天倒是挺規律。早上起來，上香念經打坐，晚上也上香念經打坐。平時就幫著幹活，不管做飯還是下地，幹的高高興興的。這感情最好是在勞動中培養，他再是出家人，畢竟也年輕，不多久，和林小強就嘻嘻哈哈打成一片，說話也不再文縐縐一本正經，也一起玩手機，看新聞。不過林小強隻要說到雲遊啊，修煉啊，小老道就顧左右而言他，越發讓林小強李兵生疑。
??這小老道也沒帶生活費，雖說人家吃齋，但是畢竟多了一口人吃飯，林小強的錢袋子就發緊。正想著吳瓊這也快一個月沒來了，什麽時候還是過來改善改善夥食，吳瓊就來電話了，準備兩個人的飯，弄點酒，最好還是白酒。
??兩個人，那不用說就是吳瓊和羅娟啊。這吳瓊帶著羅娟來的時候，雖說也喝酒，但是都是啤酒紅酒，也沒見過她們喝白酒啊？這是什麽大喜事？也不管那麽多，挑著她們愛吃的買了幾樣，又給楊大爺買了幾樣，特地的買了木耳蘑菇之類給小老道改善改善，回到觀裏，做好兩桌。把楊大爺和小老道那桌送過去先吃，自己就等著吳瓊她們來。
??時間差不多，吳瓊就到了。不過身後跟著的不是羅娟。這人六十出頭，頭發花白，身材魁梧。最主要是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和林小強一對視，林小強一個激靈就想躲，李兵也是一陣心虛。這叫什麽，這叫目光如炬，裏麵是凜然正氣。
??“這，這位是？”
??“這是我師傅。師傅，這就是小林。來坐！”
??大家坐下。林小強想著那目光就心虛。這才是老警察，瞟一眼都叫人害怕。吳瓊也知道林小強肯定不自然，主動站起來，把酒給師傅倒上，又給自己倒上，舉杯說到：“誒，你別害怕。我師傅是過來感謝你的。”
??“感謝？有什麽好感謝的？”
??“來，師傅，走一個。祝賀你懸案隻剩一個了。離你老人家練就不壞金身那又進了一步。”
??林小強舉起水杯也愣愣的跟著碰了下。真不敢看著老爺子的眼睛，看了心裏就跳的慌。喝了幾口酒，老爺子說話了：“這事，說起來還是要感謝小林。”
??“感謝我？我有什麽好感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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