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2 章

  知名女明星廖靜身亡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全國掀起軒然大波。


  而前一刻,電影《曙光》的官方微博還在大肆宣傳拍攝劇照,其中兩女主互撕的照片直接竄上了熱門,各營銷號爭相轉發,並附上某論壇的跟樓截圖,有網友爆料廖靜與初曉曉素來不合,並聲稱在拍攝《曙光》時就曾親眼看見初曉曉直接在片場與廖靜翻臉,從不給這位女前輩好臉色看。


  此事鬧得轟轟烈烈,也無人出來澄清。


  然後,廖靜就沒了。


  有自稱為劇組中人員匿名發帖:聽這事是初曉曉幹的,出事前有人親眼看見她進廖靜房裏,案發後淩晨就被警方帶走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這一出聲,又是嘩然一片。


  “廖靜死因真實內幕”、“廖靜生前作品”、“初曉曉廖靜”等字眼充斥整個網絡,鬧得沸沸揚揚,如洶湧而出的驚巨浪,眨眼間便將原本還算平靜的沙灘淹沒,蕩然無存。


  際烏雲滾滾,隨著凜冽寒風狠狠壓向這座籠罩於濛濛煙雨下的城市。


  初曉曉躺在床上,猛地睜開眼。


  冷汗從她的額上滑入鬢發,帶來絲絲涼意。


  廖靜麵色猙獰的模樣異常清晰的刻在初曉曉的腦海裏,繼而晃神,又是另一張容貌清麗的稚氣麵孔。


  混著令人惡心到要吐的腥臭味,那雙跟她如出一轍的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眸中漸漸透出濃重血色,似乎下一秒就要淌出鮮血來。


  初曉曉劇烈喘息,就要喘不上氣,有瞬間的暈眩。


  待回過神,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無塵的花板,以及掛在左手邊位置微微晃動的點滴瓶。


  瓶裏的藥水已經快到見底了。


  是夢。


  助理陳雪還在一旁打瞌睡,趴在床頭櫃上把整張臉都埋在雙臂中。


  一片靜謐。


  對了,她看見那個男人了。


  他叫什麽來著?

  江衍。


  包括警鳴的呼嘯與似曾相識的畫麵,有令人窒息的影像如一隻咆哮著的巨大猛獸,張著血盆大口猛撲而來,將她吞噬其中。


  記憶裏的最後一幕,是那個男人審視著望向她的模樣。


  對方眉眼深邃,輪廓立體,眼睫在夜裏燈光下投下細微陰影。


  那是在濘市公安局的辦案中心時。


  耳邊是筆尖與紙麵摩擦出的沙沙響聲,還有手指尖迅速敲擊鍵盤的聲音,所有動靜在刹那間被放至最大,她頭昏腦漲的坐在那個男人的麵前。


  與地倒轉,仿佛一切都是虛無。


  她暈倒了?


  初曉曉的腦袋還有些昏沉,她動了動僵硬的手腳,迷迷糊糊掀被爬起來。費力籲了口氣,初曉曉伸手摁住床頭的呼叫按鈕。


  不過多時,有護士來換藥水,順便遞給初曉曉體溫計,幫她量體溫。


  突然的動靜讓陳雪哆嗦一下,整個人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驚呼:“怎麽了怎麽了?!”


  “死不了。”初曉曉半坐在床頭看她,啞著嗓子悶聲回。


  “呸呸呸!”陳雪想起昨晚的事便倒吸一口冷氣,“什麽死不死的!”


  初曉曉抽出體溫計,四周默了一瞬,耳畔傳來護士的溫言囑咐:“燒退下來了就好,睡了一了,待會兒記得吃清淡點。”


  “謝謝。”初曉曉回。

  護士多瞧了初曉曉一眼,眸中帶著打量神色,把她又從上到下掃視了一圈,臨走時順手帶上房門。


  陳雪忙倒了杯溫水遞給初曉曉,臉上掛著極其複雜的神色:“嚇死我了,江警官把你抱出來的時候我心跳都差點沒了!”


  “江警官把我抱出來的?”初曉曉問,“我怎麽了?”


  初曉曉冷不丁又想起那張麵容英俊的臉。


  “是問到一半你就暈了,江警官告訴我你發著燒,就趕緊把你送到這裏來了。”


  初曉曉點頭,若有所思就著紙杯抿了口,又隨意放在一旁:“那郭導他們呢?”


  “出了這麽大的事還怎麽拍,”陳雪,“現在警方初步判定是他殺,凶手還沒找出來,誰敢繼續在那個鬼地方待下去,而且……”


  “曉曉!”


  陳雪話到一半徒然被打斷,有人從外推門走進來。


  對方一路風塵的模樣,休閑西裝上仍有細微雨漬的痕跡,還未站定便急切出聲喚她,接著濃密的黑眉隆重緊蹙:“怎麽回事?病了?”


  初曉曉抬頭,視線掃過男人微卷且略有些亂的頭發,在這滴水成冰的氣裏對方額上竟透著細密汗珠,想來是放下手頭上的事急著趕來,絲毫沒有停歇。


  陳雪立即起身,比她先開口招呼道:“簡大哥。”


  對方盯著初曉曉的臉沒移眼,微涼的掌心伸手在她的額頭上輕輕靠了一下,不到半秒卻又被初曉曉不露痕跡躲開。


  初曉曉輕聲:“燒已經退了。”


  “我讓陳姨熬了瘦肉粥,等會兒送來,”簡亦白言語中藏著少許責備,“這麽大個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初曉曉瞧了眼簡亦白,早聽對方最近因為公事的緣故忙得不可開交,現下風塵仆仆趕來,不感動是假的,隻是言語中還是下意識透著幾分客氣與疏離:“我沒事的,不用這麽題大做。”


  “這麽多年的情分,開始嫌我煩了?”對方注視著初曉曉的眼睛勾了勾唇,明明口氣戲謔,卻又無端讓人覺得有些內疚。


  初曉曉當即搖頭:“怎麽會。”


  陳雪搬來椅子示意簡亦白坐,順便倒了杯水,簡亦白接過,顧不上喝又擱置在旁邊,繼而略抬下頷。


  “怎麽回事?”簡亦白這回問的是陳雪。


  陳雪:“上午的時候警方那邊讓曉曉姐協助做個筆錄,我就在外麵等著,哪知道曉曉姐居然病得這樣重,嚇我一大跳,還好有江警官……”


  “沒有那樣嚴重,”初曉曉打斷道,“應該是太累了。”


  簡亦白眉頭微動:“江警官?”


  陳雪答:“好像是負責廖靜案子的警官。”


  提到“廖靜”這個名字,三人的臉色皆是一凝。


  簡亦白囑咐:“你好好養身體,其它的就先別管了。”


  初曉曉默了一瞬,才應:“知道了。”


  簡亦白看她一眼,心翼翼避開初曉曉打針的左手撚了撚被角。


  同一時間陳雪視線在二人之間徘徊須臾,十分有眼力見的找了個借口暫時離開。


  陳雪跟在初曉曉身邊這麽多年,簡亦白與初曉曉之間的關係,在明眼人看來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實。


  大家早聽這二人青梅竹馬,自的感情是誰也比不上的。不定隻等某一初曉曉鬆口捅破了那層紙窗戶,簡亦白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抱得美人歸。

  病房門輕輕關上,簡亦白侃侃了些什麽,初曉曉一時出神,也沒太注意,隻等簡亦白在床沿坐下,語氣帶笑又似乎有點鬱悶,歎氣道:“起來,你也應該多關注關注我吧。”


  “什麽?”初曉曉微愣。


  簡亦白哀怨道:“我為了見你,連午飯也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下了飛機就直接過來了。”


  初曉曉望向他,簡亦白笑時露出的虎牙透出幾分與他穿著打扮不太相符的孩子氣,生的娃娃臉占盡了優勢,笑得異常燦爛,追問:“感動不感動?”


  這讓初曉曉不免更加內疚,想著自己滿身負能量就算了,板著一張臉做什麽,旋即莞爾調侃道:“不然待會兒陳姨熬好的粥,分你一半?”


  “你是貓嗎?”簡亦白順勢打趣,“這麽多年了,怎麽還這樣養不熟。”


  簡亦白正笑著,初曉曉卻驀然將視線從簡亦白處收回,再次陷入了沉默。


  意識到什麽,簡亦白瞬間斂了笑,神色複雜地急忙解釋:“我隻是開個玩笑,曉曉你別多想。”


  “等到了下個月底,就十二年了。”初曉曉平靜道。


  簡亦白:“……”


  十一年前的大年初三晚,霖城市內發生一起的特大殺人案,這則消息如一顆狠狠從砸下“重磅炸彈”,舉國震驚——


  當地某有名氣的企業家與妻子命喪於家中,就連僅16歲的女兒也未能幸免。


  翌日,霖城公安向社會發布懸賞通告,全力緝捕兩名犯罪嫌疑人。


  不過數日,“10”凶殺案犯罪嫌疑人之一張某順利落網,據傳另一在逃犯罪嫌疑人係受害者的表兄弟,於案發後負傷逃離現場,至今未尋得其下落。


  當年的網絡還沒能像如今這樣發達,相關新聞一傳十,十傳百,演變出多個版本,卻又大同異。大夥兒都道那有錢老板的弟弟因為錢財起了貪念,本隻想借著同夥的名義劫個財,不料卻被受害者識破,索性滅門了事。


  可很多人不知道,那受害者還有一名女兒。


  那日她就在一旁看著那個禽獸如何將自己的親姐姐辱弄至奄奄一息,嘶啞殘喘地向那人哽咽求饒。


  遍地的血腥味,還有彌漫在空氣中、令人窒息的惡心味道。


  直到今,她還一遍又一遍地在沉睡中重溫當時的噩夢。


  “那我的手腳被縛,如果不是有人冒死搭救,我估計也活不到今。”初曉曉突然。


  簡亦白一時沒有話。


  事發後,簡亦白是在病房裏見到初曉曉的。


  記憶中,初曉曉的身子被裹在寬大的藍白條紋病服號下,縱使屋內暖氣充足,臉色也仍是慘白,而白到幾乎透明的手腕與腳腕處,明晃晃的紅紫勒痕實在突兀地駭人。


  略微晃神後,簡亦白才開口:“怎麽了?講起這些?”


  初曉曉沒看他,整個人有些出神:“今見到一個人,突然想起來了而已。”


  簡亦白聞言眉頭輕輕一跳,隨即望向初曉曉微垂的眼睛。


  初曉曉的語氣平淡,目光也顯得異常平靜。


  隻是須臾後,看似波瀾不驚的清湛雙眸下又似有涓涓浩瀚星河,穿過安謐的山川河流,倒映出璀璨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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