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香噴噴的金汁
一望無際的紅獅子原上,遠隔數十裏,仍然能聽到前方兩座大城所在的戰場傳過來的轟鳴聲、嘶喊聲。往前線進發的各支隊伍中的新兵都不寒而栗,除了天雷滾滾,還有比這更遠而響徹大地,更近而震懾人心的嗎? 老兵們往往都習以為常,是因為知道越害怕,心中越發的發寒,上過戰場的都不是沒見過血的。從最初的攻城便會開始流血,霹靂巨石砸中覆甲的軍士隻會讓他在鐵甲的擠壓之下死得更慘,城頭上射下來的箭會讓無甲推車奴隸眼珠迸裂進腦窩子,而近身搏鬥則是爆發血河最可怕的時候。籠城戰中,蟻附於攻城鉤援雲梯上的士兵一麵擔驚受怕一麵還要不斷往上爬,時刻提防城上砸下來的夜叉檑、磚檑等物,一個下來那就是腦袋瓜子開花了,而最為可怕的則是滾燙的金汁 ——將從民宿收集的糞便,夾雜黑土、灰石等埋入地下半年以上,待戰時取出糞甕將其放置於城上煆燒,金黃滾燙猶如黃金液。往往一甕金汁潑灑下去,無論是依附於攻城鉤援之上的先鋒士卒,還是在其下推車的奴隸,都無一幸免,一番熱辣灼烈的金黃汁液能直接剝拉牆上、城下一片片帶血帶屎尿的人皮,這金汁不僅嘔臭難聞,濺傷之後又難以醫治,免不得等著腐爛發臭,所以這便成了蟻附而上的士兵們最害怕的一味毒藥。 而這黑山、白馬城內的金汁“儲量”極大,年年都有京畿道成百上千輛除糞車馬往此處運,當然這也免不了戶部砸數十萬兩銀子進來,但國防之務為重中之重,戶部蔣大人即使再摳門,也是吐出了這筆屎尿銀子。 曆次的雲中戰役太平府府衛軍都英勇的擔綱了先鋒的重任,此次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幾個參將、營將愁眉苦臉,互相一看幾乎都是新麵孔,往年的舊參將營將,要麽“因功”升了,要麽故意犯錯遭貶,要麽殉國而死,大家都明白隻有拿白花花的銀子往上頭填才能撈取點戰外之功,以此晉升,要麽就隻能像總兵鍾國殿一樣,即使曆次作為先鋒軍主帥,無論多大的功勞都要穩坐在這京畿道太平府的正四品總兵位置上,寸步不得提升。 鍾國殿不是不知道變通,隻是不能變通,底下人知道,頂上人也知道,更是讓他坐穩了這個先鋒的總兵位置,這何嚐不是一種為官的睿智?統率著整個京畿道河東路五個衛近十萬兵馬的統兵指揮使胡威如何不知?隻是對這一個仰仗父輩恩恤的老實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這在他眼中小小的四品總兵不知有多少人眼紅嫉妒,光是金陵城裏的顯貴子弟,都有不斷使勁攢著門路往裏擠的,奈何胡威年年考核都給予他一個“平”字,能讓他安然坐在這位置上。 管他什麽本兵府的兒子還是尚書令的孫子,胡威一個帶兵的實權指揮使,難道還能給他們朝廷上老子老爺子的一兩句朝中話給耽誤了?心中坐穩皇帝陛下的每一句話,所有的行為都能簡在帝心,那頭上的這頂三品官帽子可都是穩穩當當的。 新治皇帝以來還未聽說過有哪個掌兵的武將被文官給彈劾了下去,皇帝下了聖旨,武官為文官所彈劾,可自行上奏折為自己釋疑,也就說明了但凡是能提筆寫字的武將,亦或者是有點腦子的武將,都不那麽輕易能被文官扳倒了。而官至三品的哪一個武將,腦子裏沒點該有的規規矩矩? 天下九道三十路,除了京畿道皇畿、河東路、河北路、河南路、關內路都是以指揮使作為各路統兵軍頭之外,其餘各道均設有節度使節製各路兵馬,因此在京畿道內各路,一路指揮使即使僅僅是作為高於總兵一品的三品大員,仍然是權柄極大。正一品至正三品官員均已屬堂上官,正三品下至正七品更隻是堂下官,七品以下則是參下官,在品級上不可一日而語,這一段段的官階看似簡單,實則透露著複雜與層層疊疊的紐帶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