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帝死
“她如今在哪兒,既然念著朕,又為何離去?”康玥晁繃著臉,渾濁的目光清明了些,卻如蒙上一層揮之不去迷霧,讓人看不清迷霧籠罩下,那人的心如何波瀾壯闊,洶湧澎湃。
“她麽?皇上您果真想要知道麽?”她仰著頭,目光毫不避諱地與之對視著,懷衫深埋著頭坐站在他們身後,卻也能感知到場中氣氛的緊張。
“是!”斬釘截鐵的一聲回答。
“臣妾這就告訴你。”她緩緩起身,柳枝源再也坐不住,霍地直起身子擋在她麵前,“看來夫君不肯呢?”一聲淺笑,蔑視夾雜著嘲諷,在他的眼裏化為滿腔仇恨,衝天怒吼,延綿不絕,瞬間就可將他吞噬般的徹骨折磨,卻不得不生生承受著。
柳明裳目光艱難地看了瑖若一眼,見他的目光也警惕地放在二娘身上,心裏莫名地緊張,“今日倘若出現任何意外,柳家就背負了刺殺皇帝的罪名,那麽太子?”她不敢多想,麵上帶笑,不動聲色地走到兩人之間,“二娘有什麽話可否告訴侄女兒,侄女兒為您轉達給父皇。”
“讓她過來!”迷霧漸漸散去,康玥晁看她的目光不再如一個陌生人,他終究看出了些什麽吧?雖然麵前的女子瘦削地可怕,臉上雖搽了胭脂,也蒼白地可怕,棱角分明的眉眼,她們何曾有半分相像?
她了然一笑,瑖若受傷的身子緩緩朝康玥晁挪了挪,明裳見狀退回到他身邊站好。
柳二夫人一步步走近了,在她的周圍圍著軍功顯赫的邊境守將柳枝源,武功出類拔萃的前臨水閣弟子柳明裳,還有一聲不響的林懷衫,她似乎知道她要做什麽?他們似乎都有預感她要做什麽,是以繃緊了神經,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緩慢從容朝皇帝靠近,周身的腳步也無聲地朝她挪去。
屋子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般,一聲輕笑,虛掩著手,將最靠近他的耳朵,“她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沒有人找地到的地方,皇上,您就安心吧。”
她的臉貼到了他鬢角的華發,給人一種耳鬢廝磨的感覺,似是沉浸如那一份溫暖的相依中,她故意停頓了一刻,才優雅直起身子,回身對著自己的丈夫嫣然一笑。
柳枝源看著她的目光冷若冰淩,她卻渾不在意,溫順恭良地退到他身後,一副夫唱婦隨的模樣。
“很遠有多遠?她逃到再遠,也逃不過康頌的疆域,既逃不出去,那麽她將永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永遠!”康玥晁目光迷離,卻已失去最初的霸氣,是的,他早該知道,她早就離開了,消失地無影無蹤,突然有一天,命一個人帶回自己很好的消息,讓這些日子的牽腸掛肚化為一場有力的嘲笑,他早該料到,女人是世間最殘忍的動物,她們處心積慮傷人於無形,而在暗處,傲然淺笑。
“我好累。”眼前開始模糊,淡白中浮出一張溫和哀傷的臉,他的身形晃了晃,後背抵著桌子極力想要站穩,雙手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功能。
“你這個女人!”柳枝源見狀反手欲要絞住她,卻被她靈巧得避開,退到一步之遙,臉上帶著得逞的微笑,“如果想死,你現在就可以來抓住我!”
內臣進宮決不允許佩帶武器,柳枝源知道皇帝定是中了她什麽毒,但也絕不會看著她束手無策,順手拿起桌上一個茶杯用盡全力朝她擲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明裳和瑖若上前想要扶住康玥晁,被小圓子搶先一步。他隔在二人身前,將皇帝扶到桌子旁做好,“快去叫太醫!”
不知是誰大叫一聲,場麵瞬時混亂起來,謝冰展身體委頓,無力地倒在了地上,額角紮進去一塊駭人的瓷器碎片,她靠著牆腳蜷縮著,任由血水模糊麵龐,用帶著皮套的手用力扯下麵上一層宛如薄紗的皮麵具,露出久不見天日的白淨麵龐。
懷衫原是帶著複雜的心情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看到她蒼白虛弱的笑容時,心裏如五雷轟頂,腳步不再堅定,惶恐地退縮兩步後,提著一顆心一步步緩慢地朝她靠近。
柳枝源已經來到她的身旁,用雙手生生掰開另一隻慈悲,鮮血突蹦而出,幻化成此刻最綺麗迷人的風采。他目光淩亂,咬著牙將那鋒利的一塊用力插進她的心髒。
“嗯!”一聲極其低沉的呻吟,她的身子如狂風中的細柳,一陣痙攣,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但她的眼睛,那雙圓瞪著的,曾經美麗無雙的眸子,滿懷深情而又嘲弄地凝望著她的慌張無措和疼惜,淚水早已模糊了麵龐,懷衫踉踉蹌蹌朝她靠近著,還未走到跟前,更加令人出乎意料的一幕發生了。
柳枝源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臉龐上的鮮血,隻是那鮮血無論如何都擦不幹淨般的,他漸漸放棄了掙紮,由屋外衝進帶著武器的侍衛,慌張而來的太醫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最後一次深情凝望了她一眼,將另一片茶杯碎片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至死你都不曾看我一眼,那我們就在黃泉繼續糾纏吧。”他伏在她耳邊低聲呢喃,兩人的鮮血交融在一起,沒過多久就凝固成一層黑色的硬塊兒。
懷衫就這樣扶著桌子呆呆站著,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自己麵前,看著小圓子將袖子裏的轉魂丹送入康玥晁嘴裏,而後委頓在他的腳下,聽著瑖若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太醫藥箱裏的草藥滋滋作響、、、、、、她的世界突然爆發出個各種聲音,接踵而至的混亂突襲,最初的和最後的忙碌終究化為泡影,最後一抹沉重的色彩走進屋子,還沒考近就已愣在了當地,“稟告太子,太子妃,長公主,臣等已竭盡全力,皇上,皇上他已回天乏術了!”
地麵上烏壓壓一片跪著的人群,她不會相信的,在沒有得到自己的證實之前,她又怎麽會相信呢?
康玥衫定了定心神,緩慢地朝著那一具安詳的,不,那一抹沉默的北影靠近,“姑姑,父皇中的劇毒,任何靠近的人都有危險,您?”
康玥衫固執地搖了搖頭,自腰間掏出一包草藥煆造的藥丸意欲塞入他的嘴裏,幾乎是剛才那一幕的重現,林椴衣搶在了她前麵,奪了藥丸隔空打入康玥朝最終又用內力助它們進入食道。雖然不知會不會有效,但如果不嚐試一下,她的心又怎會過得去?
“皇上!您死的好慘啊!”一聲感人肺腑的哭喊聲從屋外傳來,夏瑾瑜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抱著年輕的九皇子走了進來。
“臣等見過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裝嚴肅穆的請安聲中帶著一縷濃鬱的悲壯,他們隻見賢良淑德的皇後娘娘在看見黃上遺容的那一刻瞬間暈了過去,還是九皇子尖利的哭喊聲將她從莫大的悲慟中喚醒,她堅強而又倔強地走到瑖若麵前,用纖纖素手指著他的鼻子,“康瑖若!你身為太子,夥同柳尚書一家謀殺皇上,此舉乃天理所不容!我夏瑾瑜雖一介婦人,但覺不會讓皇帝為康頌勞累了一輩子,就這樣含恨而死,更不允許康頌的江山落入你這個不忠不孝,罪大惡極的亂臣賊子手裏!來人!將康瑖若,柳大年,柳枝江一等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