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章 第十一節
「拜見公主,願公主千歲金安。」懿卿跪拜道。
「你是……在鶴府對弈,戰勝易少主的王浩?」懷慶公主趙栩撇了一眼樣貌無雙但面色萎黃,看起來病殃殃的懿卿,沒好氣道,「若不是你的家奴打著易家主的名號,本公主是絕不會來此與你相見的。究竟何事?」
「回殿下,『王浩』是易宏公子為了讓草民省去些麻煩而改的化名。小人真名歐陽倫,乃泰安府知府歐陽歡獨子。」懿卿垂首回稟道,「草民曾受易宅大恩,欲粉身報答,故斗膽求見公主殿下。」
「你要向易宅報恩為何把我扯上?」趙栩蹙眉狐疑道,「你與易宏有何交情,他要替你取假名遮掩。」
「草民與易宏公子既是莫逆之交又曾互托生死,都有一腔報國熱血,只可惜,」懿卿微微抬頭道,「易公子是商籍,無緣科考,無法在官場上一展壯志。因而,將我二人志向全數託付於草民,草民才斗膽拜見公主殿下。」
「後宮不得干政,你自持有才又是官籍,下月的鎖廳考試必可參加,何須特意見我?」趙栩思忖片刻淺笑道,「是易宏有話托你告訴我?」
「不,只是小人私心求見。小人雖是官籍,也自信可以高中三甲,但家中式微,朝中無一親朋故舊,無人舉薦,恐被監考官惡意沒名,特此求公主慧眼點撥,成全我與易宅眾人。」懿卿又道,「易公子重情義,不想以舊恩請求公主……公主若是不信在下,盡可派人前往易宅詢問,若小人有半句虛言,必萬死贖罪。」
聽到自信可以高中三甲之語,趙栩本是輕蔑地笑他狂妄,但轉念一想他在鶴府種種,再看其眸中篤定眼神也不好決斷。只是此人在鶴府以精湛棋技嶄露頭角,易宅又與他交好,若他參加科考,恐真會被「有心人」埋沒。倒不如提條件相幫,也好給易宅送一順水人情。
「本公主可以幫你,但有三個條件。」趙栩說道,「你我初見,總不希望我能全心全信吧?」
「是,公主請講。」懿卿道。
「一,本公主只保你科考不被構陷沒名,不會著意提拔包庇。」趙栩徐徐道,「二,不論何時何地,本公主都與你不相識。三,永不許負易宅。」
「君心自是吾願,多謝公主仗義襄助。」懿卿垂首淺笑道,「若得償所願,必不負易宅眾人與公主殿下。」
等趙栩匆匆趕到馬場,易寯羽已和上官鶴一起對戰沈浩然與孟黎。易寯羽那匹開賽前三日就送進朱雀書院的棕紅長鬃壯馬一騎絕塵,使其在四人中脫穎而出。易寯羽伏身揚桿快擊,一桿進洞,周圍喝彩聲不絕於耳。
再看台上,貴胄雲集,趙棣一身淺紫銀蟒袍坐於正中。許是沙場征戰多年,他雖是淺笑卻透著十足的威嚴霸氣。
「王兄。」趙栩飄飄下拜,欠身走進紗帳,坐於趙棣身側。她往台下看去,易寯羽已然遙遙領先三桿,易宏笑得燦爛正向易寯羽抬杯以賀。
「這孟黎盈盈弱弱,不論是騎術還是球技,都根本不是易姐姐的對手。」肖劭煥拉著肖劭燁的衣袖指著賽場笑道,「哥哥你瞧,上官鶴只纏在沈浩然身旁,易姐姐便又輕易拿到球了。」
肖劭煥正說著,易寯羽卻調轉馬頭帶球臨近自家球門,在離球門丈約處停了下來。她回身右手抬桿笑得明媚,左手做個「請」的動作,朗聲道:「孟家妹妹,儘管上前一試。」
她竟在眾人面前如此羞辱我!「你就篤定我拿不到嗎!」孟黎面上一紅,握緊球杆,勒緊韁繩疾馳而去。
易寯羽一聲輕笑,不疾不徐用桿勾起小球,向空中一拋,奮力擊出,球竟越過場中眾人直入敵方球洞。
孟黎眼見球擦身而過,慌神功夫,胯下白馬竟直將撞上易寯羽,嚇得她立刻勒緊韁繩,夾住馬腹。白馬受驚,前足離地,成「弓」形在距易寯羽一躍之地倉促停步,險些把孟黎從馬背上顛下來。
眾人也吃了一驚,紛紛看向易寯羽,只見飛揚塵土緩緩落下,那膘壯棕紅大馬和它的主人一樣鎮靜,閑庭信步般緩緩走近孟黎。
「孟家妹妹,除非我讓,否則你絕奪不走。」易寯羽淡然地看著沈浩然冷笑道,「你若不信,儘管試試。」
「你!」孟黎切齒道,「你給我等著!」
「看來今天的彩頭——九曲玉連環不足以激起孟家妹妹的興緻。」易寯羽又湊近些低聲挑眉道,「不知你兄長的性命夠不夠?他正於長江行舟,趕赴應天與你相匯……」
「你敢!」孟黎睜大雙眸緊盯易寯羽。
易寯羽看了看手中的馬球杆,輕笑道,「風高浪急、暗流漩渦、河盜兵匪,哪一個跟我有關係?」
「我哥哥是無辜的。」孟黎蹙眉低聲道。
「無辜?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易寯羽勒緊韁繩,朗聲笑道,「孟家妹妹,還有一球,你可把握好機會。」
「哥,她們說什麼呢?」肖劭煥晃著肖劭燁的胳膊嘟囔道,「聽又聽不到,看嘴型也看不出來。」
「呵,」肖劭燁輕聲一笑,拿過一塊糕餅就塞進弟弟的口中,低聲道,「少說話。」
談笑間,鑼聲開啟,孟黎趕馬上前搶得先機。棕紅大馬緊追而上,易寯羽向左一翻,只單腳單手掛在馬上,而那棕紅大馬如一顆赤色流星,在白馬面前劃過,易寯羽俯身用球杆一抄,球便被擊飛至場中,她翻身一躍又穩穩坐在鞍上。
「好!」任誰不被這精湛騎術折服,場上頓時爆發陣陣掌聲。
上官鶴乘機上前擊出一球,但距球洞約一掌距離卻被沈浩然擊落。易寯羽和孟黎一前一後趕馬上前接應,易寯羽回頭掐算好距離,右手空指一彈,指尖氣注直中白馬馬腹,白馬吃痛狂奔,直向易寯羽襲來。
「小心!」眾人驚呼。
棕紅馬飛快急轉向另一旁跑去,兩馬一紅一白錯身而過。雖已跑過,棕紅馬卻嘶叫不止,如被重擊一般上下騰躍不停。
「吁!吁!」易寯羽棄了球杆,伏低身子,緊緊抓住馬韁轡頭,口中不停下令,可棕紅大馬依舊瘋癲不止。
「不好!」趙棣拍桌而起大步走向台前。
孟黎看到此景也被嚇得不輕,更何況白馬也才剛剛減緩腳步,她趕緊調轉馬頭向易寯羽望去。
而此時看台上的浩鵠捏緊袖中暗器開關,一根銀針直射入白馬臀部。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白馬長嘶一聲,再次以極速向易寯羽奔去。孟黎哪見過此景,只嚇得兩股顫顫,猛閉雙眼緊抱馬鞍。
棕紅大馬還在場中癲狂,易寯羽費力安撫也無用,白馬又從側面直衝而上,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趙棣躍下看台,絕妙輕功上前。
只見他一手抓起易寯羽的腰帶,將她帶入懷中,雙腳狠踢棕紅馬奮力向後翻騰,於數丈之外穩穩落下。而紅白兩馬瞬間相撞,甚為慘烈,孟黎也被撞飛馬背,還好被前來相救的上官鶴接住,算是躲過一劫。
易寯羽面色煞白,瞪大雙眼看著場上鮮血淋漓的兩匹馬,渾身像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趙棣將她放下,扶她左臂似有脫臼跡象。「傳太醫!」趙棣蹙眉微怒道,「今日比賽到此為止,易寯羽、上官鶴勝。」一語言罷,便抱起易寯羽匆匆在眾人注視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