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免費勞力
汐卡三十周年慶結束以後，司明海去了總公司實習，我挑選了幾家不錯的設計公司，投了簡曆，等待通知麵試的時間。
待業在家我背著畫板，到處描摹司家匠心獨具的房屋建築，打發無聊。今天我逛到花園，看見草坪連接湖心的木樁橋，走近才發現，兩兩一對的木樁中心掏空安上一個小燈泡。木樁支撐著橋麵。
橋麵是加厚鋼化玻璃，玻璃體上嵌入斑斕的水晶圓球，大大小小，花色層層疊疊，晨起的陽光照在橋麵上，被折射出絢爛的光彩。驚奇的是，這些折射後的光不晃眼，隻在橋麵上形成一層波光粼粼的效果。踩上去，有些硌腳和輕微的刺痛感。
若是夜晚踏上去，橋樁上的地燈一亮，光線一折射，走在橋麵上，好似沿著星光漂浮在寧靜的湖水之上，假如月亮恰好倒映在水麵上，這麽靜謐神往的情境，浪漫絕倫。
“四嫂。”
我扭頭一看，原來是明依。她陪著太奶奶，在我身後不遠處。
“早上好，太奶奶，明依。”我合起畫板，沿路往岸上走。
太奶奶點了點頭，明依看著我手裏的畫板，隨口問：“四嫂，你學畫畫出身嗎？”
“恩，是啊。我從小畫畫，大學主修設計。”
“你一早出來畫了些什麽，能給我看看嗎？”
我把畫板遞給明依，說：“沒有特意要畫的風景，我到處轉了轉，覺得奇特的地方隨意勾勒了幾筆，胡亂寫了點自己的感想而已。”
明依打開畫板，饒有興趣的伸到太奶奶麵前，示意她一起看。
“丫頭，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小海講給你聽的？”
太奶奶指著我剛剛寫的新標注，關於橋的設計猜想問我。
“我自己猜想的，明海沒有帶我來過這裏，我也是偶然才逛到這兒，覺得挺特別的，就畫下來了。”
“你大學學的設計，建築設計嗎？”
“不是，我修美學設計，跟工程建造不一樣。我的專業主旨是提高生活品質的藝術美學創意，廣泛意義涉及的領域眾多。”
“我聽小海提過，你在國內參加過法國kiong畫才大賞的選拔，進入了複試。複試成績出來了嗎？”
“我退賽了，沒有參加第二輪的複試階段。”
司明海跟太奶奶說過kiong畫才大賞，卻沒有說我退賽的事情，是他忘記了，還是有意沒說呢？
“你主動退出的？”
“是。”
“你以什麽理由退賽呢？”
“畢業，結婚。”
“小海沒勸阻過你嗎？他當時知道你退賽的事情嗎？”
“他事後才知道，也勸我別輕易退賽。不過我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決定退賽。不管法國kiong畫才大賞將怎樣處罰，我都接受。”
“丫頭你這麽做是因為小海回美國，你怕和他分離，所以這麽草率的結束了自己的學業，好跟他一起回來。你知道kiong大賞對你將來的發展有多大的助推力嗎，難道你就不怕它禁你參賽，甚至比你想象的更嚴重？”
我無所謂的笑笑，很看開了的說：“在我心裏，沒有什麽可以跟明海相提並論的東西。即使畫才大賞是我人生中，最不能錯過的成長經驗，我也不後悔我的選擇。我知道在您看來，我很傻，經曆的太少，想法也單純。可是我沒有辦法，沒有司明海，我腦子裏就鋪天蓋地全是他。您說如果他回到美國，我留在中國，我繼續參加比賽。我畫不出來，我嚐試過不想他，但最後功虧一簣。我不知道kiong的懲罰力度，倒現在真的不在乎了，在乎也沒有用，浪費時間而已，我退都退了，不能翻悔的。它嚴重到什麽程度，我無力挽回，隻好順其自然了。”
“四嫂這真不像你說的話，好瀟灑，好酷噢。我一直覺得你是小家碧玉溫婉型的，唯四哥是從，滿足了他的大男子主義。時時崇拜我四哥，令他飄飄然中稀裏糊塗娶了你呢。”
我啞然失笑，不知道怎麽跟人家留下這種印象，跟我本人相差了何止一點點。
“你四哥那麽聰明，我可騙不過他。嗬嗬，我拍馬屁，他準能識破。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吃奉承這套的。”
太奶奶說：“小海可能就喜歡你身上灑脫自然的勁兒，略微帶點小迷糊。”
我微笑不置一詞。
午飯後，我收到一家公司的麵試郵件，整理好資料，搭車前往。
找到等候區，來麵試的人真不少。我挑了個安靜的角落，落座後給司明海回信息。在車上他打電話說晚上接我出去，我告訴他下午有麵試，不在家。他讓我到了麵試的公司，把具體地址發給他。他自己算好時間差不多了，直接來這兒接我。
發完信息，很快他打回來。
我走到走廊上，接起：“喂？”
“你在廣候設計麵試？”
“對呀，有什麽問題嗎？”
察覺司明海語氣有點不對勁兒，而且我給他發的地址是S大道Y商廈，根本沒提麵試公司，他怎麽會知道？
“筱羽，你先不要去麵試，回去我再跟你解釋，好嗎？”
“可是……”
“希小姐，您的麵試時間到了，請您準備一下去麵試廳。”工作人員催促道。
“哦，好的，我馬上來。”我對著電話裏的司明海說：“我不跟你說了，到我了，就這樣，先掛了。”
麵試結束後，我走出大廈，司明海的車已經等在路邊。
上車扣好安全帶，見司明海抿緊唇線，臉色不善。他一句話不跟我講，顧自看著前方。車裏的空氣流通不暢，我覺得壓抑，搖下車窗吹風。
司明海打左轉彎，聲音裏壓著暴躁，凝眉看著路況說：“把手從車窗上放下來。”
我撇向車窗外，手肘慢慢滑下來。
莫名其妙！就是麵試了，沒聽他話，也不至於跟我生氣吧。擺出不想理我的姿態，又管東管西，一轉眼繼續當我是空氣。
我好好的心情被他這樣一攪，七葷八素的不是滋味。拉開包鏈，拿出手機想設定鬧鈴，解開鍵盤鎖赫然發現九個未接來電，三條信息。
第一條：廣候設計是司氏禁止往來客戶，你若去，將來恐怕旁生事端。--明海。
第二條：你不需要工作，老公養你，好不好？--明海。
第三條：好吧，我知道你要強，就當我開玩笑。你可以出去工作，選擇做你喜歡的，可是廣候設計真的不是一個好選擇。我可以不幹涉你，如果你選定在廣候設計工作，我尊重你的決定。--明海。
未接來電有七通來自司明海，兩通來自畢佑凝。
“我手機設靜音，麵試時放包裏了，沒看到短信和來電。你是因為這個在生我氣嗎？那我道歉，對……”
“不是。”司明海打斷我。
看他神色繃緊，凝著眉的樣子，我一時吃不準到底是不是我惹火了他。
“如果你不想我去廣候設計，我不去了。”我說完，一絲無力感爬上心頭。
司明海看了情緒低落的我一眼，自言自語：“我猜到會這樣。”
他進了公司，代表的就是司氏。阻止，怕希筱羽多想。不阻止，又不合適。他們兩人，總有一個人得妥協。
讓她去，怕將來碎語閑言中傷她。不讓她去，好像他霸道男權，強迫她放棄選擇權一樣。
哪一項的傷害更低更小呢？
“筱羽，我不曉得該怎麽說，剛剛不是衝你，是我的問題。”司明海想著合適的措辭，就連他也沒想好該怎麽說。
“我想的多了。司氏跟你沒有關係，和廣候設計不來往的是公司。所以你去吧，對了，麵試的順利嗎？”
“我說我不去了，不要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了，換一個吧。”
我不喜歡造成司明海的困擾。尤其不喜歡與司家爭奪他更傾向哪一方。但我很清楚，以後避免不了我或者司明海，互相向彼此妥協的時候。
“佑凝打電話給我了，我撥回去她那邊關機了，不知道她找我有什麽事情。”
“她約咱們吃晚飯。”
“真的假的？你開玩笑呢吧。”我不信的瞅著他。
司明海從後視鏡裏盯著我，無奈的笑說：“你什麽時候才能相信我說的話，我騙過你嗎？”
“男人的話不能信，我媽媽特地交代我，千萬得留點心眼，不能太依賴老公。”
其實我媽原意是囑咐我，不要放棄自己的理想。勇敢打拚自己的事業。不管成功或失敗，始終堅持自己，不把自己的人生嫁接到別人身上。
司明海不屑的說：“我看是你自己胡謅還差不多。”
“信不信隨你。我媽說自己的人生自己活，不要指望別人替自己活。這話明顯的是在說，要獨立，當然不能太指望你這個做丈夫的。要不然你有更好的解釋嗎？”
司明海哭笑不得，搖著頭歎氣：“你說什麽是什麽，我不跟你辯。有時候依賴我，有助於你少走彎路，那為什麽不依賴呢？老公有時就是免費勞力的代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