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椴碧衫> 第一一六章 麵聖

第一一六章 麵聖

  瑖若盯著荷包看了半響,輕歎了口氣,“明裳,是我對不起你,對你有所隱瞞。懷衫,你抬起頭來。”


  最後一句話如一聲炸雷,她驚愕地看著他身旁女子的臉,臉上的冷意更盛,“原來如此!這世上值得他頂著如此重傷也要見上一麵的,除了她,又如何會有其他的女子!”


  “臣妾不明白,太子既寵著她愛著她,為何又不光明正大地給她個名分,如何要以這種方式?”懷衫原被關在青衣巷思過受罰,突然有一天憑空消失了,這件靈異的事件被宮女太監私底下議論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大致有個印象,想是瑖若借出宮之名將她帶出了宮,還她自由,卻沒料到這兩年來他們根本就不曾分離,那麽上兩次送親和尋藥也隻不過是借口咯!他根本就是貪戀溫柔鄉,樂不思蜀了!

  她的心很氣!呼吸急促!臉上漲地通紅!這個女人,她如何忍心!他受了這麽重的傷!她怎麽忍心讓他如此奔波,牽動筋骨?

  “我們是在西南重遇的,經曆一番波折她才同意和我回京,也不過三四個月的光景,這些你都可以寫信去向程皓求證。”


  “太子的話,臣妾如何不信。”她高昂著頭,絲毫不遮掩內心的厭棄和嘲諷。


  “我的本名叫薛懷衫,‘秋水伊人’是我娘,至於我爹,你應該已經猜到是誰了。”


  “薛籽鑫?”她如何也未料到眼前的人是如此身份,“那你們?”她的眼裏已隻餘驚愕,這樣的兩個人又怎會在經曆血海深仇後走到了一起,是什麽樣的力量讓他們彼此遺忘那些累累血債,不顧頭頂的神明和死靈的目光走到了一起?

  “他是因我才受的傷,故我願意隨他進京陪伴左右,即使最終粉身碎骨,也待的一天算一天,柳姐姐,請您不要怪他。”


  如何不怪?她步步後退,隔著遠了些打量著她,又步步緊逼,“難道你們打算這樣偷偷摸摸名不正言不順一輩子嗎?難道我是如此心胸狹窄的女人,容不得一個侍妾麽?”


  一句話撇清兩人之間的關係,尊卑分明,懷衫抿嘴低下頭不再說話,瑖若又一次地聲咳嗽著,明裳見狀,忙拿了他手裏的荷包,解開,手掌放著三粒藥舉到他的嘴邊,瑖若無聲地看了她一眼,張開雙唇,藥丸拍入嘴裏,被他吞下。


  她扶住他另一隻手臂,看著懷衫,“你簡短收拾一下,我待你去見二叔。”


  “見二叔?”瑖若不解地看著她,明裳心裏卻已打定了主意,“以二叔之名帶她進宮,天下長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何況她額角這樣一條長長的疤痕,容貌也改變了不少,他們不敢亂說什麽的。”


  懷衫站在那裏並沒有動,明裳又是一聲冷笑,冷哼道,“難道你不願麽?”


  “那麽恕兒呢?”她目光迷惘,喃喃說道。


  “不過三月光景,孩子就有了麽?”她的破碎的心再一次被狠狠蹂躪了一遍,徹底碾成醴粉。


  “他是帶著身孕離開的,恕兒已經一歲多了。”瑖若雖吃了藥,還是忍不住咳了咳,她從未覺得這個聲音如此刺耳,冷眼看著兩人,終究一聲苦笑,“跟我走吧,我保證她們母子團聚順利進宮便是。”


  緣分就是這麽奇妙,當謝冰展站在柳枝源身旁看著進來的幾個人,嘴角噙上一縷幾不可見的笑容,四人相互打過招呼,走到側室,留下她百無聊賴立在當地,用手輕輕拈了拈耳下一對耳環,輕柔地摩擦著,幾縷微不可聞的粉末一落下來就消失不見。


  她等了好大一會兒不等他們出來,索性先回臥房裏去,讓婢女褪去所有的釵飾,在浴池裏泡了一個緩慢而悠閑的長澡,裹一件雪白的拖到腳底的長衣將全身包地嚴嚴的。


  她屏退兩旁的婢女,從梳妝盒裏取出耳環,過著一塊細密的黑布用金簪細致地磨碎,而後從一對鳳釵中空細縫裏小心翼翼地剝落些灰屑,從金手鐲裏麵倒一些黃色的粉末。做完這一切,她從自己少量的嫁妝裏掏出一雙薄地幾近透明的手套套在手上仔細地看了看,還真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同呢?


  她觀摩了一會兒,將所有的粉末倒入胭脂盒,喚婢女抱來昕兒,卻是柳枝源抱著走進來的,跟她說了明天的計劃。


  冰展聽完,笑望著他半天沒有說話,柳枝源有些底氣不足地囁嚅道,“我想明丫頭如此考慮也不是沒有道理,那女子既然已經生下康氏的血脈,又豈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將她算到柳家頭上,也算是我們對他的又一次恩惠,以後太子會記得明丫頭的好的。”


  “我們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夫君不怕麽?”


  “太子已經打點好了,要說欺君,他算是第一個。”


  兩人並排躺在床上,柳枝源將詳細的計劃盤算了一遍,無非是說這個孩子其實是將軍夫人同族的一個侄女兒,雖隔著一個輩分,卻自幼和夫人情同姐妹。


  她與饑荒時逃到京城,前兩天才偶然遇見,拉扯著一個一歲半的孩子,孩子身體不好,經受不住北境的嚴寒,故想將她們母女托付給天子妃娘娘了。


  第二日進宮覲見的時候,柳尚書,柳枝江和太子果然都在。皇帝也額外開恩,命人叫來了明裳,好讓他們再次敘敘舊,也為了體現自己的體恤部將。


  冰展身穿符合身份的華服,垂首立在柳枝江身旁,她的身後則立著懷衫。恕兒被她抱在手裏,不安分的眼睛四處瞟了瞟,看見了正中而坐一副威嚴的麵孔不僅沒有害怕,甚至張開嘴,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


  康玥晁也淡淡一笑,麵容和藹了不少,命他們不必拘泥君臣之禮,依次坐下,心裏也不以為意。


  宮女魚貫而入,端上杯盞放到各自麵前,將軍夫人聞著茶香,微皺著眉頭,“皇上素來受不慣菊花的味道,是誰不小心把菊花摻進去了。”她的聲音剛落,柳枝源一隻手在桌子底下緊了緊,眼角的目光看著她,隱忍的忿怒,觸目驚心。


  康玥晁的麵容僵了僵,“你我第一次相見,如何知道朕的喜好。”


  “是一位就友相告。”她反而抬起頭,看著他落落一下,“稟告皇上,臣妾在饑荒中與侄女走算卻意外遇見另一個同為天涯淪落的姐妹,及至遇見將軍遇他兩情相悅,她曾對我說了很多關於一個人的描述,他的年紀,相貌,他的喜好,但就是不告訴我他的身份。知道那一天她決定離我們而去,終於在我的耳邊呢喃出那個名字,結果把我唬了一跳。這才想起她其實已經習慣把這些東西記在心底的,比如黃商喜歡在甜食裏加些醋,皇商深夜喜歡喝杯薄荷茶提神。她幾乎看到任何一個東西都可以想到黃商,臣妾以為她的心上人名為黃商,今日見到皇上,才明白原來她指的就是您。”


  桌子底下,柳枝源一手握拳,青筋暴徒,她怎麽可以如此麵不改色輕描淡寫將自己的經曆安插在另一個人身上?她怎麽可以如此淡定從容當著自己的麵去羅列另一個人的喜好,甚至事無巨細依然記憶分明?她怎麽在傷了自己,騙了自己,慰了自己後,再一次不動聲色將這一切全盤碾碎?她怎麽可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